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
陳然就跑到出租屋將貨備好,然后聯系快遞,按著單子開始一個個發貨。
這樣日子已經持續好幾天了。
老板在一旁看了半天,忍不住道:“你這一天天的,哪兒來那么多快遞?”
“網上找了個兼職,幫人發貨,賺一點外快。”
陳然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
天氣雖然還冷,但架不住陳然運動量大,這小汗珠啊“噌噌噌”的往外冒。
將最后一個單子發出去后,看著快遞員騎著電動小三輪離開,陳然這才拿起桌上的冰凍可樂喝了一口。
可樂在外面放太久了,表皮的那層冰沙都化掉了。
“還有這種好事?多少錢啊,我能不能也一起啊?”
老板眼睛一亮,連忙追問道。
“可以啊,像我剛才那樣把貨發出去,一天五十,就發一趟,干不干?”
陳然樂呵呵的說道。
老板一合計,覺得可以啊。
反正他每天就坐在這兒,不是收快遞,就是發快遞,都順手的事兒,干嘛不干?
“干!”
老板狠狠點頭:“白撿的錢,干嘛不要,這種錢都不拿,走路上是要挨雷劈的!”
“那行,回頭我就把東西拉過來,放你這里,你就按著單子上的地址發就行了。”
陳然也不在意。
一天五十,一個月也就一千五,相比起每天在這上面浪費掉的時間,陳然覺得還挺劃算的。
“價格還是按你之前跟他們談好的價格?”
“嗯。”
“還挺低的,我記得快遞費沒這么低啊。”
陳然笑了,點了支煙說道:“費用再高,那也是上面賺;費用再低,那也是進了自己口袋。換成是你,你選哪個?”
老板不是很明白。
他只知道有個女生過來快遞行李箱,按正常價格來算,至少得要兩百多。
結果在他打電話聯系快遞員的時候,被陳然阻止了,然后陳然自己聯系了個快遞員,一百多就把東西給發出去了。
白賺一百多。
現在聽陳然這么一說,他好像知道了點什么,但又不是很清晰。
想了一會兒,他搖搖頭,不去想了。
反正現在快遞這塊做的也挺不錯的,自從免費存放快遞之后,網購的人多了,連帶著到他們這兒來寄快遞的人也多了。
這個月粗略一算,他能到手五千來塊,比之前翻了三倍還要多。
再加上陳然說的那個兼職,一個月就是六千五,加上其他雜七雜八的收入,都過萬了。
這么一算,老板自己都嚇了一跳。也沒做什么啊,怎么不知不覺間,居然就月入過萬?
就TM跟做夢一樣!
老板神情還有點恍惚,陳然則是抽完煙后,跟他打了個招呼,然后拿著喝剩下的半瓶可樂起身,到了樓上的出租屋內沖了個澡。
洗完澡后,陳然擦著濕漉漉的頭發從浴室里出來。
他一屁股躺在椅子上,點了支煙,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懶洋洋的坐窗戶旁邊曬著太陽。
陽光很舒服。
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想睡覺。
陳然現在還是住在宿舍里,這房間當初布置出來,就是拿來拍照的。結果沒想到第一次拍照,就差點被楊露給撲倒,后來因為尷尬,陳然也沒再提拍照那件事。
房間就這么空在了這里。
只能說,很多事一開始的時候,想法都特別美好。但在具體實施的時候,就會出現這樣那樣的差錯。
現在陳然把房間重新布置了一下,空出塊區域,專門用來放貨。
其實陳然拿到單子之后,可以聯系廠家那邊,讓那邊直接發貨。
這年頭,江浙滬在電商這一塊,確實有得天獨厚的優勢。
以前陳然不明白是為什么,覺得為什么那些地方的人那么有錢,房價都要高出一大截。
后來才知人家組建了三個商圈,什么基建啊,物流啊,都特別完善,同樣是做生意,那邊的成本比其他地方少了一大截。
還能做這年頭最賺錢的“外貿”。
雖然工廠那邊發貨更方便,成本更低,但陳然沒有選擇這么做。
工廠很賊的,就算是同一批次的貨,那也經常魚目混珠,以次充好。你不拿到手檢查一下,根本不知道他跟你發的是個啥玩意兒。
現在這么搞,累是累了點,錢也少賺一點,但求的是一個心安。
陳然在椅子上一晃一晃的,像個老頭子一樣,晃著晃著,就想睡覺。
咔嚓。
門開了。
一道身影閃進來,將東西往桌上一扔,打開冰箱,從里面挑了瓶飲料,擰開蓋子“咕嚕嚕”就喝了起來。
“你怎么來了。”
陳然睜開眼睛,有點無奈的說道。
知道他這間屋子的,除了老板,就只有另一個人。
“寢室里有人打電話,太吵了,干脆就跑出來了。”
楊露拿著飲料,往陳然旁邊的小桌子上一坐:“干嘛,才多大年紀,就開始曬太陽了?”
“挺舒服的,要不要來試一試?”
陳然朝她發出了邀請。
“不要!”
楊露頭搖的跟個撥浪鼓似的。
最近開始升溫,她的衣服也換了。
還是一條牛仔褲,上面一件打底的印花體恤,外面套了件牛仔外套。
看上去挺颯。
難怪楊露跟他說,最近不知道為什么,總感覺有小姑娘想要接近她。
“那你準備過來學習?”
陳然問道。
楊露也有這里的鑰匙。
之前她向陳然要的,陳然覺得自己也不經常過來,于是也就給她了。
“沒心情。”
楊露嘆了口氣,隨手將飲料放在桌子上。
“怎么了,唉聲嘆氣,這可一點都不像你。”
陳然挑了挑眉毛,有點意外,印象中楊露很少會有這么煩躁的情緒。
“不知道,我就是感覺……很躁,完全學不進去!”
楊露瘋狂的揉著頭發,本來就燙的一團亂的頭發,真的被她給揉成了雞窩。
“親戚來了?”
陳然將腳放地上,讓椅子停下來。然后伸手,將桌上的飲料拿開:“那你不能喝冰的。”
“你才來親戚了!”
楊露瞪了陳然一眼,一把搶回飲料,“咕嚕嚕”又喝了一大半。
她一抹嘴,有些頹唐的說道:“誒,你說我現在是不是有病?”
“嗯?”
“不知道為什么,我現在在寢室看到其他人打電話,玩游戲,刷電視劇,就會……就會,感覺很煩躁。”
“哦?”
“有時候我會突然想跟她們大吵一架。”
“嗯。”
“但人家也沒做錯什么啊,明明以前我也是這樣,也沒覺得有什么問題,為什么現在我會變成這樣?”
楊露想不明白。
這種突如其來的情緒,一直困擾著她。
“我不知道該怎么辦,就只能跑出來,想找個地方靜一靜……正好,你也在這里。”
說完,楊露這才長長的吐了口氣,然后問陳然:“你覺得我這個樣子是不是有病?”
“這個啊……沒什么大不了的。”
陳然從煙盒里掏了支煙,給自己點燃。
“沒什么大不了的?我覺得很大不了!”
楊露有些生氣,兩手直接拍在了桌子上:“我以前就從來沒有過這么奇怪的感覺。”
“很正常的感覺,你如果真想要個解釋,那大概就是不合群吧。”
陳然拉開窗戶,對著窗外吐了個煙圈。
“不合群?”
楊露眉頭緊蹙:“我會不合群?開玩笑,我們寢室里,我是……”
“那你最近有沒有一種感覺,你們不太一起去吃飯,或者不太一起去上衛生間?”
陳然問道。
“啊?這個,這個……好像有?”
楊露仔細回想了一下,感覺有,又感覺好像沒有。
“那就是了。”
陳然說道。
“為什么會這樣?”
楊露無法理解,明明之前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變得“不合群”了?
她想不明白。
陳然笑了:“你以為為什么那么多人都說環境很重要?”
“人是會被環境影響的。”
“跟勤奮努力的人在一起,你也會變得勤奮努力;跟自甘墮落的人在一起,你也會變得自甘墮落。”
“你以前放松慣了,周圍也都是放松的環境,所以你很適應。現在突然想努力了,周圍還是那樣放松的環境,你就顯得很不適應。”
“就算你從一個城市去往另一個城市,都還會出現水土不服的情況呢,更何況你現在是要改變一種習早已以為常的生活方式。”
“這種情況下,要不你直接放棄,重新回到熟悉的環境;要不摒棄掉外界的影響,自己形成一個屬于自己的體系。”
陳然說道。
“是這樣嗎?”
楊露臉都皺成了表情包。
“吶,你要還是不能理解,那我換一種形容方式。”
“如果是以前,你要拉一個人去吃飯,她跟你說她在學習,那你會怎么樣?”
陳然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將杯子放在桌上,繼續給楊露解釋。
“我會覺得她腦子有病。”
楊露的回答倒是一點都不帶猶豫。
她之前就覺得,所有在那里刻苦讀書的人,都是在裝樣子。
真要那么熱愛學習,還能考到這種地方來?
“那現在換成你是被邀請的那個人呢?”
陳然問道。
答案太過明顯,楊露選擇了沉默。
“所以啊,這世界上真正感同身受的人很少的。沒有經歷過的人,你再怎么描述,她還是沒辦法理解。”
陳然雙手一攤,給了這件事畫上了句號。
“行了,你要還是覺得心里不舒服,那就出去散散心,吹一吹風就好了。”
陳然起身,屁股從椅子上離開,從衣架上拿起了外套。
將衣服穿好之后,陳然看了看還在那里沉思的楊露,問了一句:“要不要出去?”
兩人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走著。
陳然雙手插在口袋里,一會兒看看這里,一會兒看看那里,感覺看哪里都挺新奇。
明明已經看過好多遍的東西,他也不覺得厭煩。只要一想到再過兩年,就再也看不到這些東西時,陳然只會覺得懷念。
有些東西真的要等到失去后才懂的珍惜。
楊露一直沉默不語。
從屋子里出來之后,她低著頭,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臉上仿佛寫滿了心事的樣子。
好一會兒,她才深吸了一口氣。
路上吹來一陣風,涼颼颼的,倒是把她心中的煩悶給吹散了不少。
“你也會有跟我一樣的感覺嗎?”
楊露扭過頭,看向陳然。
陳然正在看一家面廠。
那是一家不大的店面,里面掛著各種各樣的面條,其中就有陳然最喜歡的水面。
這附近都吃不到水面。
不是掛面,就是那種很細很細的面條,想吃水面就只能回老家,但陳然又很少回老家。
不知道這家面店的水面口感怎么樣。
“嗯。”
陳然心不在焉的點點頭。
“那你是怎么解決的?”
楊露有些好奇。
“我啊?”
陳然歪著頭,想了想:“我的方式不具備參考性。”
上輩子他也經歷過類似的事情。
畢竟寢室里幾個,另外兩個就不說了,老三老四一直沉迷于游戲和談戀愛,每天又是打電話,又是打呼嚕,都把宿舍給攪的個雞犬不寧。
所以陳然心里面非常抵觸他們。
雖然他沒有表現出來,但人家也不是傻子,幾次試探之后發現大家都玩不到一起去,幾個人的關系就比較淡了,畢業之后也沒怎么聯系。
現在想想,那時陳然也處在一個塑型期。
他想努力,想上進,而這個時候環境對他的影響非常大,當他發現他并不適應現在這個環境時,本能上會抵觸,甚至會想著要逃離。
就跟明理的心情一模一樣。
不過這輩子就不一樣了,陳然的心智已經塑型成功,外界很難對他產生影響,這才能讓他以平常心去面對外面的環境。
甚至能反過頭來影響到他們。
楊露不一樣。
她沒有那樣的經歷,她很容易被其他人給影響。
“講講嘛,我想參考一下。”
楊露開始撒嬌,她很討厭現在的情緒。
“嗯……我想想。你可以試一下,在放假的時候去大城市打工,身上帶著一千來塊錢,坐三十多小時的綠皮火車,住四百一月的磚瓦房,一下雨屋子就開始滴水,大晚上的要走兩條街去公共衛生間上廁所……”
陳然想了想,說道。
“這樣就可以解決了?”
楊露迫不及待的問道。
“如果這樣的環境你都能堅持下去……那就沒什么困難能夠真正的打倒你。”
陳然一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