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過了秋涼山,便出了宜秋府,卜測行到比鄰宜秋府的堇州府。
堇州府獨產浮光錦,因其光照而浮與層面,似是錦自身發光,故而得名浮光錦。
天下之大,唯有堇州府一地可產,全府百姓之力,每年也不過產出三萬匹浮光錦。
浮光錦色彩亮麗,圖案精美,又因其特殊的構造,塵土與雨水,皆不可沾身,沾之自掉,因此被鄭國皇室欽點為貢品。
說起浮光錦,就不得不提堇州府的蘇家。
鄭國有傳,天下浮光出堇州,堇州浮光出扶蘇。
說的便是,浮光錦唯有堇州才有,而堇州最好的浮光錦,便是出現在扶余縣的蘇家。
堇州年產三萬匹浮光錦,其中有兩萬都是蘇家而產,因此蘇家在堇州的地位可是要比知府還高。
堇州府知府可換,但蘇家卻不可出事。
每一任知府,不論如何都要保證好蘇家的方便,如此才可保證可足量上供朝廷。
也曾有不少人眼紅蘇家,但因為蘇家的無可替代性,以至于官府都不允許任何對付蘇家。
除非,蘇家造反,或者有誰家浮光錦數量和質量可強于蘇家,否則蘇家在堇州霸主的地位,無可撼動。
說起來,蘇家生產的浮光錦之中,每年又可生出百匹極品,那是皇室專屬,尋常的浮光錦,別處別人也可生產,但此等極品,卻是除了蘇家無處可生產。
也有不少人打探方法,然,費盡心機,卻一無所獲。
自二十余年前,蘇家憑借此等極品浮光錦一躍成名,而后迅速擴張,這才有了如今不可撼動的地位。
扶余縣中,蘇家獨占一山,開建庭院,一宅可比半城,就連縣城都是因為蘇家所在而逐漸遷移到其宅附近,可見蘇家的影響力。
此時蘇家的后山,被列為禁地,除家主與夫人外不可入內的浮光閣內,那令無數人垂涎的極品浮光錦正在織造而出。
蘇家當家的老爺,單名一個振,字曰益興。
蘇益興歲有四十余,此時他親自坐在浮光閣之外鎮守,以免有人靠近驚擾其夫人織錦。
閣內,流光溢彩,看著神圣不凡。
流光之中,可見桑葉之下,有一一人之長,一人之大的巨大蠶蟲在吐出蠶絲。
此蠶絲看著便是不凡,光彩奪目,不需染色,吐出便已生色彩。
七色飽滿豐潤,這是任何染織技術都不可比擬的。
流光之中,有一個紡織機在一纖弱女子的操控下,不斷將巨蠶所吐蠶絲進行紡織。
踩著厚重的紡織機,許久才生出一寸的浮光錦。
但此處制造而成后,便已是成品,不需刺繡,不需染色,便已經圖案自成,且完美無瑕疵,這是其他人工浮光錦難以相比之處。
精妙的紡織技術,加上巨蠶吐出的蠶絲色彩,兩相配合,少有差錯都制造不出這般極品浮光錦。
一日生產兩個時辰,也不過幾寸而已。
女子擦了擦額頭虛汗,感覺疲憊無比,巨蠶隨之斷絲,兩者都疲憊無比。
光華逐漸收斂入巨蠶體內,這才可見女子真容。
這女子正是蘇益興的原配夫人,二人成婚二十二年,如今蘇益興已經頗具老態,按理來說與他年歲相差不大的夫人,再怎么包養頂多也就是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
可如今得看她真容,方才發現這位蘇夫人,看著年歲不過三十歲的樣子,皮膚白皙緊致,五官清秀亮麗,當得一府第一美也!
蘇夫人起身擦了擦額頭的虛汗,走到巨蠶身邊,看著疲憊的巨蠶默然不語。
一蠶不過四十天,吐絲便亡,根本就沒有機會生長。
而此巨蠶堪比一個成年人的體積,莫說是蠶這種短命的小蟲子,就算是蛇,也少有能長到這般巨大。
蘇夫人雙手撫上巨蠶,長嘆一口氣,而后雙手結印覆在巨蠶身上。
張開櫻桃小嘴,蘇夫人口中一顆紅白相間的采光珠子緩緩飛出。
珠子發出絢爛光彩,就如同剛才織造浮光錦之時的光彩。
珠子飛出,巨蠶張口,珠子受到牽引,飛入巨蠶體內。
而后巨蠶開始結繭,蘇夫人目光復雜的看了看巨蠶,幽幽一嘆,這才拖著疲憊的身體朝著外面走去。
“夫人……”
蘇益興連忙上前,扶住虛弱的夫人,輕聲言說道:“辛苦夫人了,每日里看夫人這般辛苦,為夫心里真不是滋味,恨不得以自身替你受苦”
蘇益興眼中滿是心疼之色,可如今這極品浮光錦又牽扯到全家榮辱興衰,甚至是全家性命都系于此處,他縱然百般不忍,那讓蘇夫人停產的話卻始終卡在喉嚨怎么也說不出來。
蘇夫人溫柔一笑,聲音如同清泉滑過,又好似黃鶯出谷的清脆悅耳。
她言道:“夫君,莫要說說胡話,別說你代替不得,便是你能代替,妾身又怎么忍心看你受苦?”
蘇益興握住蘇夫人的小手,攙扶她到閣樓下的臥室休息。
“夫君,有一事需告知與你,進來妾身心緒不寧,所以浮光錦制造速度有所減緩,如今眼看著就是朝廷要繳納貢品之時,卻是不知該如何應對。”
她盡力了,但最近幾日情緒不佳,心神難以安寧,時而異常亢奮,時而異常低落,甚至還有些沒來由的恐慌,因此這制造的速度就比不上往日。
蘇益興言道:“夫人莫急,往年為夫有留下的庫存,今年還可頂上去。”
言說到此處,蘇益興又緊張的看向蘇夫人。
“夫人,于蘇家來說浮光錦是最重要的,但于為夫來說,你才是重要的,你可莫要欺瞞為夫,你與我說句實話,可是……可是你的身體出現差錯?”
每年織造的浮光錦數量是有數的,起初每年百匹有余,最近這幾年卻只能堪堪織造出一百匹,勉強夠給朝廷繳納貢品的數量,但多余卻是沒有了。
外人只道是織造和染色的工藝特殊,還怪他擁寶吝嗇,不肯將此等極品浮光錦技術傳播,殊不知,特殊的不是技術,而是織造的人,根本就沒辦法傳播出去。
蘇夫人聞聽此言,不禁又長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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