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張延齡在皇帝面前表現得當,張皇后很高興。
后面也沒再提讓張延齡娶德清公主的事,在張延齡走之前,她還想賜給張延齡一些東西,卻不是張延齡想要的那些宮廷瓷器、古董什么的。
張延齡只惦記著宮外的發財大計,急忙起身告辭。
正跟小安子過交泰殿,見蕭敬等在那,似是朱祐樘讓他來的。
“國舅,陛下吩咐讓老朽送您出宮。”蕭敬道明來意。
張延齡心想,朱祐樘先前已經見過并考校過他,隨后又特地派蕭敬送他出宮,別是有什么事不能當著面說,需要暗地里讓蕭敬囑咐一下吧?
張延齡笑道:“有勞蕭公公。”
二人一起往宮外走,出乾清門尚未到崇樓,遠遠見一群人聚攏在那,當首一個身著道袍的正手持木劍,好像跳大神一樣在作法,旁邊還有小太監在給他遞道具。
蕭敬看到這一幕,好似見了瘟神。
“那是誰?”張延齡口中問一句,但心中大致猜到,這就是目前大明朝奸邪程度甚至超過他張家兄弟的李廣。
蕭敬一臉感慨:“當然是那位李道長,二皇子薨逝之后,陛下和皇后心緒不寧,每逢齋日都會讓李道長在這里作法祈福,除了希望二皇子能早登極樂,陛下也希望皇后能早些再懷有龍嗣……”
張延齡會意。
姐姐和姐夫因為小兒子死去,內心悲慟,就讓李廣在宮里作法,以求內心安寧,順帶還想再要個子嗣。
想法是好的,但問題是,張皇后于弘治七年年頭年尾生了倆之后,肚子再就沒動靜,張延齡熟悉歷史,也知道從此之后夫妻二人再無子嗣。
這就很玄乎,要么是姐姐一年生倆落下什么毛病,再或者就是姐夫身體不行,本來就是個病秧子,還為了長生不老去吃一些重金屬有毒的丹藥……
就這狀態你還想再生兒子,真以為自己是鐵打的?
“陛下平時服丹藥嗎?”張延齡繼續與蕭敬往宮外走,以閑聊的口吻道。
蕭敬并無疑它,也做了解釋:“并不是經常服用。”
張延齡心里有數,這個姐夫還是在自己折騰自己,怪只怪年幼時在宮里東躲西藏吃百家飯長大,當皇帝前又長久生活在恐懼里,身體能好就怪了。
難怪你不荒唐,不是因為別的,就因為你虛。
想再多生兒子,讓張皇后去調養身子,意義或許不大,就應該讓朱祐樘去調補,最好是給朱祐樘調配個“大力丸”什么的。
但那東西的有用程度,或許還不如喝鹿血那些傳統方法,熟悉醫藥歷史的張延齡自然也清楚,在某種藍色小丸出現之前,男人雄風不振的問題可是世界性難題,中醫理論再多,也在講什么進補。
補你奶奶個腿,補到什么時候是個頭?
定要給這姐夫來個徹底性的改造,方能讓大明宗社不至于在未來送到旁支手上,也不能讓我自己年老之后在監獄里數著日子等被砍頭吧?
……
……
張延齡跟蕭敬繼續往東華門走。
蕭敬幾次轉身要跟張延齡說什么,都是欲言又止的樣子。
“蕭公公,咱都是熟人,你有話直說為好,是否陛下有什么事讓你私下轉告給我?”張延齡是明眼人,哪能看不出這點道道。
蕭敬望過去的目光先是帶著少許驚訝:“國舅您果然是才思敏銳,的確是如此,陛下在吩咐老朽來之前的確是有吩咐過,說是有戶部內的事讓國舅暗中相助一下。”
張延齡道:“哦?還請蕭公公明言。”
蕭敬語重心長道:“陛下讓東廠查過,戶部內的問題……很大,戶部府庫這幾年是充盈起來,但卻是群魔亂舞,結黨營私貪贓枉法的事數不勝數,卻又因為勢力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
“如今陛下心中已定下讓吏部的周侍郎來做戶部尚書,但就怕他上任后勢單力薄,對付不了戶部那些牛鬼蛇神。”
如張延齡想的一樣,戶部的問題非常之大,并不是干下去一個葉淇能解決問題的。
“哎呀,陛下不會是想讓我相助新任的戶部部堂,整肅戶部吧?可我不過是一介武職,又是別人眼中無甚能耐的外戚,恐怕也沒法幫上忙。”
張延齡口中這么說,但隱約覺得,既然朱祐樘有意讓他暗中相助周經,應該是提前鋪好路。
蕭敬道:“國舅您太謙虛,此番要不是有您,陛下也發現不了戶部這么大的問題,連陛下一直都被蒙在鼓里,既然是您發現的,當然在整肅方面也非要有您出馬不可。”
“陛下之意,周侍郎為人謙和,坐鎮部堂應該并無問題,但也正是因為他的謙和,在以雷霆之勢鎮壓牛鬼蛇神方面,或許就不能干脆利落,非要有人在背后相助。誰敢跟他對著來,就以詔獄拿下法辦,一次不行多就來幾次,便足以能鎮壓那些妖魔。”
張延齡不由皺眉。
以朱祐樘的意思,是讓周經坐鎮戶部尚書當個老好人,安撫戶部和天下之人,而把緝捕、逮人、拷問、查封等一系列壞事都交給他張延齡來做?!
這是要坑小舅子啊!
“蕭公公,聽你這一說,我倒覺得,這差事交給東廠來做最合適不過。”張延齡自然不會傻到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攬。
發財而已,沒必要把事情鬧那么大,以后還想在朝中呼風喚雨,先把朝中所謂清流得罪個遍,可不是什么明智之舉。
蕭敬苦笑道:“國舅爺您也別消遣老朽,讓您在背后相助周尚書,是陛下的吩咐。陛下還有吩咐,未來您有什么需要驅馳的地方,只管跟東廠這邊吱聲,老朽將隨時聽候您的調遣。”
張延齡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他還在琢磨這件事背后的利益得失。
蕭敬又提醒道:“此事不能隨便告知于外人,就連司禮監掌印李公公都不知其事,更不會對朝中大臣言說,這件事……目前就咱二人知曉。”
張延齡重重嘆口氣道:“蕭公公,你的意思我大概是聽明白,可陛下這步棋,為何我看不懂呢?”
“這……國舅您還有何不懂的地方,老朽是可以給您釋疑的。”蕭敬一看就是老好人,這種暗地里給人下套使絆子的壞事,言下之意他也不是很擅長。
也就是說以后張延齡很大程度上是要單干。
張延齡道:“這好事都讓周尚書去做了,壞事讓我去做,就算事辦成,以后我在朝堂內也會被人唾罵,那我還怎么混?”
蕭敬本還以為張延齡是對做事的方法有不了解的地方,聽了才知道張延齡不過是在抱怨這差事是出力不討好。
“國舅您言笑,都是為陛下和朝廷辦事,怎能計較得失呢?老朽也將陛下的話帶到,前面就是東華門,您自行出宮便是,老朽先回去是也。”
蕭敬似乎生怕張延齡反悔,把話帶到眼見也到東華門,趕緊找機會開溜。
張延齡立在原地,看著蕭敬離開時那一路小跑的模樣,心里也在琢磨。
誰說這老家伙是個老好人?
就算是老好人,那也是腹黑的老好人,不然為何跑得賊快賊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