“什么味道?”艾倫吸了吸鼻子,“哦,我沒有嗅覺……”
李涼拾起一根狹長鐵條,輕輕撥動地上的“虛空之眼”,氣味頓時變得更濃郁,聞著像燉肉,有股油脂香味。
不對……
他立刻屏住呼吸,隨手扯了一塊破布條,又撿起一瓶水倒上去弄濕,捂住了口鼻。
“怎么了?”艾倫左顧右盼。
“有股怪味兒,聞了會不會中毒?”
“沒人說過虛空之眼有氣味……”艾倫被氣氛感染,也往遠挪了幾步,“澤魯斯母體死了以后就有這種東西,泰倫薩同盟收集了很多,有一些還流傳出來,賣給了對虛空總域感興趣的探險者……”
“沒人被毒死?”
“沒有……吧。”
“這玩意到底是什么?”
“有一期《靈界》講過,從功能上來看,‘虛空之眼’類似魂器,是虛靈魔法的施法媒介,也是虛空生物的力量之源,但是沒人知道它的內部構造,因為它的外殼是一種虛空總域特有的金屬,和世界樹一樣堅硬……”
說到這里艾倫愣了一下,膽戰心驚道:“你剛才……”
李涼已然反應過來,“虛空之眼”被道劍劍尖崩飛時……裂了。
下一刻,一塊金屬殘片從角落里飛出,剎那融化成團,裹住了“虛空之眼”,艾倫尤不停歇,繼續揮舞魔杖,一堆鍋碗瓢盆排著隊融入其中,形成一顆足球大小的金屬圓球。
金屬球砸在地上,咕嚕嚕滾了兩圈。
空氣中的味道果然澹了不少,李涼繼續捂著口鼻,走到九條結衣身邊,悶聲說道:“起來。”
抱著腦袋面壁的九條結衣毫無反應,直到屁股挨了一腳才慢慢回頭,臉上掛著僵硬的笑容。
“你剛才有沒有聞到什么味兒?”
“有,煮肉餅。”
“現在什么感覺?”
九條結衣咽了口唾沫:“很餓。”
李涼上下打量眼前的女人,還惦記吃飯,看來沒中毒。
窩棚里空間封閉,那股燉肉味始終若有若無,他示意艾倫將金屬圓球留下,拽起九條結衣,三人從“復式窩棚”一層的門離開,退至十幾米外的梯子處。
這里空氣流通,他用手環給該隱撥了一個語音通話,之后趁著原地等候的間隙,從艾倫口中粗略了解了“虛空大君”。
正如魔法源自對神明的信仰,“虛空大君”一般被認為是虛靈魔法的根源,比如最為人熟知的澤魯斯蟲族中,通常作為首領的“母體”試圖占據折躍點時,便會召喚“虛空大君”的力量進行“結巢”,同樣是不規則五芒星,氣勢堪比禁咒級魔法,艾倫曾在戰時去過尹坎前線,遠遠感受過“虛空大君”令人戰栗的目光。
然而由于澤魯斯蟲族牢牢掌控著虛空海,法與秩序聯合體對虛空總域的探索極其有限,“虛空大君”究竟是神明還是一個擁有獨立意識的遠古生命,主流學界始終沒有定論,一些靈能技術理論甚至認為“虛空大君”是一種游離在虛空總域的特殊能量,而“虛空之眼”就是這種能量的接收裝置。
“眾說紛紜”,“模棱兩可”屬于魔法理論的常態,李涼已經習慣,至于整個魔法學界都沒研究明白的不規則五芒星為什么會出現在地球上,那五個裸男從哪兒學會召喚“虛空大君”的方法,他也隱約有了猜測,只待驗證。
二十分鐘后,一群黑桃成員先行趕來,紛紛戴上防毒面具沖進窩棚,小心翼翼地將金屬圓球裝進氣密箱抬了出來。
又等了半個小時,該隱終于出現,帶來了李涼真正要等的人——赤那親信巴雅爾在富士號的接頭人,當年替巴雅爾跟蹤“紅衣主教”,代號“狽”。
“狽”是個其貌不揚的中年韓裔男人,走進窩棚看了一眼尸體,出來時點了點頭。
李涼心里一沉,死得果然是“紅衣主教”約見的五人之一,如果再算上被高溫融化的四個人,恰好一個不少,死了個干凈。
“麻煩你去查一下另外四個人有沒有活著,”雖然希望渺茫,但畢竟尸體沒了,他覺得還是有必要確定一下。
目送“狽”離開,該隱低聲罵道:“又他媽晚了一步。”
李涼搖了搖頭:“這次有點不對勁……”
“怎么?”
“先等等消息吧。”
傍晚。
富士號船尾,“SAMSUNG”集裝箱大廈二十五層。
這一層專門用來接待三星社的重要客人,裝修考究,三面落地玻璃,視野開闊,可以俯瞰整座甲板城市。
李涼換了件棉麻襯衣,站在落地玻璃前,低頭摩挲著雙環戒指。
早上與張東秀的會面橫生枝節,直到他從貧民區出來,雙方才算正式認識。
交流期間,張東秀只字未提三星社的利益,反而一直在詢問妖精的來歷。相比德納里“獅子”阿爾斯愣的野心勃勃,這位三星社的幕后老大言語間透露出對幫派生涯的厭倦,似乎只關心妹妹的未來。
李涼看得出來,張東秀確實對權勢興致索然,不像阿爾斯愣,假梟雄真狐貍。
總的來說,這些幫派老大能混到今天的地位,頭腦都很清楚,干不出以卵擊石的蠢事,即便剛硬如赤那,做事依舊留了余地,只是面對即將到來的新格局心態迥異。
會面以午宴結束,最讓李涼意外的是一千年過去,韓國料理還是泡菜醬湯,外加一桌子小菜。
下午他又見了富士號上的另一個幫派,“芙蓉會”。
Yakuza雖然被迫退出富士號遷至灣城,但這里畢竟是日裔最多的城市,“芙蓉會”的實力不容小覷,船尾延伸出兩個平臺,一個坐落著“SAMSUNG”,另一座便是“Fuji”。
不過,芙蓉會的集裝箱大廈并沒有點亮全息招牌,表現得非常低調。
芙蓉會的老大叫安田豐次郎,性格嚴肅刻板,說了一通客套話,表達了日裔民眾希望城市安寧的態度,另外還主動帶著一行人參觀了芙蓉會的軍火工廠。
工廠設置在以前的液化天然氣儲存艙內,和三星社的工廠相鄰,產量雖小,但都是精品。
軍火生意是富士號地下世界的“支柱產業”,聯席會議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形同虛設的富士號秩序局分局竟然緊挨著幫派的軍火工廠,于是一行人還順路去秩序局喝了杯茶。
接下來,水野依約去貧民區與“狽”接頭,該隱去和張東秀敘舊,他和艾倫來到三星社準備的客房,總算能清凈一會兒。
這時。
一個抽抽搭搭的聲音傳來:“……我太慘了,真的,從小沒了父母,和弟弟相依為命……”
艾倫語氣驚訝:“哎?你剛才還說和妹妹……”
“噢,除了妹妹,我還有個弟弟……”
李涼深吸一口氣。
三個小時以來,這個叫九條結衣的女人一直在編造自己的悲慘經歷,前后說的都不一樣,嘴里沒一句實話。
他之所以沒把這女人扔進秩序局看守所,是因為她竟然有靈感,等級還不低。
按照艾倫的說法,古弗中了沉睡咒,很難自行蘇醒,而九條結衣不到五分鐘就醒了,顯然不是個沒靈感的古弗。
經艾倫提醒,他悄悄引導一簇靈穿過九條結衣的身體,確實發現靈的流動出現凝滯,代表九條結衣對靈有很高的親和力。
他只能感慨,天賦就是天賦,完全不講道理,這么個滿嘴跑火車的雞賊娘們兒,竟然能學魔法和道術……
開門聲響起,來人腳步匆匆。
李涼聞聲回頭,發現該隱和水野同時進屋。
“怎么樣?”
水野欠身,平靜道:“當年見過紅衣主教的另外四個人全部失蹤,其中有兩個人最后露面的地點就在那個房間附近。”
李涼點了點頭,結果完全在意料之中,召喚虛空大君的應該就是當年那五個人。
“現在你可以說了吧,怎么回事?”該隱問道。
“那個人臨死前說過一句話……他說,‘又是你’。”
“又?”該隱眼睛一亮,“明白了,你…不,我們是紅衣主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