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廣在外面會客時,張延齡和朱祐樘正在簾子后面的暗處,默默打量著這一切。
以往朱祐樘是不相信李廣這個只會煉丹算天機的道士,能干涉到朝政的,也不覺得會有什么人給他送禮,畢竟當皇帝的從來都沒賜給他任何的職權,他有什么資格去貪贓枉法?
現在朱祐樘知道了,哪怕沒給任何的職權,只要是皇帝的信任,就是一種職權,可以讓人在朝中胡作非為。
張延齡見朱祐樘一邊在凝視,一邊拳頭不自覺握起。
便猜想現在的這個姐夫大概心里很糾結吧,是不是很怕你的得力干將真的同意了對方的請托,拿了銀子去給一個死刑犯開脫?擾亂大明的法度?
但李廣并不是什么聰明人,他就是個得勢的小人,在這種私下的場合,有他能力范圍之內的事情,能大撈特撈,他能不撈?
以為貓都不偷腥的?
只聽李廣很爽快應承下來:“事好辦。楊鵬啊,你給本天師盯著點,回頭事辦成了,他不給余款,就叫東廠的人把人逮了,讓其生不如死!”
楊鵬心有忌憚,他是知曉皇帝在旁的,這時應承,不會擔什么責任吧?
但他記起來張延齡的吩咐,只能硬著頭皮道:“是。”
聽到這里,朱祐樘徹底忍不住,當即就要沖出去讓人把李廣拿了問罪。
卻被張延齡上前一步給擋了下來。
張延齡用堅定的眼神給朱祐樘打個眼色,搖搖頭,意思是還不能輕舉妄動,再往下看。
張延齡有他全盤的計劃。
安排了一出大戲,現在姐夫看了一折,就想出去把人給拿了問罪,是不是太心急了?
現在只證明李廣貪贓枉法,危害朝綱,可能是會被下獄問罪,但要判死罪,還勉強了一點,回頭朱祐樘再一想,貪贓枉法也不影響他是個神人啊,說不定神仙也貪財呢?思來想去就把李廣給放了,再拉回身邊做事……
以朱祐樘的優柔寡斷,這種事絕對能干得出來。
說白了,不就是護短唄?
張延齡自己就是被朱祐樘護短護出來的,他很清楚這個姐夫的性格。
這還不足以讓李廣徹底萬劫不復。
再給你加點料!
正堂內。
酒宴還在繼續。
卻只有兩個當事人,李廣和楊鵬。
楊鵬給李廣斟酒,笑著道:“天師,有幾個人想入國子監,但今年例監的名額都給用完了,花銀子都進不去,所以您看……還有這幾個地方官,今年的考功任免,您看是不是給幫一下忙?尤其是這個,九年考滿之后,想調京師,也不求高,最好是當個六部員外郎什么的,您看看……”
先是干涉刑獄,現在就是干涉朝廷吏部考核選拔官員制度了。
李廣點頭:“白米和黃米都給夠了嗎?”
以為聰明,在私下里還打啞謎,以黃米和白米代替金銀,但現在就算朱祐樘是個傻子,也能聽出來黃米和白米是什么意思。
張延齡不由心想,你李廣的腦回路還是少了點彎彎道道的東西,就算別人不知道你白米黃米的意思,也很容易聯想到金銀,你就不能找點別的名詞代替?都當別人傻呢?
楊鵬道:“給夠了。”
“那就照例安排。”李廣口無遮攔。
從這句話,就知道他以往做了不少相關的事。
楊鵬也是聽得冷汗直冒。
心想,還好投奔了張家外戚,要是沒投奔,回頭皇帝把李廣的事查清楚了,問李廣罪的時候,看來自己是一死難逃啊。
簾子后面,朱祐樘是更生氣了。
連氣息都有些不勻稱,差點就要咳嗽起來。
他身體本來就不好,受不得氣,再加上被李廣那些重金屬的丹藥折騰兩年,身體素質也大不如前,就這光景沒直接當場吐血就是好的。
連李廣都感覺到簾子后面好像是有什么動靜,不由在往里面看。
張延齡給朱祐樘一個眼神,意思是,現在輪到我來了,你在后面看著就好。
隨后張延齡大馬金刀,從簾子后走出來。
“啊……他……他怎么在這?”李廣看到張延齡,人也顧不上喝酒吃菜了,站起身便指著張延齡。
張延齡冷笑一聲:“老子為什么不能在這里?來人!”
張延齡大聲呼喝,隨后從宅子周圍,突然涌出幾十名錦衣衛來,而帶頭的就是張延齡的得力幫手金琦,而南來色也帶著人把外面的門給堵上。
“哎呀,李天師真是好心情啊,讓本爵來了個甕中捉鱉!楊公公,多謝你幫老子引蛇出洞。”張延齡一臉得意之色。
就好像得志的小人一般。
李廣怒視著楊鵬道:“姓楊的,你坑本天師?”
“沒……沒有啊。”楊鵬還有點蒙。
這么快就要攤牌了嗎?還這么爽利就把我賣了?什么情況?
張延齡道:“剛才你說的那些話,老子都聽到了,正要稟告給陛下,讓陛下治你的罪。”
“哈哈哈哈……”
李廣本來還有些擔心,但聽了張延齡的話,讓他不由大笑起來。
他得意道:“建昌伯,你不是腦子不好使吧?這些話,你以為陛下會信?”
張延齡不屑道:“對不起,老子現在是建昌侯了,剛封的,這兩天詔書就要正式下達,說起來拖得老子好辛苦啊,一直說要封侯,到現在才封。不過不要緊,正好新官上任三把火,把你宰了,給老子封侯祭旗。”
“什么鬼祭旗?你敢!”
李廣一聽,這小子要亂來,把我殺了給他升官沖喜?還這么白丁,說要祭旗?你以為要上陣打仗呢?
張延齡一臉囂張道:“嘿,老子有什么不敢的?來人,給老子拿下!
金琦帶著人沖上去就把李廣給按住。
李廣大聲道:“你這是找死!”
“沒錯,老子就是找死,老子姐姐是皇后,殺了你大不了自己去姐夫那領罪,到時大不了被關幾天,回頭就放出來!等把你家抄了,抄出那么多的黃米和白米,你猜我姐夫是信你,還是信我這個小舅子?”
張延齡大聲呼喝,一點都不給李廣面子。
楊鵬在旁聽了,冷汗直冒。
這皇帝就在后面,這位外戚說話也真是沒什么顧忌,這些話就算真是這樣,你能當著皇帝的面說嗎?不過再想想,好像這樣還挺真實的,估計李廣怎么都不會想到,囂張的張延齡背后站著大明的天子吧?
所謂正是橫的怕不要命的。
李廣再蠻橫,朝中那么多的文臣武勛他不怕,可唯獨張延齡這種有背景的外戚,是他打心底覺得畏懼的。
別人還會忌憚他的身份,可這小子怕是蠢到天不怕地不怕吧?
真被這小子殺了?那不是冤枉?
“別……建昌伯……不是,建昌侯,咱有話好商量,你放過本天師,本天師給你黃米……一千兩,不對,五千兩!”
黃金五千兩,差不多就是十萬兩白銀。
這是買命價了近乎。
張延齡心想,不知道那位姐夫聽了這價碼,作何感想?
“哈哈哈!”這次輪到張延齡囂張大笑,張延齡一下就跳到了還擺著酒菜的飯桌上,居高臨下打量著李廣,“姓李的,你是腦子不好使吧?想賄賂老子?老子把你殺了,你家里的東西都是老子的!老子在外面給你挖了五個坑,準備把你活埋了!外面就一個坑是實土,你要是能選對了,老子留你一條狗命!”
李廣一聽,登時急眼道:“你開什么玩笑?”
張延齡道:“要殺你,當跟你鬧玩呢?你不是天師嗎?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連萬歲山你都敢動土,算個坑都算不出來?來人,拉他去坑旁邊,準備活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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