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延齡在“眾望所歸”中出發往西北去了。
走的時候相送的人不少,連文官都派了代表來相送,所表達的含義并不是把張延齡當成“自己人”,更好像是對張延齡職務的一種宣示主權,你去了西北,還是要聽我們文官的,你跳不脫朝廷儒官體制的條條框框。
可一旦讓張延齡到西北,那便等于是放虎歸山。
會聽你們的?
張延齡出發那天,朱厚照跑去坤寧宮嚷自己的母親,要求出城送張延齡一程。
“……二舅能去西北,兒臣也能去,西北多好玩啊,能打仗,兒臣還想多學一些打仗的事,把韃子打到稀里嘩啦。”
張皇后直接點著朱厚照的腦門在罵:“你個渾小子,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你才幾歲?回去做功課去!”
“不行,我要去西北!不讓我去,我就偷跑著去,不去西北我絕食!”
朱厚照的決心也表達不了一個時辰,在張皇后把此事告訴丈夫后,朱祐樘隨后就給兒子好好上可一課,親自帶人去文華殿,讓人把朱厚照按在板凳上,由朱祐樘親自執行了一頓板子。
下手不算很重,可朱厚照一聲都沒坑,旁邊侍奉的太監則都嚇得六神無主。
等朱祐樘回到坤寧宮后,跟妻子說到這件事。
張皇后道:“臣妾也沒想到,太子會對他二舅如此推崇,實在不行,以后把他二舅召回京城來,好好管教太子的學問,陛下以為如何?”
朱祐樘有些意興闌珊道:“再說吧。”
張皇后看出丈夫最近好像很疲憊。
隨后張皇后拿出一碗湯藥,遞給朱祐樘道:“陛下,這是那位呂神醫所準備的湯藥,要不您服下試試?”
“這……大致沒什么用。”
朱祐樘是把李廣給辦了,但現在他便有些后悔了,畢竟李廣別的不行,所煉制的丹藥還是有一定效果的,現在的朱祐樘吃什么玩什么都感覺沒精神。
張皇后笑道:“延齡他自己都服用過,說是挺管用的,延齡您是知曉的,他雖然到現在還沒續弦,但身邊妾侍挺多的。”
朱祐樘道:“那就試試?”
這才把一碗湯藥給服下了。
春去秋來。
張延齡去西北也有半年多時間了,張延齡在西北倒是經常上奏,把西北的情況一一上報,百官所擔心的張延齡去西北會搗亂,諸如輕啟戰端等,一直都沒發生,韃靼人好像也很給面子,連大規模犯境的事都沒發生。
這天西北終于有了一點軍事上的戰報,一早的朝會,還沒等皇帝來,一些大臣就已在私下里議論紛紛。
朱祐樘到來,朝會開始。
當即由兵部尚書馬文升提到了有關三邊榆林衛等處發生戰事的情況。
“……韃靼先頭騎兵有四百多人,奇襲榆林衛周圍土堡,卻是建昌侯親自領兵迎戰,雙方交戰不到兩天,已斬獲韃靼騎兵首級六十余,并繳獲戰馬四百多匹,同時于土堡各處推進,并由建昌侯提出,進行搜套計劃……”
馬文升呈報之后,下面文官炸了鍋。
大多數的文官,覺得張延齡是在亂來。
謝遷走出來請示道:“陛下,是否叫停三邊的搜套計劃?如此大動干戈,只怕會勞民傷財。”
朱祐樘問道:“今年西北的用度情況如何?”
戶部尚書周經道:“回陛下,今年三邊調度……頗為順利,到目前西北開銷,尚且不到往常年的一半,過冬前的準備也都完成了。”
朱祐樘點頭:“沒花多少銀子,他想怎樣便怎樣吧,這不已經有些成果了?等他出了狀況,再參劾他不遲。”
皇帝的話,讓文臣聽了心里很別扭。
這算是回護小舅子嗎?
聽起來像。
但更像是在打預防針,你們參劾他也要挑時機,就不能等他出了大麻煩時,再給他致命一擊?現在他還在興頭上,好不容易跟韃靼人打了一架,雖然是“小勝”,但你們讓朕現在就去下他的威風,是不是太不懂事了?
朝會之后,眾大臣明顯有請示徐溥之意,而徐溥此時眼疾很重,多次請求致仕,馬上就要卸任首輔。
“如陛下所言,西北出了狀況,再提也不遲,如今西北各處都還算太平,就算是建昌侯,也沒說要全面搜套,不過是派幾路人馬去干擾一下,料想出不了大事。”
一旁的吏部尚書屠滽道:“若出事,再亡羊補牢,就怕為時已晚。”
很多大臣在點頭贊同屠滽的意見。
謝遷笑瞇瞇道:“現在陛下對建昌侯如此推崇,誰又敢保,這次出兵沒有陛下的授意?現在讓陛下放棄力挺建昌侯,太難了點吧?”
你們不服歸不服,但現在人家姐夫和小舅子穿一條褲子的,別忘了這朝廷到底誰做主,你們心有不甘,倒是去說服皇帝支持你們啊!
在這里給我們內閣施壓算什么本事?
一場搜套的戰事,一直持續到年底。
最初反對的聲音非常多,認為張延齡是在勞民傷財,認為張延齡是在拿西北將士的生命當兒戲。
可惜隨著戰事的推進,越來越多的利好消息傳來,以至于到徐溥正式退休,由劉健繼任了內閣首輔之后,朝中基本已沒人再去反對張延齡的舉措。
倒是因為張延齡提出要在河套等地重修關防的事,朝堂又爭論開了。
“……陛下,建昌侯之意,重修關防,由西北自行籌措錢糧,戶部無須增加開支,另外西北可自行整飭軍備,來年戶部可以再少調撥錢糧……”
這次由周經上報。
大臣們則都一個個大眼瞪小眼的。
他們心中都有一個疑惑。
張延齡打仗能贏就算了,他在西北是怎么做到不用朝廷調撥錢糧就做成那么多事的?
他會造銀子?會造糧食?還會造軍械?
這哪是在造,簡直是天上在掉,造軍需物資不用銀子的?
朱祐樘聽到小舅子在西北的神奇舉動,早就見怪不怪,朝堂上隨口便表態道:“讓戶部給他算算具體的開銷,不用每次由他出來逞強,這算什么?朝廷是他自己一個人出銀子的地方嗎?要多少,戶部調給他就是了!”
大臣聽了更加無語。
那邊張延齡在不計成本填補西北的窟窿,這頭皇帝還舍不得讓小舅子花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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