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錨......”
隨著王景弘的一聲令下,停靠在閶門外官船碼頭上的船隊重新動了起來。
“你與我說一說,水匪的老巢在何處?”沙船之上王景弘手里拿著太湖一帶的水文地圖,對站立在一旁的李巡檢問道。
李巡檢聞言趕緊走近幾步,在燈籠光芒的照亮下,在地圖上尋找水匪老巢。
“就是這里......”片刻后李巡檢指著地圖上標記為佘山島的地方一臉興奮說道。
“嗯!”
王景弘見水匪的老巢已經明確了,不由滿意的頷首。
“按照路線,我們先北上滸墅關然后沿滸東運河入了太湖西京灣。”王景弘細細打量地圖后,對張忠說道。
“這個你是行家,我都聽你的。”張忠笑道。
很快船隊便來到了滸墅關。
滸墅關在蘇州城北十里處,是江南第一鈔關,橫跨運河之上。南北商旅攜帶貨物都要在此點驗課稅,自然催生出吳中一等一的繁華之地。
船隊抵達滸墅關時,已是夜半三更了,關鎮上卻依然燈火通明。
酒家青樓依然喧鬧,絲竹之聲、男女調笑不絕于耳,讓人仿佛回到秦淮河畔一般。
張忠看著眼前的景象,想到他們這些人是要去太湖剿匪,一會難免刀光劍影,與此時眼前的安詳繁華之景形成鮮明的反差,一時讓張忠心中五味雜陳。
“轉舵.....”
正當張忠胡思亂想之際,只聽操弄沙船的綱手聲音傳來。
張忠看去,只見說話的綱手是個中年男子,其人膚色偏黑,此時的他手搭在碗口粗的舵柄上,神情嚴肅的看著逐漸漆黑的江面。
在他身后,是兩個身強力壯的舵手,當綱手需要操舵柄轉向時,他們負責幫著一起使勁。
這種舵柄是橫向套在舵頭上的,與長長的舵桿垂直,沒有任何花頭,操縱起來自然十分費力。
在惡劣天氣下,有時甚至需四名水手才能頂住舵的壓力。
“我們這是要轉入滸東運河了。”一旁的王景弘見張忠盯著綱手看,不由解釋道。
張忠聞言微微頷首。
隨著沙船轉向進入滸東運河,張忠便見到運河兩岸燈火通明,一串串彩燈映照在河面上,河水也變得流光溢彩起來。
船隊進入滸東運河后速度便快了不少,很快便抵達了太湖西京灣,由此便可直驅佘山島了。
“停!”
待船隊距離佘山島3里時,王景弘讓沙船停止了前進。
“王公公可是有什么想法?”張忠見沙船停了下來不由問道。
“據我們現在了解到的消息,佘山島的水匪人數近千人,他們對太湖比我們了解,若我們沒有查探清楚周圍情況便貿然進攻,哪怕最后勝了也會損失慘重。”王景弘解釋道。
“王公公所言極是。”張忠雖然不通水戰,但他上過戰陣,知道交戰前是需要派斥候去偵查敵情的。
“王禎何在?”王景弘一聲令下,侍立在一旁的王禎便出列拱手道“末將在。”
王景弘看著身前的王禎,肅然道“你以前便做過斥候,現在我讓你帶人乘蒼山船前往佘山島摸清水匪的情況,你敢不敢去?”
“末將愿往。”王禎年輕,渴望建功,見此時有機會哪里不愿意,連忙應道。
“蒼山船比起沙船小得多,也不容易引起水匪注意,你們摸上島后,若水匪防守不嚴,有機可乘,便清理外圍的水匪,為我們后續登島贏得先機,若是水匪警覺,你們查探完情況便速速返回,不可輕舉妄動。”王景弘對自己的嗣子王禎敢戰十分滿意,最后還是細心叮囑了幾句。
“喏!”
王禎連忙應道。
隨后自王禎以下百來士兵身姿矯捷的躍上幾艏船,趁著夜色向佘山島駛去。
蒼山船安靜無聲,更無半點火光,像游魚一般,悄悄逼近佘山島。
距離佘山島百步時,王禎已經可以看清島上的人影幢幢。
他們小心翼翼控制著船只,不敢發出一點聲響,很快百來人便上了岸。
他們靠著島上茂密的叢林,憑著夜色的掩護,不斷向水匪的老巢靠近。
“停!”
當王禎看見水匪正圍在一起喝酒賭博時,連忙喊停了隊伍。
“水匪已經喝醉了,我們現在上去干掉他們。”隊伍中有人建議道。
王禎先是點頭,隨即搖頭道“我們先分成幾隊散開,先將島上四面的情況都摸清楚,若是各處的水匪都是如此松懈,那么我們再行動不遲。”
眾人聞言頷首不及。
隨即百來人分成四隊,向島嶼四面摸去。
“他娘的不知還要在這鬼地方待多久,俺都開始想家里的婆娘了。”等其他人走后,王禎依舊領著十幾人蹲守在那里,便聽到不遠處的水匪談話聲。
“想那多干嘛!現在吃肉喝酒也很爽快呀!俺們跟著劉首領,哪次不是滿
載而歸的。”另一個水匪將手里的雞腿三兩口吃下,用舌頭舔舐了一下手指上的油水,渾不在意道。
其他水匪聞言紛紛起哄。
不知過了多久,分散開的人再次回來了。
“情況如何?”王禎急切問道。
“水匪有些得意忘形了,各處都是喝酒賭博的人,壓根沒有幾人防守巡邏。”回來的人稟告道。
“如此此事可為。”王禎頷首笑道“我們先解決了這處的水匪,再到別處去。”
眾人聞言紛紛頷首不及。
“走”
王禎便領著人向水匪聚集處而去。
此時的水匪圍著一堆薪火,已經喝醉了,不少人都東倒西歪的躺在地上呼呼大睡,沒睡的也是醉醺醺的,雙眼迷離。
“噗”的一聲,王禎將第一個遇到的水匪一刀梟首。
“你們是誰?”
一個醉醺醺的水匪瞧見了王禎等人不由出聲道。
王禎見狀二話不說,上前揮刀,長刀帶著貫穿皮肉骨頭的聲音,血淋淋的從水匪胸膛透出,帶出大蓬的鮮血飛濺。
水匪身體若篩糠般抖動不停,大股大股的鮮血從他口中涌出,他雙目圓睜,用手指著王禎,實在想不明白,這些人到底是從哪里來的,為何如此兇殘,都不給他求饒的機會。
其余水匪見狀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紛紛去找丟在一旁的刀,可是王禎豈會給他們機會。
“動作快點!”
王禎吩咐道。
一行人如死神一般,不斷的收割水匪的性命。
有的水匪還沒拾起地上的刀便被殺死,有的拿起了刀可是醉酒讓他們渾身乏力,哪里是官兵的對手,最后依舊身死當場。
盞茶后水匪便處理干凈,待打掃完戰場,王禎領著人又去了下一處。
與此同時,聚義堂內,刀疤劉正在與西山沈氏的沈愷談此次官糧如何出手,一時堂中頗為安靜。
只有堂下的炭火盆上坐著的銅水壺,水壺咕嚕咕嚕燒著水,不斷的有聲音傳出。
“咦!”
眾人正聽著刀疤劉在那里威逼沈愷,不料他突然停下了話頭,疑惑的看著聚義堂外的黑夜。
“怎么了首領?”堂中有水匪問道。
“你們有沒有發覺,這外面的吵鬧聲越來越小了,我的耳朵一向靈敏,這個你們是知道的。”刀疤劉神色嚴肅道。
“首領這樣一說還真是的,哪次手下的人都不是吵鬧不休,有的喝醉了還會打架鬧出動靜,如今的確安靜的奇怪。”一個水匪頭目說道。
“王老六,你領著你的人出去巡視一番,看到底出了什么問題?”刀疤劉一向謹慎,有了懷疑便果斷派遣了頭目去查探。
王老六頷首便領著手下出了聚義堂。
經過此事,堂中眾人便沒了玩鬧的心思,刀疤劉也是一臉陰沉的端坐在上首虎皮帥椅上。
“不好了,外面有許多兄弟都失蹤了,恐怕有人摸上島了。”盞茶后王老六腳步匆匆的回了聚義堂。
刀疤劉聞言神色頓變,這個時候上島除了官兵不會有其他人了。
“可是我一向謹慎小心,官府怎會知道我的老巢的,定然是有奸細。”刀疤劉一雙鷹眼在場中之眾人身上掃過。
“姚公子,官兵可是你帶來的?”刀疤劉盯著姚星問道。
“不是我......”
姚星被看得膽寒,連忙擺手解釋道“此次劫持官糧,我家參與了,若失敗了,知府大人不會放過我家的,我是不會與官府合作的,怎會領他們來此?”
刀疤劉聞言頷首,又將目光轉向沈冕。
“我來之前都不知道劉統領劫持了官糧,以前我們合作愉快,怎會突然變卦,領官兵來此了。”沈冕不待刀疤劉問話,連忙解釋道。
刀疤劉聞言收回目光,心中嘀咕道“也不知道來了多少人,看來保險起見,我還是先走為上。”
“諸位,佘山島乃是我們的地盤,我們有千余人,不怕官兵,如今他們只是偷襲我們罷了,人數不會太多,兄弟們抄起家伙干他娘的。”刀疤劉從虎皮交椅上起身高聲道。
“干他娘的.....”
眾水匪被刀疤劉鼓動起來了。
隨即便有頭目領著手下出了聚義堂。
待人走得差不多了,刀疤劉這才喊來侍立在一旁的心腹道“喊上靠得住的人,將姚星與沈冕帶上,我們從島后撤離。”
心腹水匪先是一愣,隨即在刀疤劉的逼視下,連忙拱手應下,隨后召集人手,將姚星與沈冕捆住。
眾人在刀疤劉的帶領下遠離了去與官兵拼殺的水匪,偷偷向島后走去,在那里有刀疤劉提前準備好的船只,他可以乘船離開這個危險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