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巴掌一挨，普度慈航已經知道遇到了難以抵御的強大對手。
他從一只長不盈寸的小蜈蚣，一路走到今日，不知遇到過多少兇險。
和趙公明、文殊等上古正神相比，普度慈航只是從末法時代成長起來的小妖怪，他不知道圣人，不知道至寶斬尸，不知道太乙玄境，完全是摸著石頭過河，一點一點摸索著成長到如今的程度。
在遇到白蓮教主徐鴻儒之前，他甚至不知道修煉的下一步境界。
所以在這種茫然無知和戰戰兢兢的心態下，他一步步走到現在，對于那些強大的存在，一直抱有敬畏和謹慎的態度。
正因如此，在發覺對手強大得超乎尋常之后，普度慈航立刻老老實實的縮在角落里，大氣都不敢喘，甚至不敢抬頭去看對方的樣貌。
此時聽到林白軒的問話，普度慈航只遲疑了一下，立刻回答道：“徐教主……不是已經死了嗎？”
只是這一句話，林白軒立刻聽出了破綻。
當年他狙殺大日如來，看到的只有趙公明、碧霄、金光仙、蝎皇、文殊等寥寥幾位如意真仙。而普渡慈航當時去追斬仙飛刀和羽翼仙，根本不可能親眼目睹自己以戮仙劍斬殺陸壓的情形。
原來陸壓已經復生了……
想來也是正理，東皇太一用孔宣交換了陸壓的金烏妖魂，又怎么會錯過這樣一枚上佳的棋子？必然將他重新投入三界，以備大用。
林白軒并沒有拆穿普渡慈航的謊言，只是點了點頭，問道：“白蓮教如今奉誰為主？”
“沒有白蓮教！”
這一次普度慈航回答得很快，繼而解釋道，“徐教主死后，白蓮教立刻分崩離析，有林清收攏白蓮教余孽，建立榮華會，又稱為白陽教。據小妖所知，白蓮教的大半精銳都投身其中，盤踞在魯地一帶，聲勢極隆。”
“林清？”林白軒略一沉吟，問道，“此人是何來歷？”
“他本是紹興人，其人碩身黧面，幼為云疆提督王柄弄童，隨王于苗疆，修得一身詭異的武技道法，之后長居順天府大興縣，曾為徐教主之徒。”
“弄童？”林白軒眉頭一皺，哂笑道，“堂堂的大日如來，居然如此屈居其身？也虧他做得出來……”
普度慈航低著頭不敢做聲，林白軒思索片刻，擺手道：“罷了！”
他盯著蜈蚣精，緩緩道：“你既然已經將朝中文武大臣吃了個精光，為何還留著一個老皇帝？氣運金龍已死，你留著皇帝還干什么？”
提到這件事，普度慈航不由得恨得咬牙切齒。
他從徐鴻儒那里得到了氣運轉注之法，辛辛苦苦維持著國朝不倒，指望等到香火愿力一滿，立刻動手將大幽國運轉嫁到自己身上，讓自己能夠掌握法則，踏入太乙玄境。
卻不料十年前半空中降下一道光輪，將奄奄一息的氣運金龍當場斬殺。大幽的國運頓時分崩離析，自己的籌劃也變成了泡影，怎能不恨之入骨？
他猛然抬起頭來，啞聲道：“難道連一點殘羹冷炙也不允我吃么？”
普度慈航能夠一路爬到國師的高位，實在是個思維慎密、心機深沉、善于隱忍之輩。但是提到這件事，他實在是裝不下去，壓抑在心頭的怒火騰地一下就竄了起來，無論如何也壓制不住。
“慢來，慢來，喝口水，嘴角都有白沫子了，看著惡心！好歹也是當朝國師，堂堂正正的妖仙，總該知道些人情世故，怎么還如此沉不住氣？”
普度慈航愣了一愣，也發覺了自己的失態，氣呼呼的走到供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也不顧冒著熱氣，仰脖一口吞下。定了定神，這才想起對面的并不是自己的親朋故交，而是一個高深莫測的敵人。
他警惕的后退半步，沉聲道：“閣下修為驚人，不知深夜來訪，所為何事？若是為了調侃小僧，只怕閣下是找錯了人！”
“沒錯！”林白軒慢條斯理的說，“我問你的話還沒回答，你留著皇帝不殺，莫非還貪圖那一點國朝氣運？”
普度慈航猶豫片刻，點頭道：“皇朝氣運大半都在氣運金龍之上，國君、皇子各自還有一縷。除此之外，三省六部也有一絲……”
林白軒點頭道：“原來如此，皇子死得干干凈凈，皇長孫元子語被你囚禁，想必也已經被你吃掉了。至于三省六部……難道你還沒把三省六部吃光么？”
“還有兵部尚書傅天仇領兵在外征討叛逆。”到了這個地步，普渡慈航索性老老實實的承認道，“等傅天仇回到帝都，我先殺了傅天仇，最后再將元喜的氣運一并吞噬！”
兵部尚書傅天仇？
林白軒心中一動，吩咐道：“殺不殺傅天仇與我無關，但是你派去的千戶左子雄，這個人我卻要了！”
“左千戶？”普渡慈航狐疑的看了林白軒一眼，試探著問道，“不知尊駕與左千戶……”
“有幾分塵緣！”林白軒淡淡的說，“旁的你也不必打聽。你與傅天仇的糾葛與我無干，我也不會插手。但是只怕你要在這人身上翻船！”
“我？翻船？”普渡慈航似乎是聽到什么天大的笑話一般，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區區一個凡夫俗子，就算有幾分武功又能如何？只要不遇到如尊駕一般的上仙，便是護他之人再多，豈能逃過我的手心？”
“話就說到這里，信與不信隨便你！”
林白軒懶得與這蜈蚣精多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朝小青點了點頭，身形突然消失不見。
普渡慈航猛然撲了上去，站在窗口朝外打量半晌，確認對方已經離去。立刻快手快腳的取出三根線香，在空中一晃燃起，隨即恭恭敬敬插在香爐中，低聲稟報道：“回稟主上，那人果然來了……”
裊裊上升的煙霧頓了一頓，忽然挺得筆直。
普渡慈航心中一喜，繼續低聲道：“小妖已按主上的吩咐，一字一句分毫不差。如果小妖沒有猜錯的話，那人已經朝魯中去了！”
“一切果然都在主上的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