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鳴山見大家準備走了,連忙問道:“你們做什么去啊?”
走在前面的趙小蕊回了句:“去見我奶奶。”
“哦。”
老太太的情況,唐鳴山也知道,他說道:“耽擱大家一點時間,我朋友有個古玩方面的問題,想要向方昊請教一下。”
聽到“古玩”兩個字,趙碩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頭。
方昊看了看唐鳴山身后的青年,問道:“是什么問題?”
唐鳴山帶著朋友走了進來,先給雙方介紹了一番。
青年名叫楊君,唐鳴山是在一次小拍上,跟他認識的。
要說兩人也沒多熟,只不過唐鳴山是個自來熟,剛剛在洗手間遇到后,他就嘚不嘚地跟楊君聊上了,隨即得知了楊君的煩惱。
楊君和嚴三指一樣是欣城人,由于受親戚的影響,五年前開始接觸古玩,從此一發不可收拾,愛上了古玩收藏。
欣城的古玩市場滿足不了楊君的要求,正好他妻子是西京人,于是他干脆辭職搬到西京來發展。
以前楊君靠著家里的支持,能夠供的起他的收藏事業,但去年經濟不景氣,生意不好做,他感覺有些入不敷出,思來想去,決定憑借自身的優勢,成為古玩經紀人。
所謂“經紀人”,其實就是掮客,專門為想賣古玩和買古玩的人撮合生意,從中賺取傭金,用古玩行的老話,就是“跑道兒”。
楊君除了幫客人拉纖,客人如果需要什么藏品,他也會去尋找,買下之后,賣給對方,賺一點差價。近一年下來,他只是出過幾個小紕漏,過的還算滋潤。
一個星期前,有位藏家找到楊君,讓他幫忙尋找一只明朝時期的五彩瓷,最好是萬歷時期的文玩,價值在四五十萬之間。
之后,楊君費勁了周折,終于在朋友的幫助下,找到了一支萬歷五彩龍紋筆,只是當他送到藏家手里時,對方卻表示對這件器物的真偽有疑問,需要請專家背書才行,不過藏家也保證,如果確實是真品,請專家鑒定的費用可以由他出。
楊君只得答應,今天去找了一位權威專家鑒定,專家也是相同的觀點,認為東西有問題。
“東西我剛才也看過了,我覺得是老的。”正因為這樣,唐鳴山才會向楊君介紹方昊。
方昊問楊君道:“那位專家沒有告訴你原因嗎?”
“他當時比較忙,只是跟說我,要我多研究一下蛤喇光。”說話間,楊君把東西從包里拿了出來,放到桌上。
含鉛的釉上彩瓷、低溫鉛釉瓷,受外界物理、化學物質的侵蝕以及本身發生的變化,會在瓷器表面產生一種膜狀物。
日復一日,隨著“瓷齡”增加,這種膜狀物也會慢慢地增加、增厚,達到一定厚度時,就會產生類似蛤蜊殼里面那種閃爍的“光”,故人們稱它為“蛤蜊光”。再增厚到一定程度,還會出現“銀色釉”,但“銀色釉”遇水即會褪色。
楊君拿出來的瓷筆,通體施白釉,白中閃青,其上以五彩描繪龍鳳紋,青花裝飾其間,色彩鮮明,技法稚嫩中見古拙,極有特色,管底部為砂底無釉。
方昊拿起瓷筆看了看,其畫風古拙,施彩濃艷,對比強烈,為明萬歷時期典型時代風格,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都是真品無疑。
至于說蛤蜊光,他確實沒有看到,但這個問題,只要對蛤蜊光的形成有所了解,再結合瓷筆上的一些特征,就很好解釋了。
方昊給出了自己的結論:“我認為這支五彩瓷筆很開門。”
唐鳴山拍了拍手,高興地說道:“我就知道嘛,這么開門的物件,我怎么可能看錯!”
“那沒有蛤蜊光怎么解釋?”門口走進來一個年輕人。
楊君連忙介紹道:“這位是榮老的孫子榮惟儉。”
楊君說的榮老,就是幫他鑒定瓷筆的那位權威榮克讓,方昊只是聽說過此人的名字,其他方面并不了解。
唐鳴山認識榮惟儉,對他非常不感冒,認為他就是靠著榮惟儉的名聲,人五人六的紈绔子弟。
唐鳴山見榮惟儉冒了出來,出言譏諷道:“我到是不知道,現在有高手已經能夠把萬歷五彩仿制到這種程度了!好吧,就算這是贗品,那為什么蛤蜊光不仿一下呢?”
也許是五行相克,榮惟儉也很厭惡唐鳴山,譏笑道:“也難怪某人隔三岔五會打眼,誰不知道,仿制的蛤蜊光,大部分是只能仿制彩上的蛤蜊光,無法仿制彩色周邊的蛤蜊光。”
唐鳴山撇了撇嘴:“你也說是大部分了,再說了,這人技術都這么高了,難道連個蛤蜊光都仿不出來?”
榮惟儉冷笑道:“別人不是神,什么事情都會做!再說了,你到是解釋,它上面沒有蛤蜊光的原因啊!”
兩個人都是大嗓門,吵得方昊有些頭疼,他又不想在這里耗著,直接說道。
“在很多新出土的五彩瓷器上,并不會出現蛤蜊光,因為有些彩被土壤腐蝕和氧化,會形成一層白霜類的物質,有的則是因為保存在懸坑或者水坑,將空氣和土壤隔絕,使得釉彩如新,因此對于不具備鑒別知識的藏家來說,僅僅依靠一點不好就確認它是否是真品。”
接著,他又說了幾點證據,以證明這支五彩瓷筆確實是新出土的。
榮惟儉啞口無言,但方昊最后一句話,卻刺激到他了,這分明就是在諷刺他不具備鑒定能力,關鍵還把他爺爺也帶進去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你既然說它是真的,有種把它買下來啊!”
這句話一出,現場一片安靜。
楊君心里也是無語,一直也知道榮惟儉是個二世祖,但因為利益的關系,還是接觸了一下,之后覺得他覺得除了有些幼稚,以及確實有些紈绔之外,到也沒有太大的毛病,沒想到現在卻說出這么愚蠢的話來。
半響,趙小蕊出言反擊:“你這人腦瓜子是不是進水了,難道認為它是真的,就要把它買下來?你要是真這么想,就應該把這句話送給你爺爺,讓把他所有鑒定為真的古玩都買下來!”
榮惟儉也知道自己沖動了,但話都說了,也只能硬著頭皮說下去:“只要價錢合適,我爺爺肯定買啊!”
唐鳴山笑嘻嘻地說:“什么叫價錢合適,打九折,打七折,還是打五折,或者干脆不要錢?”
榮惟儉扭頭問楊君:“我記得是35萬是吧?”
楊君點了點頭,心想,榮惟儉不會真的發瘋,想要打折賣吧?如果是之前,他或許會答應,但現在方昊說的有理有據,讓他虧錢賣,他肯定不樂意了。
“三十萬,虧的五萬算我的!”
榮惟儉轉頭看向方昊:“你買不買,不買別那么大的口氣!”
方昊笑了起來:“我又不傻,送錢都不要。把卡號給我,我馬上轉賬。”
“把賬號給他!”
楊君見榮惟儉態度強硬,如果他不答應,肯定會撕破臉,現在肯定不是翻臉的時候,他也只好把銀行卡拿出來。
見方昊很痛快地轉了賬,榮惟儉也不想丟了面子,也立馬拿出手機給楊君轉了五萬,隨即招呼了楊君一聲,轉身就走。
楊君向方昊遞了張名片,十分客氣地告辭,出門之后,又回到自己的包間。
榮惟儉端起碗,喝了幾口湯:“你是不是覺得我腦子壞了?”
楊君違心地笑了笑:“哪能啊,你這么做肯定有深意的!”
榮惟儉得意洋洋地說:“你想,我爺爺入行這么多年,會單單只因為蛤蜊光就斷定真偽嗎?他怎么可能會犯這么低級的錯誤,那也太小看他了!今天只不過是因為他比較忙,沒有跟你說清楚而已,你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楊君想了想,榮克讓作為西京明清瓷的鑒定權威,雖然也會犯錯,但確實不太可能犯太低級的錯誤,這么看來,榮惟儉說的確實有些道理,難道是自己錯怪他了?
榮惟儉又說道:“楊君,我幫你挽回了損失,你是不是得謝謝我啊!”
看著榮惟儉笑瞇瞇的模樣,楊君反應快來,說來道去,這榮惟儉不就是惦記著那五萬塊錢,甚至還要更多嗎?
誰說這小子沒腦子!
楊君又想到幾個疑惑的地方,決定暫時先讓榮惟儉高興一下,今后總有機會討回來的!
另一邊,趙小蕊見楊君走了,嘴里嘀咕了一句:“這人腦子有問題吧?”
唐鳴山覺得好笑:“以前一直就知道他是二世祖,沒想到會這么二!”
“不會虧吧?”趙碩有些擔心地問道。
方昊笑著說:“肯定不會虧,這種品相好的萬歷五彩精品,現在已經不容易遇到了,哪怕35萬買下來,都算撿了個小漏了。”
唐鳴山連連點頭:“現在的行情雖然不好,但保守估計也能賣40萬!”
趙小蕊蹙眉道:“我可聽說了,古玩這行有不少騙局,其實就是利用人們的貪婪,最終成功騙到錢的。”
旁邊的趙碩也附和道:“是啊,騙子的伎倆不得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