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說奧利芬現在到底是否還存在理智,他靠近帳篷的舉動并沒有經過任何的思考,而是像兩塊磁鐵會吸引一樣,腦子沒有反應過來,人就已經走過去了。
穿過那簡陋的門簾,一瞬間奧利芬仿佛穿越過了無數的空間,一個巨大且望不到邊際,又像是堆滿貨物的倉庫出現在他的眼前。
而就在這片奇妙的空間之中,奧利芬看到了兩個‘人’。
他們都披著足以遮擋面孔帶有兜帽的長袍,其中一個正對著他坐在沙發上,另一個則站在側面,無言的看著他。
“歡迎光臨我的小屋。”
說話的人是正對著奧利芬的那個,聽聲音以及下巴那柔和的曲線可以認出是個女性,但明明她所說的語言奧利芬完全沒有任何印象,卻能像是本能的聽懂一樣不可思議。
嘴唇顫抖了一下,奧利芬的喉嚨里擠出微弱的聲音。
“這是哪?”
“億千萬時光的盡頭,億千萬空間的彼端。”
“你又是誰?”
“我是某間魔女,命運的執行者。”
“命運……么。”
奧利芬松開緊握的手,直視坐在沙發上的女性:
“如果你真的掌握命運,那告訴我,為什么我會如此的不幸。”
“命運不會刻意對某個人露出微笑,也當然不會去針對某一個人。”
那人的目光落在奧利芬粘血的圣徽上:
“命運和你所信仰的神不同,它沒有刻意安排任何苦難,你的存在對命運而言可有可無,僅僅只是存在而已。”
奧利芬低下頭,看向自己佩戴的圣徽。
“是你把我帶來的嗎?”
“不是我帶你過來,而是命運指引你站在這里。”
“你……到底想要什么?”
坐在沙發上的人又搖了搖頭:
“錯了,不是我想要什么,而是你想要什么。”
她的聲音仿佛在耳邊低語,勾起奧利芬心底最真實的想法。
“說出你的愿望吧。”
腦中回想起了那可怕的烈焰,焚燒他的家和家人的烈火,尖叫與贊頌的聲音不斷的回蕩,耳邊像是能聽到人臨死前發出的最后一聲悲鳴!
“力量!”
暴雨和傷病讓奧利芬差點跌倒,他的一只手扶住木地板,半跪在地上,狠狠的攥緊拳頭。
“我想要力量!財力,權力,最直接的暴力!一切的力量,能夠復仇的力量!也能夠改變著一切的力量!”
坐在沙發上的人打了個響指:
“那么,如你所愿。”
一陣嘩啦啦的響動從四面八方傳來,那動靜就像是有人在附近胡亂的翻找著什么東西,各種各樣的雜物從一側的貨架上滾落掉在奧利芬身邊,有的像書有的像卷軸,也有刀劍盔甲。
翻找東西的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粗暴,能聽得出來聲音正在快速接近,但大約三四秒之后,聲音逼近到近在咫尺的距離時,突然戛然而止。
一顆圓形的東西從貨架中飛了出來,靜靜的懸浮在奧利芬面前。
那是一顆眼睛,準確的說,更像是用某些寶石精心雕刻出來的眼睛。
不管是眼白,還是瞳孔的部分,甚至是眼白上的血絲都能看的清清楚楚,但眼睛在燈光中閃爍著玉石般的光澤,即便再怎么惟妙惟肖,也能認得出它并非什么活體組織。
“有趣,我已經很久都沒有看到它了。”
坐在沙發上的人站起來,走到奧利芬面前,輕輕拿起那顆惟妙惟肖的眼球。
“它叫做馬格努斯之眼,是復仇之神的神器。”
奧利芬熟讀過修道院內所有的宗教典籍,但從沒有聽說過一個叫馬格努斯的復仇之神。
“沒有聽說過很正常,他已經隕落很多年了,非常非常久遠。”
盡管不知真假,但奧利芬知道,神器兩個字所代表的重量。
那是由一名或多名真神親自鍛造以及受神力影響而誕生的強大物品,例如他所信仰的正義之神提爾,最著名的神器是一柄叫做‘正義審判者’的長劍,一切謊言和狡辯在它面前都會被輕易看破。
神器不會流落在非信徒手中,作為一個教會的圣物通常都會給與最嚴密的看守,一旦遺失,一件神器足以影響一個乃至數個位面。
所以奧利芬并沒有相信那真的是神器,但還是問道:
“你要把它給我嗎?”
“我一直都在強調,你來到這里是命運的選擇,你也要明白,實現你愿望的并不是我。”
她晃了晃手里的‘眼球’:
“是你選擇了它,它也選擇了你。”
纖細且淡金色皮膚的手掌托著那枚叫做‘馬格努斯之眼’的神器靠近奧利芬,不可思議的是,即便近在眼前,他居然生不出哪怕一點躲閃的意思。
惟妙惟肖的眼球在視野里迅速放大,奧利芬感覺到一瞬間劇烈的疼痛,但很快疼痛便消失無蹤。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一些之前沒有的血液順著臉頰往下滑,而當碰到眼睛的時候,卻能明顯的感覺到那只眼睛像是假眼一樣擁有‘敲擊感’,但視力卻沒有絲毫的影響。
深綠色的靈光在他的左眼瞳孔中一閃而過,最終徹底消失。
“小心使用它的力量,盡量不要被復仇所吞沒,當然,如果有一天你確實被復仇所俘獲……”
“那也是命運的選擇是嗎?”
“對。”
那人說著回到沙發上,仿佛剛才那不過是一個隨手而為之的小事兒。
“我需要付出什么代價?”
這世上從沒有免費的午餐,奧利芬清楚的知道,和魔女簽約的后果是什么。
你想得到多少,就要付出多少。
“我雖然叫某間魔女,但你可別把我當成你所認知里的魔女,我們不一樣。”
如同看穿了奧利芬心中到底在想什么,她繼續說:
“就像我剛才說的,馬格努斯之眼選擇了你,你也選擇了它。硬要說代價的話……”
她看向另一個穿袍子的人,那人就站在一側安靜的看著,始終都沒有說話。
“當命運需要你歸還它的時候,你只能無條件的向命運低頭。當然你可以反抗試試,我見過太多試圖反抗命運的人,但還從沒有出現過任何一個例外。”
“我明白了,謝謝。”
奧利芬低頭說道。
等他抬起頭的時候,發現自己回到了修道院的廢墟前,冰冷的雨水不斷的沖刷他的身體,仿佛剛才的一切都不過是做了個夢。
但雨水滴落在左眼上,沒有感覺到任何的不適,他的左眼已經被馬格努斯之眼所取代了。
摸了摸帶有玉石觸感的眼睛,奧利芬喃喃道:
“命運么…..”
一把拽掉掛在脖子上的圣徽,隨手將其丟在一邊,任憑信仰滾入一側的陰溝之中。
“奧利芬,你還好吧?”
身后傳來一個年輕的聲音,奧利芬認出來那是之前和自己一起受禮的其中一個同伴。可能是受城里牧師的命令過來看看奧利芬,避免他出事。
“我很好,從沒有這樣好過。”
那人有點奇怪,但因為并沒有看到奧利芬丟掉圣徽,也沒有太過在意奧利芬的話。
他把雨傘靠近一些,幫奧利芬擋擋雨:
“教會里來了一位坎索城的貴族使者,說是代表他的主人來找十幾年前逃難到洛普文的一家人,我記得你有個璽戒吧?會不會是來找你的?”
奧利芬抹掉臉上的雨水和血跡,深深的嘆了口氣。
命運,的確反復無常,就像一盒五味雜陳的巧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