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北鎮撫司鎮撫使韓亭,終于從江南傳回了消息。
此案牽扯非常重大,張延齡連夜將韓亭的奏報結果,找人送到皇宮。
翌日早晨。
他也不出任何意外出現在朝堂上。
朝會一開始,徐溥這邊正要對朱祐樘奏報什么事,朱祐樘抬斷道:“先說李士實的事情吧。”
在場大臣可沒有消息渠道能直通錦衣衛,聽到皇帝的話,他們才知道原來是李士實在江南的小金庫問題已經有了眉目。
對此事最為期待的自然是戶部中人,他們很希望能查獲賊贓,為戶部解決燃眉之急,然后他們就可以省事。
“建昌伯,你說。”朱祐樘道。
張延齡這才走出來,道:“陛下,李士實在江南藏銀和藏貨的地方一共有十幾處,由錦衣衛北鎮撫司鎮撫使韓亭帶錦衣衛,以及在南京刑部和大理寺的配合之下,已將所尋到的貨棧和邸店全都查封,共抄沒現銀三萬兩,制錢九萬一千貫,另有金銀珠寶價值兩千貫上下,加上貨物,初步點算折合白銀十九萬兩上下。”
“啊!”
盡管這數字不如預期四十萬兩那么多。
但在場大臣聽到這數字,還是發出自然而然的驚嘆聲。
李士實作為山東布政使,都能斂財接近二十萬兩,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有的人甚至在想。
為什么我沒這種本事?
都擠破頭想當京官,難道不是說地方官更有發財的機會?
朱祐樘滿意道:“建昌伯,此事你做得很好。”
這意思,皇帝對結果很滿意。
徐溥走出來道:“陛下,之前建昌伯所呈奏,李士實所藏錢糧超過四十萬兩,為何到現在才找出十九萬兩?莫非……還有地方沒找尋到?”
光這十九萬兩,他徐溥還不滿意。
邊鎮錢糧缺口就在三十萬兩以上,加上調運的人力物力等,怎么也往四十萬兩靠近。
你找十九萬兩,意味著我們還要再找個十幾萬兩才能勉強湊夠。
當然不能滿足。
即便是之前對張延齡有成見的人,見徐溥如此執著非要糾結數字多寡,也都覺得徐溥是在吹毛求疵,能找回十九萬兩已經不錯了,還想怎樣?
要知道山東地方虧空,加起來還沒到這數,說明有不少是李士實從市井商賈那賺來的,也或許是受賄所得。
總之張延齡已超額完成任務。
皇帝讓張延齡去查河工虧空,現在還直接找回將近二十萬兩銀子,還能怎么挑?
朱祐樘嘆道:“這種事,也未必能如猜測,朕只能說,讓建昌伯事后慢慢去查了。”
“陛下,暫且先不用查了。”
張延齡道,“想要追查更多,就必須要往幕后元兇那查,明顯是因為李士實的案情泄露,有人提前查知做了轉移,最后才使得總額降低。”
徐溥道:“建昌伯,你這意思,是怪責朝臣參劾你?讓你早一步從山東回來,以至于消息泄露?”
張延齡笑道:“徐閣老都替我說了,我還能說什么?”
“你這是……”
徐溥即便老成持重,也想好好跟張延齡爭一爭。
你這是拉不出屎賴茅坑的意思?我們參劾你乃是本職工作,皇帝讓你去查,你查不出全額來那就是你的過錯!
文臣可不想背此黑鍋。
朱祐樘馬上打斷了徐溥的話,道:“就算是有缺損的地方,也可以等事后慢慢來查,何必要一蹴而就?你們都乃是大明朝的股肱,朕不希望你們之間有何爭執。”
“是,陛下。”張延齡似乎很欣然接受了皇帝有關他是“大明股肱”的說法。
而徐溥則臉色不太好看。
我們文臣都要混到跟外戚張延齡一個水平的地步了嗎?再一想也不對,應該是說,外戚張延齡也能混到跟我們一樣“大明股肱”的級別?
內閣大臣劉健走出來道:“建昌伯,你一直在說幕后元兇,卻不知幕后元兇到底是誰?你查了這么久,也該有眉目了吧?”
張延齡道:“劉閣老,李士實幕后元兇你不知是誰?”
“你……什么意思?我從何知曉?”
劉健不解,自己又沒插手這案子,怎會知道是誰?
張延齡撇撇嘴道:“你都不知道,我上哪知道去?”
劉健:“……”
他這才知道,原來張延齡問他這句,就是在等反嗆他。
他心里來氣,心想此子一有點成績,就開始得意忘形,居然當著君臣文武百官的面這么放肆。
“陛下明明是派你去查的!”劉健厲聲道。
朱祐樘看到劉健的神色,非但沒有感同身受,反而覺得張延齡這句嗆得好,只是他不好意思表達出來。
在他看來,你們一向看不起外戚,但外戚能查到這么多,你們卻什么都查不出來,現在只是因為外戚沒有查到更多的事情,你們就開始刁難。
真是朝堂被你們掌控,想怎么賴就怎么賴。
朱祐樘道:“建昌伯,你現在查到什么進度,或者你懷疑誰,可以現在說出來,朕替你撐腰,無論涉及到任何人,你只管說便可。”
張延齡嘆道:“陛下,其實臣之前是有線索的,無非涉及到江贛地區的一些藩主,延伸開可能會涉及到湖廣,本來臣有想法,準備先將事情保密,等幕后元兇派人接頭時,將接頭之人一并擒獲,再順藤將元兇給揪出來,可惜啊可惜……”
這意思,還是在怪文臣之前對他山東作為的參劾。
屠滽實在聽不下去,走出來道:“建昌伯,你自己德行有虧,就不能怪責別人對你有所指點,你遇到參劾,也從未表現出虛心受教的樣子。”
張延齡好奇道:“聽屠尚書的意思,我應該一遇到參劾,就上疏請辭是吧?跟你們文臣一樣?可問題是……我請辭什么?請求把我都督府的差事給下了?相干嗎?”
屠滽老臉通紅。
但他還是忍住火氣退回去。
正如張延齡所言,張延齡現在于朝中,連個正式的官職都沒有。
朱祐樘道:“你到底查到什么進度?”
張延齡回道:“陛下,臣人在京師,怕是難以對江贛地區的事情查清楚。”
徐溥道:“那你是說,想要去江贛?”
張延齡用冰冷的口吻回道:“我可沒此意,誰稀罕去誰去,況且我不過是臨時受命,連南直隸地方上都不配合,到江贛?誰聽我的?”
朱祐樘點了點頭道:“一直讓你查,卻不給你正式的職位,的確是有些說不過去,朕覺得你在戶部方面做事很有能力,要不這樣吧……暫時戶部右侍郎空缺,朕提議由建昌伯暫時頂上,諸位有何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