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望之!你沒死?”
陸詢突然從水里竄出來,大叫一聲,把蕭望之驚了個趔趄,摔倒在鹽池里。
陸詢連忙將他拉出來,重又生起了火……
原來,蕭望之沒跑多遠,就聽得背后蚊鳴驚人,老奸巨滑的他,找了堆鹽巴鉆進去,又用鹽粒兒覆蓋全身,這才僥幸逃過一劫。
直到外面徹底沒有動靜,惦記那銀錠的他,偷偷返回了池邊,待要適應下水溫,入池子尋找銀錠時,卻碰到了陸詢突然出現。
“可找回銀錠了?”
蕭望之沒太在意全身濕透,倒是對那銀錠掛念得緊。
陸詢嘆了口氣,即沒承認,也沒否認,“那池子太深……”
“翠兒呢,讓翠兒下水找啊!她可是有些大能為的!”蕭望之急道。
“不見了!她們姊妹仨都不見了……”
“都不見了?”蕭望之眉頭皺成了“川”字。
不過,很快就又舒展開來,“這姊妹仨,絕非凡人,定會吉人天相的。”
等二人身上衣服烤干,陸詢也算大體弄清楚了蕭家的情況。
那銀錠,乃是蕭家老祖蕭升留給子孫后代的“看家寶”,等傳到蕭望之這一代,其只知道這銀錠非是凡物,但哪里不凡,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至于蕭氏三姐妹,確實不是蕭望之嫡出。
當年,蕭望之成親后,正妻三年無所出,他聽說碧游島上有座三仙姑廟極為靈驗,于是攜了妻子前往求子。
于歸途檢到了蕭云,后來,陸續有人將蕭翠及美玉送至門前,言其乃親姐妹。
二人邊說著話,邊走向牛車。
未及近前,眼前的景象已嚇得二人目瞪口呆。
一頭千余斤的老牛,被蚊子吸得只剩下四塊牛蹄鐵,及一地牛毛,隨著晨風胡亂飛舞。
蕭望之緩過勁來,啊啊大叫著,一溜煙兒跑了,連鞋子跑掉了,都顧不上拾,狼追似的飛奔。
陸詢初還緊張,以為又有變故突發,到后來不由又啞然失笑。
嗐!你跑這么急做什么!
我都還沒來得及跟你說道說道銀錠的事兒呢!
陸詢搭了輛送菜的車,回到西市時,已是午后。
菜市口剛解禁,刑臺下血流成河,西市令王仲翁正指揮著一幫求盜清洗法場。
王仲翁遠遠地看到陸詢,一怔后,小跑了過來,“詢公子,你怎么才來?”
陸詢眉頭一挑,“有事?”
王仲翁又怔了下,臉色跟吃了半只蒼蠅似的,有些難堪,不過,很快換回了笑臉。
“啊?本來有事兒的,現在沒事了。那啥,詢公子你不是當街打殺了馮三爺嘛……”
陸詢打斷了他,“市令大人,請注意用詞。是那馮三血咒我不成,反噬自己,才嘔血而亡的。”
王仲翁苦笑下,“那馮三的兄弟馮殷乃是霍大將軍的愛臣,自然是不依。昨天上午,他帶了王子方等,到處尋你未果,定要拆了你的鋪子。是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花了百斤金子,才將其打發走的。”
“哦?他要拆,讓他拆就是了,反正那是廷尉府的公產。再說了,他兄弟血咒我,我還沒到廷尉府告狀,他倒先找上門來了,豈有此理!”
陸詢見王仲翁臉色更加難看,不管怎樣,是他幫忙擺平了馮三的事,連忙說了句客氣話,“總之,還是多謝市令大人照拂,這份情我記住了。”
然后指著刑臺道:“這又是怎么回事兒?”
王仲翁長舒一口氣,這一百斤金子早就準備巴結馮殷,求他在大將軍面前遞話兒的。
現在好了,一餌兩伺,多賺個人情。
他看看四周,壓低聲音道:“這也就是詢公子問,換個人我是絕對不能說的。”
“昨天夜里,宮里突然又發生了巫蠱事,上官皇后突然魔怔了,說什么‘定要殺了那麒麟子報仇’。”
“女侍醫淳于衍前往問診,竟然從皇后床下搜出了個桑木做的木偶人。”
“大將軍震怒之下,將椒房殿全部宮人下了內官獄。宗正劉痕稍加審問,就察明了原委。”
“原來,是皇后的親姑姑上官小妹記恨父兄被腰斬事,遷怒于皇后……”
“對了,那上官小妹的尸體,現正在詢公子的鋪子里呢。”
陸詢又驚又喜,驚的是,那上官皇后居然也說蕭云日常重復的那句話。
喜的是,又有尸體可以招魂縫斂了,那可都是香火值啊。
“市令大人,還有多余的尸體嗎?我年輕力壯,可以多分我幾具。”
王仲翁半信半疑地看著陸詢,“你確定?”
陸詢拍著胸脯,“當然!市令大人為我解了馮三之難,我陸……公孫也是知恩知報之人,自然須為大人分憂。”
王仲翁的眉頭徹底舒展開了,這些縫尸匠,名義上歸西市管理。
可他們隸屬于廷尉府,平時雖不敢不把西市當回事兒,可對于那些無人及時認領的尸體,由于撈不到外快兒,是半分力不肯出的。
“今天一共監斬了十三名宮人,按規矩,十間縫尸鋪一間一尸。朱安世新喪,那尸體還沒人處理。這樣,總共多出了五具,還在冷房里堆著呢。”
“詢公子若是不怕受累,盡管領了去。不過,那些普通宮女本就是孤兒,今上體恤她們,才召入宮中,賞她們碗飯吃。所以……”
“沒關系,沒關系,都歸我了!我不幫大人,誰幫!”
陸詢說著,大步流星走向自己的鋪子。
回到鋪子,木門已被人砍成了幾半兒,也不知是哪位好心人,隨便找了塊木板擋上。
陸詢走了進去,室內還好,雖然有些凌亂,除了那具招魂用的稻草人沒了,其他倒也還在。
靈床上躺著具腰斬為兩截的宮裝女尸。
陸詢上前,輕輕揭開蒙臉白布,立時嚇了個趔趄!
蕭云!
怎么是她!
他將身子閃開一些,好讓門外光亮更多透進來。
這才發現,原來,是自己看錯了。
不過,這女尸的頭,跟病床上的蕭云也太像了。
同樣皮包骨的一張骷髏臉,上半身沒有一絲血肉,絳紫宮裝軟塌塌地搭在身上。
那下半截身體,倒是極為豐腴。
陸詢低頭看看靈床下接血的盆,與往常被腰斬的尸體一樣,積血只有小半碗。
怎么會這樣,難道有吸血穢物出現,將其上半身的血肉吸干了?
蚊道人!
陸詢立時想起了她,對,是她,一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