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城美琪大戲院。
后臺的工作人員正進進出出,忙忙碌碌地準備著一場演出前的工作,化妝室里一名化妝師正在給演員上妝,從妝容打扮上來看,他們要表演的節目正是傳統名劇《四郎探母》,而這個妝容精致好看的女子便是鐵鏡公主了。
“李老師真是越來越好看了!”
化妝師笑著夸贊道。
扮演鐵鏡公主的李老師笑了笑:“你才知道啊!”
“咱們還剩下三場演出吧。”化妝師問道。
“對,”李老師點點頭,“再演三場,這次的巡演就結束了。”
“李老師和于老師你們都辛苦了。”化妝師感慨道。
一次巡演演出下來他們整個團隊要輾轉多個城市,有時候經常在這個城市演出完就立刻奔赴下一個城市,在這種情況下,要說不累肯定是假的。
“大家都辛苦了……”李老師說道:“雖然現在喜歡戲曲的人很少了,但依然有一部分人在支持著我們。所以我們不能辜負朋友們的一番心意,能給他們獻上一出精彩的表演,苦點累點都是值得的!”
“真巧,于老師之前也說過和你同樣的話,”化妝師笑道,“不愧是多年的老搭檔了!”
李老師笑了笑,沒有說話。
這時,旁邊一個演員的手機中忽然傳出了一道聲音,令正在閑聊的化妝師和李老師都轉過頭去。
“這唱腔……”
李老師眼中微微詫異,作為正宗的梅派傳人,又在梅派的道路上演出多年的她,對這個唱腔自然是熟悉無比。她能夠聽出來,這個聲音所發出的梅派味道非常濃,而且,一聽就知道唱出這一段的人肯定是男旦,而非坤旦。
正在玩手機的演員察覺到李老師和化妝師都盯著自己看,不由得有些緊張,抬起頭問道:“李老師,有什么事嗎?”
“你看的什么視頻?”李老師有些好奇。
梅派的男旦如今不算多,基本上她都熟悉,巴特爾年紀還小,且以他的功力,還遠遠不足以唱到這種程度。
“抖聲上面推薦的,看視頻介紹好像是一檔國風類綜藝中選手表演的節目,”這個演員把手機遞到兩人的面前,“不過唱的不是戲曲,而是網上比較流行的那種古風戲腔歌曲。”
李老師點點頭,她對這種歌曲形式有所了解,在歌曲中融入戲腔的部分,和純戲曲相比確實更容易為大多數人所接受,而且還能吸引更多的人了解并熟悉戲曲。
不過這種戲腔歌曲雖然說是戲腔,但卻和真正專業戲曲唱腔的發聲方式是不同的,歌曲中的戲腔可以稱之為假聲,這種唱法比較容易學會;專業的戲曲唱腔中卻蘊含了更多的技巧。而且假聲唱法比較費力,專業戲腔的話發聲是絲毫不費力
的,這也是戲曲演員為什么一場戲可以演兩三個小時的原因。
看著視頻中沈歌的表演,李老師點點頭說道:“雖然這首歌是加入了戲腔的歌曲,但這個年輕人卻用的不是假聲,而是專業的梅派唱腔。”
“這個年輕人,好像從來都沒有見過。”
化妝師看著沈歌的樣子說道。她雖然只是負責給演員化妝,但是長年累月的跟著李老師隨團演出,對戲曲的了解不比其他人差,見過的京劇演員更是不少。此刻見到這樣一個傳承了正宗梅派的年輕人出現在綜藝節目上,下意識地在腦海中搜尋了一番,可卻絲毫記不起視頻中的年輕人是誰。
李老師搖搖頭:“我也不認識。”
“那他是誰的弟子?”化妝師十分疑惑。
看起來年紀輕輕的一個年輕人,梅派卻已經唱到了這種程度,要說他沒有師父的指導肯定不會有人信,但是戲曲界不大,他們這些京劇演員之間互相熟悉,可都不知道這個年輕人是誰,一時間感到非常的奇怪。
“等下去問于老師,”化妝師說道:“或者聯系一下節目組,看看這個年輕人到底是誰。”
“沒必要這么麻煩,有機會的話以后肯定會見面的。”
李老師不在意地笑了笑。
與此同時,燕京音樂學院。
沈歌正收拾著自己的物品,他出門在外向來簡單,沒有帶行李箱什么的,只有一個背包,裝著幾件衣服。
自從他拿到《國風美少年》冠軍的消息傳出去后,唐鈺、莫書雁還有岑溪以及白糖他們都陸續打來電話表示祝賀,同時唐鈺還直接預定了一頓飯,說是祝賀他拿到冠軍。當然,至于這頓飯是誰請客,沈歌估計自己沒跑了。
“和原先相比,至少熱搜前排不再是你的黑料了。”
白畫薇在一旁無聊地翻看著手機,此時此刻伴隨著沈歌的大火,之前王梓煊買水軍攻擊他的那些黑料同樣還掛在熱搜榜上,只是沒有那么靠前了而已。不知是王梓煊仍在背后不死心地堅持著黑沈歌,還是《國風美少年》結束后這一波熱度又給黑料的消息加了一把火。
“網上好多人說他們本來都是王梓煊的粉絲,不過幸好你讓他們看清了這個人,然后他們對王梓煊都粉轉黑了。”
沈歌笑了笑:“這也很正常,除了小部分的腦殘粉之外,其實大部分人都還是有理智的。流量明星雖然在電視劇中演技差,但是在現實生活里卻演得非常好,歸根結底,賣的不過是一個人設而已。當人設崩塌后,肯定沒人再喜歡他了。”
“更何況,王梓煊現在崩得徹徹底底的,在國家和大義面前,沒人會選擇再去粉一個這樣的人。當然,那些依然支持王梓煊的粉絲,只能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吧。估計在這種人的心
里,別說是家國了,就算是她們的父母,在他們心中的地位可能都還比不上王梓煊。”
“說的對,”白畫薇附和地點點頭,“太魔幻了,要不是親眼所見王梓煊粉絲的瘋狂,恐怕我會以為這是小說中的情節。”
沈歌說道:“藝術來源于生活嘛。”
另一邊,總決賽的錄制拍攝一結束,王梓煊便和助理一塊回到了公司中,隨著時間的流逝,兩人眼看著節目拍攝時發生了事情鬧得越來越大,而熱度被眾多網友帶起來后,已經逐漸壓不下去了。
助理對王梓煊低聲道:“煊哥,咱們接下來該怎么做?”
王梓煊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是助理還是我是助理,這些事情你不自己去做,現在還來問我!”
“煊哥,我這不是腦子沒有你好使嘛,所以一些問題還是得向你請教,”助理急忙諂媚地說道:“還請煊哥多多指點指點我。”
王梓煊皺了皺眉頭,開口說道:“節目都結束了,冠軍也沒拿到,還想這些事情干什么。至于網上那些亂七八糟的的東西,還用我教你嗎?現在就是把水攪得越混越好,互聯網是沒有記憶的。不過黑沈歌的水軍不要停,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到他身上,過一段時間,自然不會有什么問題了。”
“高!”
助理朝著他豎起大拇指,“好!”
王梓煊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行吧,你先出去吧,別煩我。”
助理忽然又說道:“對了煊哥,日國人那邊到現在還沒有消息,不會是騙我們的吧……”
“他敢!”
王梓煊猛地一拍桌子,語氣陰冷:“老子在舞臺上都表演了他們日國的文化,這群小鬼子要是耍老子,我弄死他們!”
隨后他又說道:“估計現在還在走流程,用不了幾天沈歌怕是就會被抓進去了,到時候咱們再稍微推動一下輿論。呵呵,我看誰還會幫他的忙。至于汪寧這個小小的導演,就更不行了……”
“一切都在煊哥的掌握之中呀,算無遺策,我看煊哥就是當代諸葛亮!”
“行了行了,別拍馬屁了!”王梓煊擺擺手,雖然臉上都是不耐煩的神色,但是卻能看出來他對助理的這一番吹捧很是受用。
第二天一大早,沈歌照例早起去了公園吊嗓子,言老師已經出國了,不過現如今卻有三五成群的老人每天特意來到這兒,就是為了聽他在這里練戲,雖然彼此之間沒認真地說過幾句話,但是卻在無形中熟悉了起來。
老人們也不打擾沈歌,就靜靜地待在一旁聽他唱;而沈歌則是默默地唱完,對著諸位老人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告別,然后便直接離去。
不過今天沈歌吊完嗓子后,并沒有直
接離開,而是走上前去和老人們攀談起來。
“明天我就不會再來這里唱了。”沈歌笑著說道。
“為什么?”
這些老人都有些疑惑。
沈歌輕輕開口解釋道:“這段時間來燕京只是有事要忙,事情忙完了,所以就要離開了。”
“哦!”
眾人都點了點頭,短短的幾天下來,此刻聽到沈歌說要走,心中竟然都產生了絲絲不舍的情緒,他們對這個每天在公園里練戲的年輕人都非常的有好感,哪怕他們和沈歌之間并沒有過幾句交流。
“年輕人梅派唱得非常不錯!”
“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雖然現在戲曲已經沒多少年輕人喜歡了,但不論它沒落到什么地步,終究還是有我們這些老家伙支持的!”
“不過話是這么說,可是弘揚和保留傳統文化的責任,最后還是要落在你們年輕人的身上。畢竟不論是那些老一輩的藝術家,還是我們這些喜歡戲曲和傳統文化的老頭子,都總有一天會老去……”
“幸好還有像你這樣的一個個年輕人站了出來,如果沒有你們的話,或許再過百年,我們華國的許多文化都會消失,或者被其他的洋人給掠奪走了。”
面前的這些老人都發出一聲聲感慨,他們或許對網絡上的年輕人文化并沒有多少了解,但是他們從曾經那個年代一步步走來,對現在社會上的種種情形和人們的觀念卻都親眼看在眼里;或許他們說不出造成如今這種現象是由于社會發展、歷史原因什么的,但他們此刻所說的話,卻一定是最真實、最貼切的。
沈歌沒有多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便向這些老人告辭離去了。
隨后他打車去了上次接待日國使團的那座辦公樓,因為昨天晚上葉紹翁告訴他今天還有一些事情需要處理,所以他買的明天回楚州的票,今天在京城待最后一天。
“來了!”
見到沈歌,葉紹翁笑著招呼道。
陳謙修和向驚鴻他們在昨天還有今天都已經陸續離開了,此時此刻只有竺鳳蘭還在他的身邊,再聯想到白畫薇之前告訴他的兩人之間的關系,沈歌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不知道葉紹翁和竺鳳蘭之間是一直都有聯系,而是因為《蘭陵王入陣曲》需要國樂大師的原因,才讓兩人重新聚在一起,舊情重燃。
如果是后者的話,那這次改編《蘭陵王入陣曲》還真挺不錯的,不僅改編創作出了《蘭陵王入陣曲》這樣驚艷絕倫的作品,而且眾人還對各自所研習的樂器造詣有了更深一層的進步。更令人值得慶祝的是,葉紹翁大師一把年紀了,如今還有了煥發第二春的征兆……
沈歌一邊想著,一邊又無奈地笑了笑。看來八卦還真是人的天性,即便
是向來對這些東西都不感興趣的他,此時此刻僅僅是稍微發散了一下思維,便聯想出來了這么多的情景。或許……在很久以前人類發明語言的時候,就已經會互相八卦了。
“比如東邊部落里誰和誰交往了;西邊部落里誰和誰生孩子;首領調戲了族里的祭司;祭司男人的孩子竟是隔壁鄰居的種……”
這樣一想,還挺有趣的!
葉紹翁見沈歌臉上含笑走了過來,不由得問道:“發生什么事了,讓你這么高興。”
沈歌看了眼他,又看了下他身旁的竺鳳蘭大師,微微搖頭:“沒什么,只是忽然想到了高興的事情。”
“那你今天的確應該高興!”
葉紹翁自然不知道沈歌心中所想,只見他一邊對沈歌說著話,一邊拿出了一個信封,“上面給你的。”
“獎狀嗎?”沈歌笑著接了過來。
葉紹翁說道:“差不多。”
沈歌有些疑惑地打開一看,發現里面是一封信,其中寫著對他的表揚和贊許,便沒有了別的東西。不過他的臉上卻露出了驚喜的笑容,因為雖然上面沒有給什么獎勵,但是卻給了他一個承諾——
曾侯乙編鐘的演奏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