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和您又沒什么關系。”
唐鳴山說道:“人生在世,總有各種各樣的不如意,咱們只要能夠堅守本心,不做違反道德的事情,也就問心無愧了。”
方昊贊同這番話,說到底,孔彥只是接受了邀請,過來鑒定書畫的真偽,他沒有胡說八道,也沒有做不利于方昊的事情,方昊不可能會怪罪他。
打個比方,年康適請方昊去幫一位朋友鑒定,方昊去了,但年康適的那位朋友和孔益有仇怨,難道孔益就要因此怪他嗎?
這事就這么翻篇了,大家繼續喝茶閑聊。
孔彥對文徵明的畫非常感興趣,想問方昊能不能把畫轉讓給他。
方昊現階段提升系統等級也排在第一序列,這幅畫肯定會轉讓出去,只是因為牽扯到案子,暫時不能出手,方昊便告訴孔彥,等過段時間塵埃落定了,再把畫讓給孔彥。
孔彥是研究明代書畫的權威專家,方昊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向他請教一番,還是那句話,哪怕有系統給予的鑒定知識,如果不與時俱進,將來還是會被淘汰。
孔彥開始侃侃而談:“其實一直以來,人們學習書畫鑒定,很容易忽略時代背景,就像我們在研究明朝書畫藝術價值的時候,一定要考慮社會背景對書畫藝術的反作用。
舉個例子,假如沒有‘永樂盛世’和‘仁宣之治’戴進就不會有機會從一個匠人轉變成一個職業畫家,因畫做官,最后開宗立派。
可以說,得益于明朝的社會背景,長時間的政治穩定,經濟繁榮,畫家才可以安心地畫自己想畫的東西。這些對其他很多朝代來說,可都是奢望。所以,我們在研究一個時期的畫壇,或者是畫家時,一定要把研究時代背景放在首位。”
孔彥一番講述,把他在研究書畫鑒定,最主要的一些心得,都合盤托出。雖然只是寥寥幾段話,效果卻非同一般,就像手把手教打地基,接下來,只要照著做,就能打好堅實的地基,說不定剛才就能成為萬丈高樓。
孔彥這番話,對唐鳴山和胡覺的作用非常明顯,對方昊也有一定的價值,他們都不約而同,向孔彥恭敬地道了謝:“多謝孔老指點。”
“我年紀也大了,學的這些東西總要傳下去,也算是為書畫研究做些小小的貢獻。而且,交流才能促進進步嘛。”孔彥笑著擺了擺手,隨即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
“您老真是高風亮節。”方昊笑著夸贊。
既然孔彥都不吝分享自己的經驗,作為地主的方昊,也不能落下,歸納整理了一些腦海中的知識,和大家交流。
不同于唐鳴山和胡覺,已經有些免疫方昊驚人的表現,孔彥聽了方昊發表的見解,多少有些震驚,沒想到年紀輕輕的方昊,居然在書畫一道,有著如此深的見解。對方昊刮目相看。
中午,方昊請孔彥吃飯,期間也一直在交流著書畫方面的經驗,雖說有些方面,方昊的理解還不深刻,但那是跟孔彥這樣的權威相比,在方昊這個年紀,孔彥認為在他認識的年輕一輩中,沒有人能夠比得過方昊。
吃過午飯,孔彥就告辭回去了,他不禁想到最近方昊在京城古玩圈子中名聲鵲起,內心也不由感慨,盛名之下無虛士。
返回了古玩店,唐鳴山嚷嚷著讓胡覺把剛才錄下的對話傳給他。
之前胡覺意識到方昊跟孔彥的討論十分難得,就主動開口能否錄音,方昊和孔彥都同意了。
從這個細節就能看出,胡覺的學習欲望要比唐鳴山強烈的多,而且相比之外,方昊也確實更看中胡覺,他雖然寡言,但無論是做事還是學識等方面,確實要比唐鳴山更加出色。
只不過,無論是胡覺還是唐鳴山,都不太可能長期待在他這里,總有一天,會回到西京。
因此,方昊也琢磨著,自己應該也要著手培養新人,免得兩人哪天回去了,他這里陷入無人可用的境地。
這事暫時不急,可以先放一放。
原本,方昊今天想跟著朱俊達去拜訪雕刻大師潘周明,因為上午的事情耽擱了,現在去也晚了,只能明天再去。
方昊打開電腦,準備更新網站上的信息,還沒開始,就注意到郭心蘭老太太出現在了門口,在她身后,還有一位七十多歲的大爺。
大爺看起來腿腳不便,走起路來顫顫巍巍,方昊連忙走上前去,幫忙扶著老人進屋。
大爺坐下來,唐鳴山就把茶杯放到了他的面前:“老先生,先喝口茶休息一下。”
“麻煩你們了。”大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郭心蘭說道:“方老板,我今天又來麻煩您了。”
方昊問:“是這位老先生有老物件要出讓嗎?”
大爺微微點頭:“是的,還要麻煩方老板估個價。”
方昊說:“其實,郭奶奶你可以打個電話給我,也不用勞煩的老先生跑一趟了。”
郭心蘭說道:“你是不知道啊,他家那幾個小孩有多貪婪,如果被他們知道,老蔣別想拿到錢?”
蔣大爺有一子二女,兒子幾年前去世,有兩個孫子。兩個孫子的性格都非常貪婪,家里有好東西,都搜刮一空,好在兩個孫子現在還沒看上他手里的存款,否則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至于蔣大爺兩個女兒,基本也不怎么管他,也只有節假日打個電話,其他時間,就跟沒這個父親似的。
蔣大爺性子軟,敢怒不敢言。但現在年紀越來越大,腿腳又不好,他也得考慮今后走不動路時,生活怎么辦,這次找到兩件古玩,他就想著賣掉換成錢,能不能讓他住進敬老院。
蔣大爺苦笑一聲:“家門不幸。”
這種話,方昊也不好接口,于是就又把話題轉了回去:“老先生,您要出手的物件在哪,能不能拿出來讓我瞧一瞧?”
蔣大爺從口袋里拿出兩個用紙包著的物件,打開來,一件是玉璧,另一件是一塊墨餅:“方老板,麻煩您幫忙看看,它們能值多少錢?”
“好的。”
片刻后,方昊鑒定了兩件東西的真偽:“蔣大爺,能否說一下,這兩樣東西的來歷啊?”
蔣大爺說道:“實不相瞞,我以前是蹬三輪收廢品的,這兩樣東西,是七八年那會我收到的,覺得不錯就留了下來。只是后來一直沒當回事,等想到或許值錢時,不知道放哪里了,還以為被我丟了,直到前天,我清理一只老箱子,才被我重新翻了出來。”
唐鳴山聽了忍不住說道:“那你以前,收古玩應該挺容易的吧。”
蔣大爺拍了拍大腿:“嗨,以前哪知道什么古玩不古玩的啊,就說壞了的家具吧,不是扔了,就是當柴火燒了,留到現在,說不定能值好幾萬呢。”
唐鳴山說:“如果黃花梨的,別說好幾萬,上百萬都有可能。”
“可不就是嘛,就是不懂呀,我要知道老物件能值錢,早就成大富翁了。所以說,這都是命吶!”蔣大爺搖了搖頭,很是感慨了一番:“都是過去的事了,咱也沒后悔藥吃,方老板,這兩樣東西能值多少啊?”
方昊說:“咱們先說玉器吧,這是一塊玉璧,東西是老的,應該是清晚期的仿古玉,只是玉質不行,用的是新提油工藝,價值不高。”
“什么叫新提油啊?”蔣大爺聽不懂。
“簡單來說,就是一種做舊的工藝。”方昊解釋了一遍。
所謂提油,是仿制做出玉皮顏色的一種獨特工藝,通常來說有“老提油”與“新提油”之分。
新提油玉器是從清代中晚期一直延續至今的作色技術,手法并不算高明,無非是用含有色料的液體浸泡玉器,然后或用火煨,或用油炸,使顏色浸染到玉器的表面或沿綹裂處往里滲入。
用此種方法染制的玉器,所選玉料往往質地粗糙,石性較強,多為仿制者為謀取利益所為。
“新提油玉往往表皮干燥,沒有溫潤的光澤,摸起來手感滯澀,其顏色也是顯得很突兀,不自然,您這塊玉璧上面,還有血絲狀條紋浮現在表面,看起來更加不自然。”
說到這,方昊還拿出手機,找了枚品質上乘的清代玉璧的照片,給蔣大爺看。
蔣大爺看了照片,對比自己的玉璧,發現果然要差上不少:“你的意思是說,它不值錢嗎?”
“您想賣的話,就算一千塊錢吧。”
這個價錢,還是方昊看蔣大爺可憐才給的,否則這種東西,他都不會收。
“才只有一千啊。”蔣大爺十分失望,玉璧才能值一千,剩下這塊其貌不揚的墨餅,想必更不值什么錢了,看來他的希望要落空了。
方昊說:“我這邊只能出這個價錢,要不您再去別的地方看看?”
蔣大爺擺了擺手:“你別誤會,我不是覺得你騙了我。”
方昊笑了笑,正想開口,就見一個流里流氣的年輕人突然沖了進來。
年輕人看到桌上放的兩樣東西,特別是那件玉器,眼睛都亮了幾分,又沖了過來:“爺爺,你讓我好找啊!”
這年輕人正是蔣大爺的大孫子,蔣大爺看到他,急忙把桌上的兩樣東西摟在懷里:“你怎么會來這里!”
年輕人表情夸張地說:“我到家一看您不在,聽說您出去了,您老腿腳不好,我擔心的要死,打聽了好一會,才知道您在這里,走吧,跟我回家去。”
說著,年輕人就想上去拉蔣大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