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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
京師之中,張延齡的搜捕行動還在繼續中。
不斷有商賈被捉拿到他臨時所設的公堂,這些商賈被拿來,也不會被問案情,隨后都會被錦衣衛捉拿到詔獄去,并嚴加審問。
張延齡坐在公堂的桌子前,手里拿一本書,旁邊還放著一碗參茶,偶爾會有人過來,把最新的進展告訴他。
“建昌伯,又捉拿了幾人,這到底要到什么時候?”
蕭敬出現在臨時的公堂內,他很著急,似是有什么著急事要去做。
張延齡抬頭,好奇問道:“蕭公公莫不是急著要回宮去跟陛下通稟?”
“唉!”
蕭敬嘆口氣,言語之間似還有幾分感慨,“說是查寧王謀反,但怎么看,都好像是要把案子擴大牽連,建昌伯您做事一向最有分寸,可別讓咱家為難啊。”
張延齡笑道:“蕭公公這就言重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追查案子,你也別怪我今天大動干戈,你也知道朝中那些大臣對我的態度,明日清早之前,要是不拿出點成績出來,你覺得他們會在朝堂上放過我?”
蕭敬一怔,隨即想到來日清早的朝議,必定是非常熱鬧。
之前還是罪犯的張延齡,突然就成了案子的主審,一切都由張延齡來做主……
那些大臣非瘋了不可,到時在朝堂免不得一場爭鋒,所計較的也必然是皇帝用此計中壞了大明朝的典制,用這種苦肉計?這可是大明的最高殿堂。
“今晚必須要把寧王在京師周邊的所有贓物給起獲,才算是真正能讓我明日不至于啞口,做事嘛,最重要的還不是要占據理據的上風?”
張延齡算是間接教了蕭敬一招。
知道你很好奇,為何我在朝堂上屢屢能站在不敗之地,那就是我一直都占據理據上風,你做事也要如此,不管規矩講不講的,最起碼你要把事做好,這樣那些文官再有意見,也只能干瞪眼。
正說話之間。
周經也帶著戶部幾人進來。
“周尚書,您還在呢?”蕭敬很好奇。
入夜之后他就沒見到周經,還以為周經回了戶部。
周經風塵仆仆的樣子,嘆道:“今日查封的錢貨數量,已超過二十萬兩,這還只是在北直隸周邊的,只是怕其中一些商賈并不是跟寧王有所牽連……”
如蕭敬所想,周經所擔心的,也是張延齡可能是在趁機把案情擴大,以此來打擊報復那些先前舉報張延齡的商賈。
張延齡道:“周尚書啊,你可知為何之前寧王做事,能到滴水不漏的地步,準備了兩代人,居然在京師天子腳下的地方藏了這么多的錢貨,還能如此淡然不怕被朝廷追查?”
周經一臉苦惱,拱手道:“愿聞其詳。”
“哎呀,我也不是什么高人,我就只知道一個道理,那就是一定要化整為零,我就假設自己是寧王,若是我自己想要謀反的話……這種是大逆不道的話,請恕我不懂得遮掩……”
“我想啊,若我是寧王,我肯定是要化整為零,把我所有的財產用不同的渠道,安置在市面上的方方面面,這樣就算是一環出了問題,也能保證我大多數的財貨得以保全,不影響到大事。”
“二位一定會想,其中部分商賈,看起來好像是跟寧王沒有任何聯系,但諸位可有想過,其實這些家族是寧王已經提前幾十年布置在京師周邊的?他們又怎會那么輕易暴露出跟寧王之間的關系?”
張延齡分析的一番,聽起來有道理,但并不能說服周經和蕭敬。
周經試探道:“可若是他們的關系并不緊密,回頭又如何界定……或者說寧王如何能把這些財貨收回去?”
張延齡笑道:“那必然是他們有把柄在寧王手里吧。”
周經苦笑了一下,這種說法還是太籠統。
或許是張延齡故意找借口,也可能是張延齡有更充分的理據,只是張延齡沒說罷了。
周經和蕭敬再沒走。
一直在臨時的公堂等候消息。
到深夜,有刑部的人前來,說是要轉移案情。
“蕭公公,麻煩你去應酬一下,跟他們說,這是欽命要辦的案子,是由東廠配合本爵來查的,跟刑部無關。”張延齡道。
周經提醒道:“建昌伯,他們會不會是針對您而來?”
“哦?”
張延齡笑道:“難道他們是想捉拿我回去?”
蕭敬道:“不是沒有這種可能,畢竟建昌伯您還是要犯,在陛下說明情況,正式赦免您之前,您還是不宜在刑部人面前露面。”
張延齡哈哈笑道:“那蕭公公你趕緊我替我擋駕,在明日早朝之前,我可不想見任何人。”
蕭敬怔了怔,隨即趕緊加快腳步,往外面去。
因為這臨時的公堂并不大,蕭敬便是在院落中跟那些刑部來人在接洽,張延齡隱約還能聽到他們的對話,所說的無非就是“如此不合規矩”、“刑部和大理寺需要參與其中”,要說來捉拿他張延齡,刑部大還不會去這么做。
就算是刑部尚書白昂,也沒資格直接捉拿張延齡這樣的皇親國戚,何況現在外界基本都知道這是皇帝的苦肉計,就這樣還要拿張延齡,是明天朝堂上要給張延齡道德立場上的絕對上風?
到時張延齡用苦肉計立下大功,卻還是被刑部的人給提到奉天殿,以后文官在朝堂上更不用混了。
張延齡等了半天,也沒見蕭敬把事情周旋好,隨即對一旁的周經道:“也麻煩周尚書出去跟他們說,就說朝中也有人在配合,主要是將贓物和臟銀等挪移到府庫內,就不勞刑部的人費心,另外他們想接手后續的案情,讓他們找人明日朝堂上請示陛下,陛下批準了一切都好說。”
周經也不做遲疑,起身道:“那在下這就去。”
愣是要靠周經和蕭敬二人,才將刑部一行人給趕走。
或許是刑部的人覺得自己手上的權力被張延齡蠶食,心里氣憤不過,所以他們極力要主張自己的權限,才會這般堅持。
但因為他們對于案子本身就不知情,把案子轉移給他們,他們也不知該去拿誰,拿到人也不知該從哪個方向入手,在沒有張延齡支持的情況下,他們也就是上門來搗亂的。
周經和蕭敬回來之后,張延齡道:“二位,時候也不早,我這里整理出一份奏疏來,明日是要上呈給陛下的,勞煩蕭公公先帶一份去皇宮,讓陛下提前知曉其中的情由。”
周經道:“如此……會不會不妥?”
蕭敬本來已要伸手去拿奏疏,聞言把手又縮回去。
“周尚書擔心,我不走通政司和內閣,奏疏直接上達天聽,容易被大臣攻訐?可是我這案子是奉命調查的,我查出端倪,不跟陛下奏報,又跟何人奏報呢?”
張延齡的話,讓周經挑不出毛病。
蕭敬也一直在觀察周經的反應,發現周經無話可說之后,他才伸手將奏疏接過,揣進懷里,匆忙要回宮去。
深夜。
朱祐樘還沒入睡,他接見了剛從宮外回來的蕭敬。
等蕭敬將張延齡的奏報呈遞給朱祐樘之后,朱祐樘趕緊去查閱。
蕭敬道:“陛下,今日城中的搜查,已搜出不下二十萬兩的錢物等,這還只是在順天府一處,若是擴大到南北直隸,以及江南等處,相信所查封的貨物不下百萬兩……”
朱祐樘激動到手都在顫抖,連忙點頭道:“好,好啊。”
蕭敬自然知道為何朱祐樘這么激動。
一來是張延齡辦事有功,解決了朝廷的燃眉之急。
二來,也是更重要的一點,皇帝答應跟張延齡配合演這一出的苦肉計,所受的壓力也不小,若是事成的話,皇帝除了覺得面目有光,更能挺直腰板,在朝堂上對那些文官武將有了更高的話語權,皇帝做事也不必完全依賴于文官,可以讓文官做事更加小心翼翼,更能彰顯皇權至上。
皇帝這是因為自己也是此案的參與者,配合張延齡一起查清案情,有了參與感,所以皇帝這是因有成就感而激動。
“陛下,建昌伯到現在都還沒休息,今晚估計他還會繼續主持一切,但刑部和大理寺那邊……”
蕭敬沒有著急去“告狀”,所謂的告狀也就是把張延齡跟周經的對話等一五一十告訴朱祐樘,他現在甚至在為張延齡查案的艱難而向皇帝訴苦。
朱祐樘將奏疏合上,嘆道:“難得延齡他不計較得失,為了查案,讓天下人都要對他有所誤解,辦事卻還如此用心,一點都不懈怠……這樣吧,再多派人手去給他,另外朕再發一份上諭給他,若是有人阻撓他查案,無論是地方的官府,還是京師中的部堂等,他一概都可以便宜行事。”
蕭敬恭敬道:“老奴遵旨。”
京師一夜不太平。
一清早。
天還沒亮,一群大臣就急忙入宮。
早到的幾人,基本都是讞獄口的,三法司的人來得最早,而后就是內閣和幾位部堂,只是平時很勤快的言官,這次卻好像有些懈怠,來得都比較晚。
“徐閣老,昨日的事,您可有聽聞?”
徐瓊作為禮部尚書,對于昨日的事卻好像分外關心一般。
徐瓊到了奉天殿之前,首先便去往徐溥身邊靠攏。
徐溥本來還在跟李東陽商議著什么,見徐瓊過來,二人適時便不再談下去,好像是對徐瓊有所防備。
劉健走出一步道:“徐尚書,你說的可是建昌伯昨日在城中查案?可有他罪行的消息?還是說陛下另有安排?”
徐瓊道:“老夫正是不知,才來問幾位。”
徐瓊的話,也讓內閣幾人瞬間明白,徐瓊的目的不是為了打探他們是否真的知情張延齡之事,而是撇清跟張延齡的關系,表明自己提前完全不知情。
文官現在好像都要有意跟張延齡保持一定的距離,就算周經和徐瓊兩個平時跟張延齡走得還算很近的人,也不例外。
白昂等人也走過來。
謝遷先開口問道:“白尚書,刑部昨日是否前去接手案情?聽聞建昌伯追查寧王謀逆案,但凡是跟他有過節的商賈,一概都被捉拿下獄,家族生意被查抄,他這分明是在公報私仇,以報之前他落罪時,被人檢舉之仇怨。”
謝遷的話,表明內閣之前是做過商議的,先要給張延齡定性。
自然不能說張延齡是辦事的功臣,而要把張延齡破壞規矩,以及其不法的一面重點強調。
管你是不是苦肉計,我們就當你真的是苦肉計,但你這種查案的方式,明顯就是拿朝廷的讞獄司法來作為你打擊報復仇敵的工具,我們能不攻擊你?
白昂道:“刑部前去接手案情,并不順利,被司禮監的蕭公公和戶部的周尚書給擋了,聽聞昨日里查抄的錢糧數字在二十萬貫以上,若照此情形發展下去,京師中的商賈必亂,就怕影響到民生……”
徐溥道:“那刑部后來再沒有堅持?”
白昂嘆道:“有蕭公公,刑部也的確很難再插手,誰讓陛下從未讓刑部主持此案?就算案子接過來,案情也無法推進……”
徐溥臉上露出些微的苦笑。
若說之前,張延齡查李士實和寧王的案子,一切都很順利。
除了張延齡做事太激進,不講規矩之外,也挑不出太大的毛病,皇帝讓張延齡主持也無可厚非。
只是后來張延齡莫名其妙就被他大哥舉報,還被坐實跟寧王世子有勾連,中飽私囊等等……
等于說,此案從開始就不是朝廷在查,現在讓朝廷接手,也難怪白昂會在這里叫苦。
此時更多的大臣走過來,老遠就看到張鶴齡蹣跚著步伐走來,本來這種人是很不受待見的。
徐溥卻一馬當先,首先讓張鶴齡身邊迎過去。
“壽寧侯,昨日的事,你可知道一二?”徐溥居然主動跟張鶴齡打招呼。
張鶴齡打個哈欠道:“這兩天本侯很忙,不知徐閣老所說的做日的事是何事,給個提醒?”
謝遷提醒道:“有關令弟。”
“呵呵,他……那小子做什么事,與本侯何干?再說了,他不是被拿在獄中?咋了?被定罪了?那他叫活該!”
幾名文官不由面面相覷,聽這意思,張鶴齡居然對此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