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然已經習慣了。
從他決定去讀這個學校的時候，就已經做好遇到類似情況的準備。
最難受的是老頭子。
每次聽別人聊起這個事兒的時候，他就心煩氣躁，這煙一根接一根的，根本停不下來。
陳然敷衍幾句，想把這事兒帶過去，結果二爸認死了這個，講什么都能把話題轉過去。
成年人的智慧，在這個時候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一個長輩的身份，就足以把陳然給壓的死死的。
好在，關鍵時刻老頭子在旁邊來了句：“對了，老娘你接了嗎。”
二爸被這一打岔，回了一句：“啊？都接了。那個，小然啊……”
“大姐她們呢？”
“她們啊，出去擺攤了，小然……”
“那秦奕呢，他們今天下不下來？”
“……剛給他們打過電話，秦奕應該會來，甄萍來不了，她們上面要加班，估計要晚上才有時間。”
“……”
被老頭子接二連三給打斷，二爸只能放棄找陳然聊天，在那兒跟老頭子一問一答，回答著他的問題。
……
半個小時后。
車子在小區里停下。
其實打出租的話，只需要十幾分鐘，但沒辦法，網約車沒興起的情況下，根本打不到出租。
下車后，一群人上樓，老頭子敲了敲門，就聽見里面傳來腳步聲，隱約響起“是不是XXX來了”的聲音。
門開了。
奶奶他們已經坐在里面。
“哎喲，老娘，這過年有人請吃飯，跑都要跑快點哦！”
還沒進屋，老頭子就在門口夸張的叫道。
客廳里坐著的人也都習慣了。
作為他們那一代家里最小的兒子，老頭子一直都扮演著活躍氣氛的角色。
小兒子嘛，受寵。
“啥子跑得快點，你屋頭弄，我還是弄早下去嘛。”
奶奶杵著拐杖，沒好氣的說道。
“不用給錢，肯定要跑快點嘛。今天弄餃子，老娘你是不是要多吃兩碗？”
“吃不到吃不到，現在年紀大了，沒得那個胃口了。”
“那你就要喊你二兒子想哈辦法了嘛，老娘吃不下東西，那不虧了誒……”
“……”
老頭子在那兒跟奶奶聊著，陳然則是上前，跟親戚們挨個打招呼。
沒等他坐下，奶奶抽空跟他說了一句：“你弟回來了，在屋里，你去找他玩一下嘛。”
陳然“嗯”了一聲，也沒在客廳里多呆，直接朝陳靖曦屋子走去。
他的房門緊閉著。
陳然敲敲門，就聽里面喊了聲“啥塊”，緊接著一陣腳步聲響起，房門被人拉開。
看到外面的陳然，陳靖曦一愣，下意識喊了句：“哥，你來了啊。”
“沒打擾到你吧。”
陳然一邊進屋，一邊隨口說了一句。
屋子里放著他的行李，桌上放著幾本書，有教材，還有練習題，旁邊的電腦亮著，上面打開了幾個網頁。
“沒，我也是在那里查資料。”
陳靖曦撓撓頭，也沒關門，跟在陳然身后進屋。
陳然也沒亂轉，隨意看了兩眼，然后直接走到陽臺上，一邊跟陳靖曦聊了兩句，一邊掏出支煙，“咔嚓”一聲點燃。
旁邊的陳靖曦都看呆了。
“怎么了？”
陳然注意到他的目光，問了一句。
“沒，沒什么……”
陳靖曦有些慌張，他朝屋外看了眼，這才小聲問了陳然一句：“你這個，幺爸曉得不嘞？”
他指了指陳然手中的香煙。
“曉得啊。”
“那你……”
陳靖曦有點宕機。
印象中陳然一直是個不抽煙，不喝酒，每天按時回家，從不在外亂搞的乖孩子。
怎么突然就……
“都二十的人了，有什么能不能抽的。”
陳然看他呆呆的樣子，忍不住笑著說道。
陳靖曦不吱聲，作為一個“乖孩子”，他現在還無法接受這種事情。
“對了，你今年要高考了吧，準備的怎么樣。”
陳然沒話找話。
現在出去就是找虐，家里肯定要因為他學校的事情，在那兒說個不停。
雖然都是關心。
但說的多了，聽著確實挺煩的。
“還，還行吧。”
陳靖曦揉揉鼻子。
“準備考哪兒？”
“還沒想好……”
“你心里沒點想法？”
“我想法又不重要。”
陳然看了他一眼，就看他揉著鼻子，一臉訕笑。
他想了想，說了一句：“二娘有二娘的想法，你自己有你自己的想法，又不一定沖突。”
“她就想讓我考清華北大，或者考到香港去。”
“這有什么的，你又不是辦不到。”
“……”
陳靖曦被哽住，看陳然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突然有點說不出話來。
“你怎么比我還有信心？”
“那是。”
陳然抽了口煙，吐了口煙氣道：“你是我們這一代就靠你了，難不成你還能指望我和陳勇？”
陳勇是大爸家的兒子，初中畢業之后就被弄去當兵。
至于陳靖曦，陳然也不是在那兒瞎說。
從初中開始，他就被二娘帶到成都去，就讀于當地最好的私立中學。
高中時為了讓他安心讀書，二爸從退伍里退役，因此錯過了習總上臺，少拿了好幾十萬。
一家人幾乎圍著他轉，就為了能讓他安心讀書。
好在人家也算爭氣，后來考了個清華北大的分數，但因為想去哈工大這個事，跟二娘產生沖突，最后去了北郵的計算機專業。
因為學校問題，兩兄弟已經很久沒這么聊過了，直到后來在北京相聚，才重新又熟絡了起來。
“對了哥，你真的去上了那個什么大專？”
陳靖曦憋了好久，看陳然一副懶散的模樣，忍不住問了一句。
“對啊。”
“為什么不復讀？以你之前的成績，復讀一年，一定能上一個很好學校。”
陳靖曦問出自己一直憋在心里的問題。
陳然就讀的高中，雖然不是全省最好的，但大小也是個省重點，年級能夠排上前一百，至少也是個重本水平。
陳然通常在一百的位置進進出出，好的時候七十幾名，差的時候也是一百三，一百五左右。
清華北大多半是不用想，但考個二本絕對是板上釘釘的事。
不然老頭子也不會忙前忙后，一直給他聯系進軍校的事情。
但事情就是這么突然。
陳然一下就遭遇了滑鐵盧，別說二本，甚至連本科都沒考上，最后還非得堅持要去上個專科。
這就讓所有人都很想不明白。
聊來聊去，大家最后只能得出一個結論——他大概是瘋了。
“人生哪兒有那么多一帆風順的事，只要自己不后悔就行。”
陳然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