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州市,云風劇場。
作為這家劇場老板和葉云風此刻正和柳公子坐在一起,兩人面前都放下一杯飄著熱氣的茶,只見他向前一推,說道:“柳公子,請用!”
柳公子什么也沒說,只是輕輕笑了笑,然后端過茶杯,淺淺地喝了一口。
“這茶如何?”
葉云風問道。
他對待柳公子這般恭敬的態度若是讓劇場里的其他人看到,估計得驚掉他們的下巴,因為劇場里的人可從來都沒見過葉云風這樣對待過一個人。
“不錯,不錯!”
柳公子手里依舊是拿著一把折扇,此刻聽他葉云風這么問他,點了點頭,應道:“這茶應該是幾萬塊錢一餅的那種吧,葉班主有心了。”
“柳公子這是說的什么話,”葉云風急忙道:“您是我們劇場的貴客,拿這上等的好茶來招待您是應該的,柳公子不用這么客氣!”
聞言柳公子笑了笑,沒再繼續說什么。
見他沒了動靜,葉云風看了看他,猶豫了一瞬后,小心翼翼地對他說道:“柳公子,天元劇場的事情……”
“放心!”
聽到他這句話,柳公子不在意地笑了笑,用手中的折扇拍了下桌子,開口道:“一個小小的天元劇場而已,根本不用放在眼里,那沈歌、李纓算什么東西,使點小手段,真把自己當角兒了!”
“沒錯!”
葉云風急忙吹捧道:“這幾個人在您和柳家面前,完全不是一個量級的,猶如螞蟻和大樹的區別,您稍微動動手指頭,他們都得殘廢……”
可誰知當柳公子聽到他這句話后,臉上卻沒露出被吹捧的舒服感,反而是皺了皺眉頭,對他說道:“這次我是偷偷跑出來的,莫要提柳家的名號。再者說了,即便是沒有柳家的支持,只提我一個人的名字,那也足夠震懾住一個小小的楚州市里的人了。”
“知道了,知道了。”
葉云風回過神來,立刻補充道:“柳公子說得對,如果把您的名號告訴那些人,就足夠把他們給嚇得屁滾尿流,落荒而逃了,更別說,以您的實力,在京城都能夠橫著走!”
“好了好了。”
柳公子對他的這一番馬屁很是受用,此刻擺了擺手,拿著折扇扇了扇風,緩緩道:“天元劇場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柳某人不會在你這里白吃白喝的,兩個演員用點商業營銷手段,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晚上我就過去把他們給你解決了!”
“謝謝柳公子,謝謝柳公子!”
葉云風急忙道。
與此同時,沈歌現在沒課,便待在天元劇場里和李纓一起訓練。
“現在戲曲這一行里留下的京劇劇目不多,最
終能演的就那幾個,而且青京賽又是全國性的比賽,到時候各個城市和各個省份的優秀京劇演員都會參加,所以節目不僅會重復,同時重復率還會特別高,尤其像《四郎探母》、《貴妃醉酒》這一類的經典名段,可能十個選手當中有八個、九個都會表演同一出京劇。”
“因此,在這種情況之下,對京劇演員的要求會非常的高,大家表演的都是同一出戲,對比之下,誰表演的好與不好,在觀眾和評委的眼中,一目了然!”
聽到沈歌這么說,李纓點了點頭,“是的,既然敢參加青京賽,每個人肯定對自己都非常的有信心,實力差的只能淪為湊數的人,一層一層地篩選下去,到后面會越來越難打呀!”
沈歌笑了笑,雖然青京賽辦了幾屆,到后面的含金量逐漸變低,但卻仍然不能忽視他的影響力,其中一些不知名的選手同樣可能實力不俗,再加上時隔幾年后,如今又重啟青京賽這一賽事,這段時間里肯定又成長起來不少京劇高手,今時不同往日,誰若是敢小覷這場比賽,而不使出全力備賽,到比賽來臨時絕對要被第一個淘汰。
“你是青衣組還是老生組?!”
李纓知道沈歌不僅是梅派青衣,同時還是言派老生,所以此刻不由得好奇地開口問他:“還是說,你兩個組一同參加比賽……”
“青衣組!”
沈歌對他說道。
青京賽這件事既然師父主動跟他提了,那么肯定就有讓他參加的意向,因此他自然不會辜負師父的期望,再加上作為梅派的正宗傳人,他如果不去青衣組,反而去老生組比賽的話,別人會怎么想他。
至于李纓說的,青衣、老生兩個組一同參賽的話,這個他倒不是沒有考慮過,只不過思來想去,這個想法最終還是被他給打消了。
一來是,青京賽從開始舉辦到如今,似乎還從來都沒有一人橫跨兩個行當參加比賽的先例,他也不清楚主辦方會不會同意他這個要求;二來是,和梅派相比,現如今他的言派還非常的不成熟,倘若最終拿了獎還算可以,但如果沒拿獎的話,反而是白白浪費時間。
還有第三個原因,沈歌在心里想的是,在下次見到言興朋老師之前,他不打算以特別高調的方式向人們去展示言派,只有當他的言派唱得差不多的時候,再加上他籌謀的計劃,到那個時候,他才會正式的告訴所有人,他不僅僅是梅派青衣,同時還是言派老生,師承言興朋。
“那咱們是一個組了!”
李纓說道。
沈歌笑著說道:“為什么你得知咱倆在一個組后,還那么高興,你就不怕到時候碰到我,我辣手摧花,直接把你淘汰下去。”
“哈哈哈!”
李纓不在意地擺擺手:“那沒什么關系,我自己幾斤
幾兩,我自己心里清楚,如果是別人把我給淘汰了,可能我心里還不服氣呢,但如果是你,我無話可說!”
“別這么說,”沈歌說道:“怎么有種自暴自棄的感覺,這青京賽可還沒開始,你就說這種喪氣話,哪怕是遇到我,也得斗志昂揚地使出全力啊,萬一把我給淘汰下去了呢,是吧……”
“那我估計做夢都要笑醒了!”
李纓說道。
沈歌眨眨眼:“或者說,咱倆一塊拿個獎!”
“真有這個可能的話,那我估計就不是咱倆笑醒了,而是我師父,”李纓看著不遠處躺在藤椅上休息的陳師父,低聲說道:“一個小劇場里出現了兩個青京賽拿獎的演員,還不得樂壞他,到時候宣傳出去的話,那整個楚州市的戲迷觀眾都來咱們這里聽戲,不僅財源滾滾,而且還能氣死那個云風劇場的小人葉云風!”
“說的是。”
沈歌點點頭。
李纓忽然又道:“不過說起來倒是奇怪,葉云風自從那天和那柳什么玩意兒來了之后,這幾天就沒再來了,這可不像是他的風格,他不會在暗地里想著法子來使壞的吧。”
“不清楚!”沈歌搖搖頭,“不過按你描述的那樣,以他的性格估計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
說到這,他又想起了之前參加《國風美少年》時,遇到王梓煊時的情形,不由得感嘆道:“有的時候呀,即便是你吃齋念佛,出門不踩螞蟻,待人接物做得再怎么好,可所依然會得罪人。恰恰相反的是,有時候兇惡一點,反而沒那么容易招來他人的仇視……”
“說到底,究其原因還是自己不夠強大的關系,因為許多小人之所以會怕兇惡的人,不是因為他們有多么的兇,多么的可惡,而是他們自身的強大,或者是背后勢力的強大,給了他們兇惡的底氣,在這種情況之下,別人自然會害怕了,同時把惡人與力量聯系到了一起!”
“你說得沒錯!”
李纓點點頭,給沈歌說了一件事情:“以前我小時候跟師父跑江湖的時候,在一個地方遇到了砸場子的人,當時戲班里有一個唱花臉的光頭大叔,虎背熊腰,那叫一個壯實,直接站出來一聲爆喝,直接把來鬧事的那伙人給嚇跑了!”
“他們應該就是覺得花臉光頭大叔長得人高馬大的,而且皺起眉來兇神惡煞,根本不像是戲曲演員,反而更像是一個混社會的大哥。哈哈哈……但是實際上花臉大叔平時性格卻非常的好!”
“這就是氣勢。”
沈歌說道。
當他說完這句話后,發現李纓此刻正抬頭打量著他,不由得有些疑惑:“你這是干什么,我臉上有東西嗎?”
“不是,”李纓搖了搖頭,“我看你身上有沒有那種氣勢,如果下次葉云風那些
人再來的話,到時候你就兇神惡煞地把他們給嚇走。”
聞言沈歌無奈地笑了笑,他長得雖然高一點,但是體型卻不怎么胖,甚至還稍微有些偏瘦,虎背熊腰這個詞注定和他沒什么關系,再者說了,他一直給人的感覺都是溫文爾雅的書卷氣,哪里能學來那種兇神惡煞的王霸之氣。
所以當李纓迅速地觀察了他一番后,便搖了搖頭:“不行,那種氣勢不適合你!”
“我就說嘛,我一個唱旦角的,哪有花臉演員的那種身材。”
沈歌笑道。
旦角演員本來表演的就是女性角色,因此身材自然都是苗條婀娜,身姿優美的那種,如梅蘭芳大師、尚小云大師……
什么?
你說程祖。
程祖表示大豬肘子真好吃!
而花臉演員,也就是生旦凈末丑中的凈行,又分為銅錘花臉和架子花臉,戲曲表演中的四種藝術手段,“唱念做打”,銅錘花臉主工“唱”和“念”,而架子花臉則是“做”和“打”,兩者雖有區分,但扮演的角色都是剛強、勇猛的人物,如張飛、李逵、焦孟二將。
因此對這一行當的演員要求便是需要身材魁梧、再加上人物角色大都性情剛烈莽撞,唱腔同樣都是氣勢奪人,“金派”花臉的創始人金少山大師,身材高大魁梧,聲音可震動屋瓦,由此可見一般。
再加上大部分的花臉演員為了方便勾臉,基本上都會選擇剃成光頭,而且又常演性情剛烈的人物角色,不知不覺間,花臉演員私下午自然就給人一種氣勢逼人的感覺。
而旦角演員,也大都如沈歌這般。
當然這主要還是說不同行當的演員,外在帶給人的感覺是什么,并不是說私下里演員的真實性情,畢竟戲里戲外還是要區分開,以偏概全的主觀思想會影響人的判斷。
總不能說,常演白臉曹操的演員本人就真的是奸詐之徒吧。
“俗話說得好,千生萬旦,一凈難求!”
李纓對沈歌說道:“咱們劇場里可從來沒有過唱花臉的演員。”
“畢竟今時不同往日,聽戲的人少了,唱戲的人就更少了,尤其還是唱花臉的演員。”
沈歌說道。
和生行、旦行相比,花臉這一行當的要求更多,不僅要極其扎實的基本功,而且在手眼身法上面同樣非常講究,更別說為了表現人物角色的身材和性格,演員還要在臉上涂上濃重的油彩,穿上寬大的戲服,以及頭發和髯口了。
身上一邊穿著厚重的衣服,還要做著各種動作,同時口中的嗓子同樣不能停,一出戲下來,往往累得大汗連連。
因此,凈行的演員越來越少。
不過,在這次青京賽上肯定能遇到不錯的花臉演員。
“那天跟葉云風來的什么柳東西,如果是戲曲演員的話,想必也是唱旦角的。”
李纓忽然說道。
沈歌點點頭:“看模樣像是。”
“不過,陰柔得過頭了!”
李纓撇撇嘴說道。
這時,已經臨近晚上演出開始,觀眾們陸陸續續地進場找好位置坐下,等待著演出的開始。
隨著幾天時間的過去,來聽戲的人數依然是沒有減少,很快就坐滿了所有的位置,觀眾們都熱情高漲,從后臺能看到來的大部分都是熟面孔了,因為新觀眾來的次數多了,自然都變成了熟面孔。
至于為什么熟面孔多,那是因為每天來聽戲的人比較多,慕名而來的新觀眾還不知道買票的技巧,過個一兩天熟悉后,估計就能買到票進來聽戲了。
這熱鬧的一幕被葉云風看到后,心中氣憤無比,這其中大部分的觀眾,可都是以前他云風劇場的老顧客,如今卻跑來了這邊聽戲,不由得暗自握緊了拳頭。
“云風劇場、沈歌、李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