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然上樓。
二樓左轉，左手邊是他房間。
房間面積不大，也就能放下一張床，一個衣柜，還有兩個床頭柜。
右邊那套倒是大一些，是套衛，面積差不多是陳然房間的兩倍，還附帶個衛生間，起夜和洗漱都比較方便。
不過那套屋子分給了李倩。
李倩是阿姨的女兒，陳然的姐姐，屬蛇，比陳然大個一兩歲。
陳然已經習慣了。
家里一向有“窮養兒子富養女”的傳統，有什么好東西都先考慮女性。
尤其是像他們這種組合家庭，更是要注意這種情況。
導致小時候陳然曾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被他們從垃圾堆里撿回來的。
進了房間以后，陳然隨手將包放在一邊，直接倒到床上。
床單是新換的，大概是曬過太陽的緣故，聞起來香香的，感覺特別舒服。
剛剛送的那些禮物，是陳然特意挑的。
幾百塊錢的東西，不貴也不便宜，拿來送家人剛剛好。
買貴了也沒用。
什么SKII，雅詩蘭黛之類的，人家現在根本不認識，除了那些高端雜志，普通三四線城市連它們的廣告都看不到。
搞不好還以為是什么亂七八糟的牌子。
陳然休息了會兒，感覺又有了些困意。
不過他還是從床上爬起來，從背包里找了套換洗的衣服，跑到樓下的衛生間里。
“怎么了，要洗衣服嗎？”
阿姨正在廚房里弄菜，見到陳然后連忙放下手中的事兒，在圍巾上擦擦手，迎了上來。
“不是，我就洗個澡。”
陳然將準備要換的衣服放在洗衣機上。
“那你要等會兒，現在水還不夠熱，需要燒一下。”
阿姨一邊說著，一邊擦著手進了衛生間，將插頭插上，開始給水箱加熱。
陳然這才想起來，現在村里還沒通天然氣，要到一八年那一會兒，村里才開始鋪設天然氣管道。
他們現在用的是太陽能熱水器，這玩意兒要在沿海地帶，那是挺好用的，但在四川……除了攀枝花那邊，其他地方真沒什么太陽。
“這樣啊。”
陳然有點頭疼。
一想到還要燒水，他突然就不是那么想洗了。
“這樣吧，我先進城去一趟，去一下奶奶家。”
“還有一個多小時就要吃飯了。”
“我先去一趟，要在那邊吃飯的話，我再打電話給你。”
“……行，那你是騎車過去，還是去馬路那邊坐公交？”
“坐公交吧。”
“那我騎車送你。”
阿姨說完這句，去車庫推出電瓶車，載陳然去路邊趕車。
五六分鐘后，阿姨將陳然載到路邊，問陳然有沒有零錢。陳然說有，還掏出兩塊錢給她看了眼，阿姨這才騎車回去。
陳然在路邊等了一會兒。
大概過了有十來分鐘的樣子，才看到一輛公交晃晃悠悠的開過來。
陳然伸手將它攔下，上車之后，售票員看了他一眼，然后操著本地話說了句，火車站一塊，進城兩塊。
陳然將兩塊錢零鈔投進箱子里，這才去后排找了個空位坐下。
他找了個靠窗的位置。
將胳膊肘撐在窗戶上，望著外面的景色發呆。
不知道為什么。
明明是呆過十多年，快二十年的城市。但每次回來的時候，都會感到陌生而驚奇。
陳然覺得，大概是因為他對這個城市太熟悉了吧。
自己人生中的前二十年，都在這個城市中度過，熟悉它的一草一木，熟悉它的所有布局，熟悉它的每一家好吃的小店……
可是有一天，你發現它變了，變得你不認識了。
就好像你認識一個女生。
在你們相處的日子里，她掛著鼻涕，跟在你身后，會追著你叫你哥哥。
等再次見面的時候，她已經成長為一個十七八歲，身材高挑，妝容精致的漂亮女神。
你們之間一下子就有了距離。
陳然看著看著，突然看到外面閃過一家醫院。
他直起了身子。
沒看錯的話，老頭子后來動刀的，就是那家醫院。
他就是在醫院外面抽煙，結果被隔壁駕校的學生，一腳油門給送回了現在。
說實話，一開始陳然心里還挺有怨念的。
但呆久了之后，發現……似乎，也沒那么難以接受。
很多東西，換一個年紀，換一個背景，換一種心態，就能得到完全不一樣的結果。
如果沒有那場車禍，那之后自己將會過上怎樣的人生呢？
應該會把外地的房子賣兩套，拿著現金回到老家，買一套房子，買一輛車子，再開個快遞站，又或者是個小超市。
可能會聯系起以前的朋友，也有可能會認識新的朋友。
可能會在家里的安排下去相個親，然后用不了多久就結婚。
再然后就是生一個孩子，把她養大，每天就看看店，帶帶孩子，跟親戚朋友們經常走動走動，過著平淡而又穩定的生活。
似乎……
也還不錯？
陳然分不清這兩者之間，哪個更好，哪個更壞。
想了半天，他忽然覺得這樣的猜測沒什么意義。
不管生活變得怎么樣，路都是自己選的，只要若干年后，自己不要對當初做出的選擇后悔就行。
陳然笑了笑，將思緒收了回來。
車到站了。
陳然下車，先去附近的超市拎了兩箱牛奶，然后趕到奶奶家。。
上樓之后，他敲了敲門，就聽到里面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誰。”
“奶奶，是我。”
陳然喊了一句。
“是小然啊。”
門那頭的腳步聲快了不少，緊接著，偌大的防盜門被拉開了條縫。
看清的確是陳然后，奶奶連忙將門拉開：“你好久回來的，都沒跟我們說聲。”
“剛回來，這不馬上就過來看你了。”
陳然拎著牛奶，從門口進去。
“你怎么還帶東西了，這提的是啥？”
“樓下買的牛奶，一箱純牛奶，一箱酸奶，你換著喝。”
“你說你，來就來，還帶什么東西。這些多少，我把錢給你。”
奶奶看到陳然買東西，連連埋怨，將陳然拉進屋后，自己進了臥室，去衣柜那邊翻私房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