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川!”楚天驕爆喝一聲。
楚子川驟然回神,驚恐地發現在他的小臂上,正抓著一只慘白枯槁的手!!
從那月光中伸出來的手!!
他的速度被拖累了!
月色漸烈!
楚子川的瞳孔緩緩放大。
轟!!
寂白的月光吞噬了一切。
……
邁巴赫從寂白的月光中躍出,轟然落地!
雪,漫天的夜雪!
車胎在打滑!
楚天驕驟然飛身,越過中軸線,一把抓住了翻出車外的楚子川,手臂上青筋暴起。
“坐好!”
近乎霸道的力量將楚子川重新扯回車內,但車門還沒來得及關上,飛絮般的風雪卷了進來,連帶著十數雙枯槁慘白的手!!
楚子川驚愕地往外望去。
周遭的環境一片昏黑,邁巴赫氙氣大燈掃過的地方,卻立著一群白色人影!
葬禮般的白袍,金色的火炬,圍了一圈又一圈……
很近!
就在車外!
上百只枯槁慘白的手拍打在玻璃上,伸進車內,想把楚子川抓出去!
“安全帶!!”楚天驕大喊著提醒楚子川。
他猛打方向盤,將油門踩到底,黃金瞳越燒越烈。
失速!
回旋甩尾!
2.7噸的沉重車身猛地側旋,輪胎起煙,鏟起三米高的雪霧,像橫棍掃出的金箍棒,狠狠地劈在那些白袍人的腰間,瞬間就傳出了脊椎碎裂的聲音。
一群白影飛散空中,身形在雪霧中扭曲,伴隨著喑啞的哀嚎聲,摔落在遠方的昏黑中。
嘭地一聲,右方大開的車門憑借慣性甩了回來,重重地扣上,大片黑色的血液往下流淌,散發著硫磺般的刺鼻味。
邁巴赫還在旋轉,紛飛的雪花模糊了視線,像孤燈下的絞肉機,大片血骨瓢盆般潑灑到車身上。
“子川,別怕……老爹很能的,我們能回去……我還要參加你們的畢業典禮呢……”楚天驕的聲音有些嘶啞。
楚天驕驟然握住推桿,他的手像是鐵水澆筑一樣剛硬,青筋虬露,怒龍一樣跳動著。
一腳刺向剎車板!
剎車,換擋!
近乎粗暴的操作,推桿瞬間到位,氣動裝置的聲音讓人血脈噴張。
車輪猛地鎖死,陶瓷剎車片瞬間紅熱,抵達千度高溫。
天旋地轉中,車身顫個不停,車底下傳出一連片骨肉碎裂,數不盡的白袍人被卷了進去,碾碎!
旋轉的勢頭陡然一滯,巨大的慣性猛地襲來,幾乎要把人的靈魂甩出車外!
邁巴赫就像一頭飛撲的雪豹,與獵物交錯落空后,落地回身,用前爪在地上拉出兩道劃痕,瞬間掉頭重新鎖定獵物。
楚子川感覺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想吐!
四周被清空了,昏黑的雪堆里掩埋了數不盡的尸骨,黑色的血水汩汩地流出,極高的溫度融化了雪堆,冒著白色的蒸汽。
車大燈刺入前方黑暗,焦黑的胎痕出現在眼前,有如蛇行,這是他們來時留下的痕跡。
然而,更多的白影圍了過來,玻璃上映著他們模糊的臉,兜帽的陰影擋住了他們的面貌,眼框內跳動著金色的鬼火。
楚子川這才猛地驚覺,先前看到的根本不是什么火把,而是一雙雙赤金色的眼瞳!正直勾勾地望著這邊!!
嘭嘭嘭!
一雙雙慘白干枯的手覆在玻璃上,上面的掌紋清晰可見。
“滾你媽的!”
楚天驕怒然大喝,又一腳踩向油門,猩紅的指針陡然在時速表上激起,直接畫了一個大弧!
嗡!嗡!嗡!
鍛鐵一樣連綿且滾燙的引擎聲!
嗤——
一瞬居合般刺耳的胎咬聲,從地面撕扯著響起。
天上地下都是飛舞的雪絮,雨刷瘋狂擺動,迎著道路末端的月光,2.7噸的森然鐵騎義無反顧地沖了出去!
既然是從月光的那頭過來的,那么現在,他們要重新穿回去!
神也擋不住!
轟!
邁巴赫迎面撞上那些鬼魂般的白影,鏟車一樣將他們頂到空中,黑色的血絲飄在空中,車頂還一陣振動,傳來重物滾動的聲音,那是一具又一具支離破碎的尸體在翻滾。
嘭!
楚子川身旁的擋風玻璃碎了,有個身影掛在車外,枯槁慘白的手伸進來,牢牢地扣住車門,探上車窗的臉看不清樣貌,只見那對赤金色的眼瞳,鬼火般燃燒。
砰!
黑色的血濺了楚子川一身,金色的鬼火熄了,白影墜落,滾向車后方。
左方,冷黑的格洛克手槍槍口在冒煙。
“拿著,裝備部改造過的,能夠一槍崩掉那些死侍的頭!”楚天驕將手槍拋給楚子川。
楚子川慌忙接過,“可我不會用槍啊!”
“不……你會。”楚天驕的眼神很堅定。
“啊?”
楚天驕側臉看了楚子川一眼,忽然笑了笑,“你還記得小時侯我們去湖邊的公園玩嗎?我教過你打槍的。”
楚子川一怔,他想起來了。
天空蕩著風箏,線的這頭是哥哥楚子航,而他則蹲在射氣球的攤位打氣動槍。
那時候,他身后的男人說……
楚子川的眼神一凜。
“雙手握槍!”
“三點一線!”
“屏住呼吸!”
一具白影從天而降,前擋風玻璃應聲而碎!
鬼火般的黃金瞳,慘白枯槁的手,漆黑鋒利的指甲,胸膛上流著石油一樣刺鼻的黑血,他正掛在前車蓋上!
“食指均勻正直扣壓扳機!”耳邊回響起楚天驕的聲音。
砰!
高溫氣體噴出,子彈離膛。
正中眉心!
掛在車蓋上的白影仰天,折翼鳥兒般墜落,卷入車底。
邁巴赫蠻橫地推進,車身震動,骨肉碎裂的聲音從底下傳出。
風雪從擋風玻璃的豁口一股腦地灌了進來,一片漆黑中,越來越多的白影掙扎著爬上了車前蓋,伸長了枯槁慘白的手,想要把車里的人拽出去。
楚天驕卻在放肆地大笑,“就是這樣!射爆他們!My good boy!”
楚子川再度舉槍,精神全所未有的集中,所有的東西都拋到腦后,邁巴赫逆著風雪在疾馳,而他只覺得寧靜,眼中只有那些嘶啞著的白影。
砰砰砰砰!
下鍋餃子一樣甩落的白影!
“新彈夾!”他大吼。
“接住!”
砰砰砰砰!
又一輪槍口懟到腦門上,塞進口腔里的爆頭。
漆黑的血在引擎蓋上流淌。
“完美!你是天生的殺胚!!”楚天驕大笑著高喊。
那明晃晃的月光,就在不遠處!
然而,邁巴赫越是靠近那月光,就有越多白影從四面八方撲上來。
為了逼停邁巴赫,他們甚至不惜用血肉卡住車輪的轉動,用牙齒去撕咬車胎。
越來越多的白影糾纏在邁巴赫的車身上,甩都甩不掉,四面八方都是黑色指甲刮蹭玻璃與金屬的聲音。
邁巴赫現在就像被非洲鬣狗掛滿一身的水牛,拖著沉重的步履涉水,舉步維艱。
“再這么下去,我們遲早會被活生生拖死!”
楚子川大吼著,又打空了一個彈夾。
雖然那白得不真切的月光就在不遠處,但他感覺他們已經走向了末路。
一只溫暖的大手忽然伸出,摸了摸他的腦袋。
“別怕,有你爹我呢。”
清澈如水的刀光,忽然在車廂內騰起。
楚子川忍不住看過去。
楚天驕一只手抓著方向盤,另一只手摸向車門,反手抽出一柄修長的日本刀。
那刀從黑色的刀鞘中緩緩滑出,才一露面,澄澈的刀光就在車廂內蕩漾。
“御神刀·村雨,注定會殺死德川家人的妖刀……今晚就拿他們祭血!”
孤傲的聲音回蕩在車廂內。
主駕駛位忽然一空,寒流從大開的左方車門涌了進來。
寂寞的刀光,像一輪冉冉升起的明月,在車外無聲地懸起。
邁巴赫、白袍人的影子,都被拉得斜長。
白茫茫、明晃晃的一片,從邁巴赫所有透光的豁口灌了進來,絲絲縷縷,雨絲一樣飄逸。
四周的光景,落在楚子川的眼里,像一幀一幀的老電影。
雪花、狂風、白影,都在刀光中肅穆,凝固成一座座墓碑。
車外的每一個角度,都滯留著那個男人揮斬的剪影,無數個疾風般的黑色人影,以不同的姿勢彌散在昏暗的風雪中。
像是在一瞬間,化身三千影,斬出了千萬道透徹的疾光冷流,連時間都被斬斷了。
明明只過去了半秒,卻覺得從指間溜走的時間,足足有一年!
言靈·時間零!!
嘭!
車門重新閉合,染上一身熱血的男人坐回主駕駛位,原本熾烈的黃金瞳有些暗淡了。
下一刻,凌厲的刀風盤旋而起,震飛漫天雪霧!
糾纏在邁巴赫上的所有白影,都一瞬間瓦解,拋散在空中,在寂寞的刀光中湮滅,轉眼就被拋在車后方。
血管破裂、鮮血激射、骨肉粉碎、連綿不絕的哀嚎……
一切一切的聲音,終于追上了時間,集中爆發。
在此時聽來,居然是如此的……美妙!
前方已經空無一物,白得不真切的月光就投在不遠處。
后視鏡中,澄澈的刀光滯留空中,久久不散,像一輪真正降臨人間的明月。
“你是殺胚,我也是殺胚,我們全家都是殺胚!哈哈哈!”
楚天驕大笑著打開了音響,那首關于‘父愛’的愛爾蘭樂曲Daily Growing在車廂內溫柔地唱。
他單手控住方向盤,又從車載冰箱里抓出一瓶朗姆酒,咬開瓶蓋,直直地往嘴里灌,像是郊游一樣愜意,仿佛車輪碾過的,不是腥臭的血肉,而是春天的芳草道。
在明月般的刀光中,邁巴赫奔向遠方。
“這一杯,敬尼伯龍根的死人們!”
白光就在眼前,楚天驕將手中的朗姆酒揚出車窗,琥珀色的酒液在空中拋旋。
邁巴赫躍進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