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延齡將滿倉兒的案子給結案。
所用的方式,就是各打五十大板。
除了該賠銀子的賠銀子,再就是將楊鵬的侄子楊志給收押,滿倉兒得到周彧的賠償,將來自便。
京師中有關滿倉兒的大戲還在上演,此案的討論還在繼續中,但朝廷內刑部跟東廠的矛盾并沒有因事情的公開而激化,反而各自收斂,說明戲劇的公演起到很好的輿論監督作用。
這就是張延齡的目的。
在張延齡把奏疏上報之后,跟他一起署名上奏的崔元笑著邀請道:“建昌伯,舍內想請您吃頓宴,還望您能賞臉。”
張延齡本來還打算去編排一下《白蛇傳》,看看二仙姐妹的表演,聞言不由好奇打量崔元。
他記得剛認識崔元時,他跟朱效茹見面,崔元都要極力阻止,生怕老婆被人搶了一樣。
現在居然主動邀請他跟朱效茹一起吃飯?
“崔兄,你說的吃宴,是跟你吃,還是跟……你們夫妻一起?”張延齡還特地問詢。
崔元一點介懷的意思都沒有,笑道:“自然是一起。”
張延齡吸口氣。
你這個自卑的駙馬轉性?
還是說我現在提攜你,你將我當朋友,甚至都不介意讓妻子跟我同席?
“舍內還特地說明,怎么都要邀請到建昌伯過去,說有要緊事跟建昌伯講。”崔元見張延齡沒太有興趣,繼續說項。
張延齡撇撇嘴道;“不會又是跟德清公主見面吧?”
“沒有沒有,此番跟德清長公主完全無關,建昌伯還請給鄙人薄面,讓鄙人……不負長公主期望才好。”崔元一臉沮喪。
好像張延齡不去赴約,他就在妻子面前丟了臉面。
張延齡勉為其難道:“既如此,那崔兄便帶路!”
張延齡本來是不想跟朱效茹吃飯的。
但好歹,是盛情難卻。
跟崔元夫妻吃頓飯也不是不可,只要別再跟他提什么婚事就行。
他本以為崔元邀請他是去家里,誰知馬車停下之后,卻是在一家冷清的酒肆門前。
就算請客……
找個好點的酒肆能死啊?
張延齡來到這世界有兩個多月時間,他已經總結出經驗,但凡是冷清酒肆飯菜一定不好吃,這都已是中午飯點,此酒肆還是門可羅雀,一樓甚至連一桌客人都沒有,這樣的酒肆能做出美味佳肴就怪了。
食客比任何人都挑食。
“就在里面。”崔元面帶笑容。
張延齡道:“公主可真是會選地方。”
這話明顯是帶著諷刺的,可惜崔元聽不出來,還陪著笑臉道:“此乃公主府產業……”
原來如此!
請我吃飯,就請我到你們家自己開的食肆吃飯?
誠意呢?
崔元和朱效茹顯然也不是做生意的好材料,否則何至于開個酒肆連客人都沒有?
張延齡跟崔元一起上了二樓,才知是自己猜錯。
酒肆還真有客人。
酒肆的二樓是一個個的包間,很清雅,在這時代的酒肆算是不多見,有格調。
只是二人進到一個包間,聽到隔壁傳來一群人吵鬧聲,那股格調瞬間消失無蹤。
“這首詩寫得好!”
“不行不行,有欠妥當。”
聽聲音,隔壁包間的人不少,至少有個六七人到十人之間,聲音異常嘈雜。
他們似乎在探討作詩方面的事,討論還非常熱烈。
“公主請吃飯,人呢?”張延齡打量著傻站在那不知如何接待的崔元。
崔元額頭見汗,苦著臉道:“不知。”
夫妻二人請客吃飯,只見丈夫一人,妻子在哪并不知?你們夫妻是要鬧哪樣?
坐下來苦等。
不多時,張延齡都快被隔壁那群讀書人討論詩詞的聲音給吵煩。
甚至打算換個地方吃,大不了自己做東。
便在此時,朱效茹含笑上樓來,出現在包間內。
“建昌伯,久違。”
朱效茹一進來,笑著跟張延齡打招呼。
張延齡打量朱效茹,這位少婦長公主雍容華貴是有的,但姿色平庸了一些,上次匆匆一面瞧得不真切,這次他可以仔細打量。
崔元一點介意都沒有,笑著走過去與妻子并排,問道:“長公主這是往何處去?”
“在后廚,指點做何菜肴招待貴客,這才來晚一些。”朱效茹笑著解釋。
朱效茹作為長公主、皇帝的親妹妹,居然會親自到酒肆后廚指點做什么飯菜?
張延齡也只當朱效茹為體現出宴請的誠意,在他面前胡說八道。
三人同席。
隔壁的聲音還是很嘈雜,崔元有些介意,起身道:“要不我去跟他們說,讓他們換個房間。”
朱效茹道:“駙馬不必麻煩,隔壁不過是一些普通士子,難得酒肆有客人,還是由著他們去吧。”
話是沒錯,但張延齡總覺得朱效茹一副母狐貍的神色,好像是在算計他。
樓上一共三個包間,隔壁處在當中一間,好像故意要在二樓鬧跟他聽。
張延齡笑道:“莫非公主對于詩詞也有興趣?”
朱效茹微笑著搖頭道:“本宮一介女流,學問淺薄,無法跟建昌伯這般大家之才相比,這不聽說隔壁的那些士子學問也都很好,他們正在應京師名儒之約,作詩以趕超建昌伯那首《竹生于石》,爭取早日將建昌伯的文名給比下來……”
張延齡本來還只是懷疑,現在便確定。
朱效茹請客,果然沒什么好事。
張延齡臉上并無介懷之色,笑道:“在下的才學淺薄得很,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文名都是虛的何須比?他們想要送給他們便是!”
便在此時,隔壁傳來一個鏗鏘有力的聲音:“好,這首詩寫得好,一定能把大明第一蠹蟲的才學比下去,為士子爭回臉面!”
“此詩在辭藻方面的確是比那首強,但在立意上,恐仍有不足。”
旁邊還有人在唱反調。
張延齡聽到“蠹蟲”的字眼,不由皺眉。
到現在了,這群士子還是不消停。
朱效茹笑道:“建昌伯本在大明蠹蟲排名第三,如今已成為第一,真是今非昔比。”
“長公主,這么說……怕是不好吧?”崔元一直覺得妻子太針對張延齡。
說好了請我的朋友回來吃飯,你怎能出言針對?
張延齡嘆道:“從第三變第一,我應感到光榮?公主不是要請客吃飯?還不上酒菜?這腹中饑餓難醫,就怕接下來做出不好的事,讓酒肆的東家為難。”
他的意思好像是在提醒朱效茹。
別以為我胡作非為是浪得虛名,我發起狠來,隔壁那些罵我的通通沒有好下場,怎么,想讓我砸了你的酒肆給你的酒肆揚名?
朱效茹抿嘴一笑道:“建昌伯名不虛傳,素養之高令人驚嘆,本宮這就吩咐人上菜!”
張延齡本以為朱效茹會以如何的酒菜來招待自己。
等菜上來,才發現不過是四菜一湯,而且全素無葷腥,一看就讓人倒胃口那種。
張延齡早飯都不會吃這么清淡。
“長公主,這……”
崔元看到伙計端上來的四菜一湯,也有些過意不去。
朱效茹望丈夫一眼道:“建昌伯平時所用乃鮑參翅肚,必定早已吃膩,今日設宴俗套菜色不足以款待,不如清淡菜色可口。”
張延齡道:“公主最近吃齋?”
“未有,但府上素來節儉!”朱效茹含笑望著張延齡道,“妾身便以茶代酒,敬建昌伯一杯。”
張延齡正要自己倒酒,崔元搶先給張延齡斟酒一杯,張延齡先跟朱效茹對飲,等喝下這酒才發現辛辣無比。
酒是好酒。
難道菜也乃美味佳肴,只是被庸俗的色香掩蓋?
“建昌伯酒量不行?吃幾口菜壓一壓!”朱效茹笑著道。
張延齡拿起筷子,吃一口菜,馬上感覺到不對勁。
旁邊幾盤各夾一口吃到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