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幾成把握?”周天問。
元宏沉默地看著他,過了好一會才開口,“沒有任何把握。”
“那我憑什么相信你?”
“你可以選擇不相信。”
元宏好像完全不在意周天愿不愿意讓周仙姿來做試驗品,他低頭摸了摸女童的頭,目光變得柔和起來,語氣依舊平淡,“想要找我做小白鼠的人有很多,你的姐姐來與不來,對我無關緊要。”
周天眼眉一挑,意識到元宏這話背后的意思。
他所說的方法,不僅僅可能治療亡道之境的枯萎氣息,而是能救治大多數的病癥。
“你且說來聽聽。”周天說道。
其實周仙姿遠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那一步,周天身上還有一顆造化丹,其中蘊含的神秘生機力量足以周仙姿肉身的枯老修復。
只是這樣一來,周仙姿要面對的將是造化丹力量的反噬,她的身體與劍道人不同,劍道人是有過不少靈物洗禮的,筋骨血脈原本就和周仙姿真正的肉體凡胎截然不同。
當然還有一個風險,就是蟄伏在周仙姿神識里的來自亡道之境的魔物,造化丹到了周仙姿體內,說不準會讓她再次蘇醒。
沒到最后關頭,周霞還是希望找到更為保險的辦法。
元宏看了周天一天,皺眉道,“也罷,你若不答應,我本可不理會你,看在算天子的面上,你跟我來吧。”
兩大一小三人兩前一后離開了古屋,往飛泉瀑布的方向走去。
“你是如何尋得此處天險奇谷的?”周天感受著周遭縈繞濃郁的靈氣,它們積于谷內,幾乎不往外散發靈息,可謂是天然的寶地,不由稱奇。
元宏身形頓了一下,平淡的聲音傳來,“此地,是你師傅推薦給我的。”
周天目光微凝,隨即跟上元宏二人的步伐。
山間花木繁盛,一路能看到大片大片的靈田,上面種植著各種天材地寶,獨特的氣韻撲面而來,異香醉人。
這些近似修仙所用的奇花異果不是一時半刻就能生長出來的,也就是說這里一直以來都有靈氣沉淀。
三面環山,深谷如凹勺承載著這些靈氣。
不多時,三人便到了最初在古屋那邊能夠看到的那道飛泉面前。
飛泉鋪落,已成瀑布之勢,只是高低落差與寬度略顯不足。
周天瞇起眼睛,盯著飛泉,元宏尚無動作他便感受到了飛泉之后溢出的淡淡氣息。
只是很平淡的氣息,說不出特別之處,但說明飛泉之后,應該藏著山窟。
“你既然看出來了,就勞煩將飛泉劈開吧。”元宏拉著女童的小手,向周天做出了請的手勢。
他都這么說了,周天也就不客氣了,隨手一道劍氣將飛泉切開兩半,果然看到了背后黑洞洞的入口。
女童怔在原地,呆呆地看著飛泉像簾子一樣被掀開。
“扶安,我們走。”元宏對此見怪不怪,拉著女童爬上兩丈余高的山窟。
待他們到了山窟里,周天飛身躍入其中。
身后的飛泉隨之閉合,重新將山窟遮住。
洞窟有五六人寬,周遭怪石嶙峋,蜿蜒曲折的石壁上沿途掛著燭臺,此刻有明火在晃動,照亮了洞中的景象。
元宏繼續往深處走,“流澤峰是你師傅引薦的,但這山窟是我發現的。”
“所以你說的辦法,一直都有。”周天說。
元宏沒停下,點了點頭,“許多年前,我在山窟里,發現了一條河。”
話音未落,周天就聽到了流水聲,輕快無比,竟給他一種不太真實的感覺。
元宏從石壁上摘下一根燭臺,照亮前方,“我們到了。”
周天腳步一滯,他明明覺得這河流距離他們還有相當的距離,可定睛一看,發現那河流僅在他們幾步開外了。
這河流竟能讓他的靈識感知出現偏差,確實不簡單。
前方的暗河貫穿整個山窟,他們能看到的只是其中一部分,暗河一直延伸到山窟暗處,深不見底。
也就是說,這條暗河就是山窟的盡頭了。
周天俯下身舀了舀河水,眼中閃過異彩。
他所觸碰到的,并不是水。
那是一種入手溫涼的觸感,像是水一樣。
但手拿起來一看,沒有半點濕潤。
“這是什么?”
周天看向元宏。
元宏枯瘦的臉在昏暗的火光下顯得有幾分不自然,他盯著涌動的暗河道,“不知道,我只知道這一條河,叫做第二河。”
他指了指不遠處立在河邊的石碑,上面正是寫著“第二河”三個字。
“這是一條能夠滿足人愿望的河流,據說你的執念越深,目的就越容易達到。”元宏臉上露出茫然。
人永遠無法踏入同一條河流。
第二河不是一條河,而是第二條河。
周天觸摸這古老的黑色石碑,看到兩面的兩行碑文。
冰涼的古意襲來,恍惚間他覺得這一幕很眼熟。
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他曾經來過這里。
他甚至看到了一雙手,在黑亮的石碑上刻字……
“我不懂。”周天回過神,扭頭看著元宏。
元宏的臉色也恢復了自然,“方法很簡單,帶著你的念頭,踏入這條河。”
“如果能從這條河里回來,代表著有可能成功。”
“一切念頭?”
“一切念頭。”
“你的推斷依據呢?”
“我成了流澤峰谷主后,先后有六十八人踏入過第二河,這些人中,只有一個人回來了。”元宏黯然失神。
“他成功了?”周天問。
元宏搖了搖頭,目光落在身邊睜大眼睛聽著他們說話的女童扶安身上。
周天臉色一變,“就是她?”
元宏目光寵溺地撫摸著扶安,“她是我的妻子,扶安。”
“……”
“她是研究時空的,一個任性的科學家。她說,第二河不是一條河流,而是一條河流的無數個時空中相應的河流集合,它承載了過往的所有時空的這條河,河流里的時空是錯序的,人踏入其中,便等于進入了無數條河流中。”
“每一條河就是一個時空,進入哪一條時空的河流,你就會成為哪個時空的你。”
“也就是說,如果我姐去了事情沒有發生之前的那個時間的河流里,出來后,就是那個時間的她。”周天若有所思。
踏入河流是一個自己,出來后是另一個自己。
“是的,扶安的推斷是,當你踏入河流,便等于踏入無數錯亂的時空,大多數人會迷失在其中,無法找到回來的路。”元宏看著女童,哀嘆道,“想要找到回來的路,必須有強大的意念,這個執念是最想要成為的自己,那你就能打開相應時空的那扇門,離開這條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