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樘看到自己的子民被鹽商欺辱,心有不忿。
拳頭握起,隨時有上去打人的傾向。
“陛下,此等商賈哄抬物價口出狂言,實在是令人不恥。”張延齡低聲進言,“但也不必節外生枝。”
“嗯。”
朱祐樘只是神色冷漠應一聲,沒有發作。
周經看了這架勢自然覺得面目無光,急忙道:“陛下,乃是老臣未能解決鹽政之患所致。”
朱祐樘道:“朕不怪你們,怪就怪那些鹽商,囤積居奇欺行霸市。延齡,你就替朕去嚴查他們!”
當皇帝的也知道自己不能隨便出手,也知周經這樣的戶部尚書也沒法出手。
便讓張延齡去查。
“臣遵旨。”張延齡領命。
張延齡在皇帝面前煽風點火的目的,也并非要靠皇帝一時義憤將徽商打壓下去,但有了朱祐樘的吩咐,又可以去敲打一下徽商。
循序漸進。
朱祐樘本來心情大好,看到這一幕之后也再無微服私訪的興致,對張延齡和周經交待暗中督促地方曬鹽改革等事,便與蕭敬乘坐馬車而去。
……
……
朱祐樘一走,周經這才長長緩口氣。
“建昌伯,之后還希望您能多多提點。”周經主動給張延齡行禮。
張鶴齡湊過來道:“周尚書,戶部應是管著京師的生意?若是商賈繳納賦稅,也歸周部堂管?”
周經面對這么無厘頭的問題,都不知該如何回答。
“壽寧侯,您這是?”周經試探問詢。
張鶴齡撓撓頭,顯得很不好意思道:“說起來,本侯最近做了一點生意,看戶部這邊能不能照顧一下。”
周經哭笑不得。
“大哥,周部堂是戶部尚書,不管那些收稅雜七雜八的事,再說市井之間做生意講求的是誠信公道,就算周部堂能說的上話,這忙又如何幫?”
張延齡替周經解釋。
張鶴齡面色有些失望,大概還想靠跟周經關系走得近,撈點好處。
眼看沒油水,他就失去跟周經增進關系的興致。
張延齡這才對周經道:“此番還是應由戶部為主,應該是在下希望周部堂您能多多相助才是。”
兄弟之間反差太大,讓周經也要有所適應,才能跟張延齡對上話。
張延齡和周經談了一些事,尤其涉及到不外泄此消息,要打時間差,包括要讓徽商吐血等事,本來周經并不覺得朝廷的事要牽扯到民間商賈,但先前見到皇帝對鹽商那股發自肺腑的憤恨,便也覺得有此必要。
雙方談得很和諧,才幾句話就把主要事務談清楚。
……
……
再將周經送走,只剩張家兄弟二人。
張鶴齡一臉冷峻之色,語帶嘲諷道:“老二,最近你可真是風光,姐夫對你另眼相看,還讓你協同戶部尚書弄什么鹽政,你這是要飛到天上去!”
即便張鶴齡再蠢,他也感覺到自己被冷落。
今天他就是個旁觀者,所涉及之事跟他無絲毫關系。
“大哥,咱兄弟還要分彼此嗎?我有面子,不就是你有面子?”張延齡故意說得要跟兄長榮辱與共。
張鶴齡道:“你且說,你上奏的那些事,是誰教給你的?”
或許在張鶴齡看來,自己弟弟不可能一夜成長,只能理解為背后有人相助。
張鶴齡神秘兮兮道:“大哥以為我是在搶功勞嗎?我有多大能耐大哥你不是最清楚?有很多事,是陛下不適合出面,又怕朝中人非議,所以才會暗中讓我來出頭,否則我如何撬動朝中戶部改革這么大的事?”
“說白了,我就是被陛下拿來當槍使的,所做所為盡是出力不討好的事。”
“你想啊,事成了我一介外戚,賞賜幾畝薄田了事,當不了高官。若是出了岔子,所有責任都要我來背。”
“這能是好事嗎?”
張鶴齡皺眉思索了老半天,這才緊張道:“老二,真是大哥誤會你了,想來也是,你有何大本事?姐夫明顯這是要利用咱兄弟啊。”
張延齡嘆道:“唉!其實大哥之前不在京師也是好事,讓陛下利用我一人便是,咱身為外戚,本就與皇家榮辱與共,為陛下分憂份屬應當,誰讓咱姐姐也是大明皇后?但要是咱二人一起上的話……”
張鶴齡急忙道:“為兄是替你不值,但既然你都已經頂下來,咱也不能兄弟倆一起折進去!此事交給你去辦,為兄還要忙別的。你不必送!”
居然一路小跑逃走。
張延齡打量著這個兄長離開時急匆匆的背影,撇撇嘴嘀咕道:“把不準你的脈,還真當不了大明朝的老中醫!”
……
……
永康公主府。
永康、德清二姐妹,這天在府上接待了一位特殊的女客,是來日要與他們一同前往文廟參加孔聞韶講學會的李家三小姐,李琪。
李東陽仕途還算順利,但他的后嗣方面非常單薄。
子女皆都死在他前面,而這個三女兒李琪,屬于最晚過世的。
白發人送黑發人,一送再送,晚景凄涼也不得不過繼兄弟子嗣繼承香火。
李東陽曾在為幼女所撰寫的亡女衍圣公宗婦墓志銘中有提過:“弘治丙辰,前衍圣公南溪先生有子聞韶方冠,屬其弟衍圣公東莊先生來議于京。”
弘治丙辰也就是弘治九年,南溪先生是孔弘緒,東莊先生則是孔弘泰。
歷史上這段婚姻議定也就是在弘治九年完成,這一年孔聞韶虛歲十五,而李琪則虛歲十四,成婚是在弘治十三年。
……
“民女見過兩位長公主殿下。”
當李琪出現在兩位長公主面前時,顯得很有風采,過來便給二人行禮。
聲音嬌脆,加上知書達禮,一看就是名門閨秀。
加上生在溫室之中,虛歲才十四,正是天真無邪的年歲,說話時自帶淺淺笑靨,讓人眼前一亮。
“吾女眉目清湛,翛然玉立,意其非凡兒匹,諸貴家多議婚,盡卻之。”
李東陽在亡女衍圣公宗婦墓志銘除了提到女兒的容貌,也提過這個女兒自幼的學業情況:“吾女性朗慧,其母口授女孝經及名物之書,意領頷答,皆略能默記,手寫家信,作蠅頭字。”
說明李琪不但容貌秀美知書達禮,在文采方面也是不錯的,有大學士之女的風采。
朱效茹見到這個鄰家小妹妹一般的女孩也非常歡喜,將李琪拉過來,笑著道:“果真是李公的千金,如此風采,真是羨煞我等。”
突然被長公主如此稱贊,李琪雙面紅撲撲的,螓首微頷連頭都不敢抬。
朱效茹請李琪在石桌前坐下。
面前有書卷和紙張,除了德清公主隨身攜帶的女孝經,旁邊紙張上所寫的正是竹石和“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的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