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蠱鷹晃晃腦袋站起來,再次怒罵道:“哪個混賬……”
它撲棱著翅膀襲向陸詢,剛飛離地面,“哇”地吐出一口黑血,“撲通”一聲摔到地上,身體如皮球泄氣般急劇縮小,一會兒,就只剩下了原本十分之一的大小。
陸詢初還要逃,見它委頓在地上,身體驟然變小,口吐黑血不止,三兩步竄過去,乾坤劍抵在了它的脖子上。
巨蠱鷹兩眼皮似有千斤重,勉強睜開一條縫,又很快再合上。
“不…不要殺……”
它完全失去了剛才的飛揚跋扈,低聲哀求道。
話未說完,又猛地噴出一大口黑血。
陸詢連忙閃避,腳面上還是被濺上了一滴。
他只覺左腳如被潑上了硫酸,火燒火燎鉆心的疼,連忙抓起一根玉玲瓏砍斷的鷹毛,將黑血擦了去。
只不過是一瞬間的功夫,腳面上就被那黑血燒出了個花生米大的窟窿,深可見骨。
霧艸!
這傻鳥的血里不會是含毒吧?
他跑到水池邊,撲通一下跳進去,連忙拿水沖洗那黑血。
奇異的事情發生了,黑血被洗掉以后,那個黑窟窿竟然在慢慢愈合,一會兒不但傷口完全復原,連肌膚也恢復了羊脂玉般的嫩白。
“咕……噶……”
巨蠱鷹突然發出低沉而又慘痛的叫聲。
陸詢抬頭望去,只見它仍在大口大口地吐黑血,一黑一白的兩條筷子粗、扁擔長的細蟲子,正向它兩個鼻孔里鉆。
那蟲子竟與黃皮子從瓶子中挑出來的一模一樣,只是更粗更長。
巨蠱鷹的頭在地上飛快摩擦,妄想將蟲子摔出來,卻哪里能夠。
陸詢飛步上前,手起劍落將兩條蟲子砍為數截。
縮在鷹鼻孔里的小半條蟲子,竟仍然蠕動著向里鉆。
“救,救我……”
巨蠱鷹再次低聲哀求道。
陸詢收了乾坤劍,右手攥住半截蟲身,將其扯了出來。
他顧不得兩根手指發黑發疼,再次用劍將蟲子剁為了肉泥。
“謝謝……”
巨蠱鷹頭一歪,昏迷了過去。
陸詢在鷹毛上將手指上沾的黑血擦凈,那疼痛不但立時止住,連那黑色也從指根向指尖緩緩退去,一會兒在指甲上聚為一滴黑血,落到鷹毛上,竟將堅硬似鋼的羽毛腐蝕出了一個大窟窿。
這具重新得回的身體竟然有自愈能力?
否則,洗冤錄正被我捧在左手里,九轉乾坤經沒有運轉,體內更沒有功德之力。
除了這具身體能自愈,還能怎么解釋?
就在這時,書冊突然無風自行嘩嘩翻動,停留在了“異獸卷”的一張空白頁上,一根又細又長、樣貌極為惡心的蟲子圖像緩緩生成。
銀背鐵線蟲,又名三尸蟲,乃金仙境修者斬三尸時所遺,妖族邪修以秘法養之為蠱。
書冊很快又翻到“功德卷”的首頁。
星主陸詢為巨蠱鷹除掉尸蟲,得香火值七兩二錢,香火值結余:七兩二錢。
顯示完這些,洗冤錄一陣劇烈抖動,突然化為光點,重新鉆入了陸詢眉心。
太好了,太好了!
陸詢本還擔心,書冊已失去功用,見它重回眉心識海,高興得幾乎跳了起來。
玉玲瓏一直偷偷躲在門后,兩眼從門縫里看向陸詢,見他不但滿血復活,體質上更有極大改變,一顆芳心里猶如塞進了二十五只兔子。
她眉頭蹙成一團,心中更是惴惴不安。
怎么辦?
最大的靠山——黃老爺,被他關入了陰陽二氣瓶,不知死活。
沒了倚仗,我該怎么辦?
公子他……他能原諒我嗎?
不行,必須得想辦法讓他原諒。
我拿出女人的看家本領,一哭二鬧三上吊,希望公子他能看在昨天的情分上,原諒我這一回。
玉玲瓏打定主意,見陸詢正高興的時候,抱起陸詢昨夜替換下來的那套縫尸衣服,大叫一聲:“公子,你沒事可真是太好了!”
一看到她,陸詢的臉立時沉了下來。
玉玲瓏跪倒在他面前,兩手捧著衣服,淚眼婆娑地哭道:“公子,奴婢錯了,奴婢該死!”
陸詢見她不住求饒,兩眼卻往自己腿間偷瞄,這才想起自己寸縷未掛,抓過衣服飛快地套在身上后,一腳將她踹倒在地。
“白素素呢?你可救回小釧兒了?”
陸詢吃人嘴軟,與玉玲瓏畢竟是他的第一次。
她固然存心害他,他卻也因禍得福,得到了一具可以自行修復的身體。
但若說就此放過她,那是斷斷不肯的。
是以,一見到她,陸詢就打定了主意,拿小釧兒說事。
玉玲瓏心里咯噔一下,她起過救小釧兒的念頭,但很快就打消了:陸詢都死了,因為陸詢才攀上的這個干親,還救她作甚?且看她的造化,由她自生自滅去吧。
“釧兒,釧兒被白素素吞進了肚子,白素素被黃老爺吞進了肚子,黃老爺又被公子關進了瓶子。”
玉玲瓏說了段繞口令,幾乎把陸詢逗笑了。
他強板著臉,又輕踹了她一腳,“你還算個人嗎?虧小釧兒喊你阿母!”
玉玲瓏見他并未用力,知道這一關算是蒙混過去了,略有些俏皮地道:“我本來就不是個人!”
“你確實不是人!”巨蠱鷹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伏到陸詢腳邊道:“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陸詢點點頭,“嗯,剛才那兩條鐵線蟲是怎么回事?”
巨蠱鷹抖抖身上凌亂的羽毛,瞅著玉玲瓏咽口唾沫道:“公子,這琵琶小妖居然敢害你,讓我把她吃了吧?反正她也不是人。”
陸詢一瞪眼,“她害我?明明是你害我!”
巨蠱鷹的頭連連點地,告饒道:“不知者不罪,不知者不罪。我那不是被鐵線蠱控制心神,暈了頭嘛!
我那仲兄去西方極樂世界享福前,將這陰陽二氣瓶贈給了我,并送我兩粒仙丹,說憑它能控制這瓶子。
我服了仙丹以后,修為果然大長,哪想到里面卻是我那仲兄斬掉的兩只三尸蟲,于是逐漸被蟲子魘鎮了心神。
天化小兒以他靈宇道場中的重華道德斑竹壓制住我,用莫邪寶劍點殺了我的三尸子蠱。
為了破解他的法術,我強行催動三尸母蠱,結果遭到反噬,嘔黑血不止。多虧公子以……”
“等等,等等!”陸詢擺手打斷了他,“天化小兒是誰?”
巨蠱鷹一臉好奇,“公子不知道?天化小兒黃天化,就是那黃皮子精啊!這小院乃是他的道場——靈宇廟。
那些湘妃竹,如果我沒看錯的話,應該是重華大帝的頭發所化,之所以能割而瞬間重生,正是因為其中蘊含道德之力。
不過,這黃皮子精行事猥瑣,應該與他強行斬去兩條尾巴有關。”
陸詢聽得嘴巴大張,幾乎能塞進去個鴨蛋。
重華大帝即是舜帝,又被稱為道德鼻祖。
而湘妃竹傳說是因他的兩位妻子血淚灑在紫竹上生斑而命名。
至于黃天化,作為清虛道德真君的首徒,死后被姜子牙封為三山正神炳靈公。
難道他下凡后,托生到了黃皮子身上?
不對啊,洗冤錄中,給黃皮子的判詞,可說它是軒轅墳中軒轅人的,它怎么可能又是黃天化?
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洗冤錄絕對不可能出錯的。
如果它真的是黃天化下凡轉世,作為道德真君的弟子,怎么可能喜食人肉?
還有,在蓮勺鹽池初見它時,它先是個紙人,后來又變成了一只長著三條尾巴的黃鼠狼。
而在圖冊里,它確實只有一條尾巴。
現在的它,僅有的一條尾巴,又被陰陽二氣瓶的大火燒沒了。
蓮勺鹽池化為混元金斗后,它又變成了一個乞丐老頭,于城頭扔鞋子調戲于我。
這黃皮子究竟是誰,它到底有多少重身份?
驀地,陸詢想起了在地球上曾看過的電視劇,里面說費仲是黃皮子精變的。
當時以為是瞎扯,現在看來極有可能是真的。
他掃了眼陰陽二氣瓶,有它在,何不試驗一番。
“老鷹,你看下這瓶子可還能用?”
巨蠱鷹從地上爬起來,圍著瓶子轉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停留在那兩個小的黑白圓圈處,頗為懊惱地搖搖頭道:
“用不了,不能用了。沒有了三尸子蠱,它根本不聽我的使喚。”
“不能用了?”
陸詢走上前,看著小圓圈內被黃皮子以劍挑走蟲子后,留下的兩個小孔。
不應該呀!
連那太元玉女都極為推崇的一件法寶,怎么可能會不能用了。
難道說,被黃皮子殺死的黑白兩條蟲子,是這瓶子的器靈?
陸詢心里想著,手指情不自禁地摸上了白色圖案中的黑色圓孔。
手指剛觸到圓孔,那圓孔竟像一張魚嘴一樣,把他的手指吸進去兩個指節。
更奇是的,體內的九轉乾坤經竟然自行運轉,將剛得的香火值轉化為功德之力,源源不斷地輸送進了那個小孔。
剛得的七兩二錢香火值轉化的功德之力全部被吸進去后,那小孔似乎仍不滿足,用“嘴”狠狠地咬了陸詢的指頭一下。
陸詢吃痛,連忙抽了出來,手指肚上多了兩個“牙印”,鮮血流了出來。
惱怒的他正要以乾坤劍將瓶子砍為兩半,那瓶子突然一陣劇烈搖晃,瓶體慢慢收縮,一會兒變得只有寸余高。
細長的脖頸輕輕一扭,在地上一彈,跳入了陸詢的掌心。
“星主,你是星主!”
巨蠱鷹顫抖著嗓子大叫一聲,撲通一下拜倒在了陸詢腳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