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為難之處嗎?”朱瞻基見張忠沒有答應自己的提議,不由蹙眉問道。
“臣不敢欺瞞陛下,臣的確有為難之處。”張忠沉吟片刻還是如實說道“大明寶鈔,發展至今,可謂積重難返,臣雖然有心掃除沉疴,讓大明寶鈔煥發生機,但臣也知道此事必然困難重重。”
“你能如此思慮,朕倒是對你又多了幾分信心。”朱瞻基聽了張忠的話,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更加滿意。
張忠聽朱瞻基如此說,不由詫異的看著對方。
“朕為天子,執掌偌大的一個國家,此間事情多如亂麻,朕怎會不知,要做成此事必是要克服不少困難的。”朱瞻基徐徐說道:
“你若是不說困難,而是滿口應承下來,朕才會擔心你是心血來潮,對于寶鈔一事,沒有深思熟慮。”
張忠聽了朱瞻基的解釋方才釋然。
“說吧,想要朕給你提供些什么幫助,你才能做成此事?”朱瞻基盯著張忠認真說道。
“那臣就斗膽說一說。”張忠一咬牙直截了當道。
“洪武八年(1375年)太祖皇帝設寶鈔提舉司,專門用來發行大明寶鈔,又在其下設鈔紙、印鈔二局和寶鈔、行用二庫。”
“如今寶鈔提舉司隸屬于戶部,臣第一個請求便是將其從戶部獨立出來,由臣一人執掌。”
“說說你的理由?”朱瞻基聽了蹙了蹙眉,耐心問道。
“寶鈔提舉司隸屬于戶部,其中關系錯綜復雜,臣若想革新,必然招致其他人的刁難。”張忠肅然道:
“再者,臣是武勛之后,那些戶部文官天然對臣無好感,若是讓寶鈔提舉司隸依舊屬于戶部,臣恐怕將寸步難行。”
朱瞻基思忖良久,徐徐說道“你說得也不無道理,此事朕準了。”
“還有嗎?”朱瞻基繼續問道。
“其二,臣請陛下暫時廢棄用大明寶鈔作為官員俸祿。”張忠說道。
“這又是為何?”朱瞻基疑惑問道。
“自洪武年間起,朝廷為了支持寶鈔,立法不準民間使用金銀。”張忠徐徐說道“可這金銀禁令在實施過程中,卻從沒貫徹到底。”
“朕也發現了。”朱瞻基失笑道“是因為那些官員不上心,相反還有些抵觸此事。”
“陛下,所言極是。”張忠嘆氣道“本朝對官員一直實行低俸,而官員俸祿中有一部分便是大明寶鈔。”
“隨著寶鈔的貶值,官員的俸祿縮水,他們的利益受到寶鈔貶值的影響,推廣寶鈔的制度自然難以維持。”張忠徐徐說道:
“所以臣請陛下暫時不要將寶鈔作為官員俸祿,這樣來自他們的阻力將會大大減輕。”
“你說得有理。”朱瞻基神色復雜道“可是你難道不知道此次儲濟倉一事便是因為戶部沒錢,才在官員俸祿中加大了寶鈔的比例。”
“現在若是不在官員俸祿中添加寶鈔,那么這俸祿又如何發得出來。”朱瞻基無奈道“朕問過陳山了,因為幾次戰事,國庫如今吃緊,這也是無奈之舉。”
“臣自然知道,而且臣若想革新寶鈔,這個第一步便是要將準備金制度確立起來。”張忠徐徐說道“要做此事也需錢。”
朱瞻基聽了一陣無語,失笑道:你竟然提了出來,想必已經想到解決的辦法了。
“的確”張忠遲疑片刻后,說道“若想短時間籌措一筆錢用做準備金,臣覺得陛下可以發行國債。”
“國債?”朱瞻基聽了一愣,這是他從沒聽過的新詞,隨即朱瞻基問道“你具體說一下,這國債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國債是以陛下的名義發行,只要有人能夠支付得起一筆銀錢,便可買一張國債。”
“在規定的年限到期后,買了國債的人便可在朝廷領取先前買國債的錢外加一筆利息。”張忠解釋道。
“還有利息?”朱瞻基遲疑問道。
“這只是為了快速籌措錢,解燃眉之急罷了!”張忠失笑道“而且這是以陛下的名義發行的,京師那些達官顯貴為了在陛下這里留個好印象,哪里會要什么利息。”
“臣如此說,只是為了讓此事顯得更公正一些,以免陛下名聲受損。”張忠徐徐說道。
“這國債是個新鮮事物,恐怕別人不會那么容易接受吧?”朱瞻基繼續問道。
“陛下所言極是。”張忠說道“臣乃是武勛之后,我們武勛一向與皇室共進退,此次國債之事臣會通知京師武勛,讓他們都為陛下,為朝廷分憂。”
“嗯!”
“你們的忠心朕是知道的。”朱瞻基笑道“你不妨告訴他們,朕此生最大的夢想是效仿皇爺爺,開疆拓土,安定四方,如今交趾雖平,但北方依舊不靖。”
“只要你們與朕一條心,日后自有你們的用武之地。”朱瞻基誠懇道“建功沙場,也是很容易實現的。”
“是”張忠俯身應道“臣定會將陛下的話,傳達給在京的武勛。”
“還有沒有其他請求?”朱瞻基繼續問道。
“沒有了”張忠思忖片刻后回答道。
“那好,你便退下吧!”朱瞻基說道“你離開后便去彭城伯府,替朕料理了那事。”
張忠聽了只好無奈應是,隨即轉身出了東暖閣。
.......
彭城伯府:
話說自那日儲濟倉一事后,孫二郎知道自己闖了大禍,雖然此人平日里喜歡狐假虎威,沒什么能力,但也知道如今能救他的只有他姐夫彭城伯了。
所以事發之后,其人便匆匆跑到彭城伯府,先尋到他姐姐孫氏,將事情告訴了孫氏,哭求孫氏去請彭城伯幫忙。
孫氏只有這么一個弟弟,平日里便嬌慣過了頭,如今聽聞孫二郎說的事,也是一陣心驚,但又不能不管眼前的孫二郎,孫氏只好先將孫二郎安置在府中然后去尋他夫君彭城伯去了。
“夫君,你說現在如何是好?”孫氏從袖子中掏出絲帕搵了搵眼角的淚花哭訴道“我就這一個弟弟,他若有個好歹,我如何向我母親交代呀!”
“現在事情鬧得越來越大了。”彭城伯張昶一臉無奈道“京師文官群情激憤,陛下就是想給我臉面,恐怕也困難了。”
“你可是陛下親舅舅呀!”孫氏聽了張昶的話,不由急切道“要不我進宮去求一求太后。”
“胡鬧”張昶聽了,臉色頓變,說道“你難道不知道,太后是個什么性子,她眼里揉不得沙子,她若是知道了此事,恐怕會先處置了孫二郎,以免陛下為難。”
孫氏聽了愈發無奈,只是一個勁的哭泣。
“伯爺,永春伯求見。”管家匆匆走來,稟告道。
“他怎么來了?”張昶心中暗想道,隨后問管家道“永春伯可有說來意?”
“只說是奉了皇命。”管家低聲道。
張昶聽了若有所思,隨即吩咐管家道“將永春伯請到花廳,我一會便到。”
“是”
管家連忙轉身而去。
盞茶功夫后,花廳里,張昶與張忠各自坐好。
“陛下的意思是?”張昶開門見山問道。
“如今輿論洶洶,陛下想維護伯爺的顏面,所以遣我來,是讓伯爺早下決定,當以大局為重。”張忠毫不遮掩,直截了當說道。
“永春伯可有辦法嗎?”張昶沉吟良久還是不死心問道。
張忠看著眼前的張昶不由想起自己對彭城伯府的觀感。
因為大明戰神的緣故,張忠很早便決定與胡瑄親近,幫助胡皇后誕下皇子。
而張忠不會忘記,孫貴妃與彭城伯府的交情頗深,當年若不是彭城伯老夫人,孫貴妃也不會年僅十歲便入宮,后來能與朱瞻基一同長大。
所以張忠在決定站隊胡皇后時,便知道自己與彭城伯府的立場天然不同。
所以張忠沒準備親近彭城伯府。
今日張忠前來,本就打算公事公辦,走個過場罷了,他不會摻和此事。
想到此處,張忠不由失笑道“如今陛下都為難,我又能有什么辦法呢?”
張昶聽了也是無奈,而且此人也是精明,他從張忠進府后,便隱約感覺這個永春伯對自己比較疏離。
雖然張昶不知具體緣由,但是他知道如今多說無益,只好嘆氣道“勞煩永春伯告訴陛下,我定會以大局為重,將孫二郎交刑部處理。”
“甚好”張忠見自己的任務完成了,便也沒有繼續待下去的心思,便起身告辭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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