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鵬現在可不想管團長的事,只想著怎么寫那份該死的檢查。算了,還是吃飽飯再說。
記得教官很深刻地說過這么一句話:“吃的飽,睡的香,跑的快,才能飛的好。”
吃過飯,兩人走出餐廳,來到空勤休息室,孔迪倒了一杯果汁,順手指指一樓的后門。
展鵬會意,孔迪是想去外面和自己接著聊。
剛挨過輪番的批評,心情還沒完全轉過來,還要冥思苦想怎么寫檢查,他倒了一杯咖啡,還沒放糖。
塔臺后面,有四個藍色遮陽傘,傘下放著白色的塑料桌和白色的塑料椅子,以供飛行員在這里小憩。
在青色的山坡和黃中翻綠的田野中間,這里還算有點浪漫的地方。
孔迪也飛完了今天的科目,戴上墨鏡,坐在椅子上,愜意地翹起了二郎腿,將吸管叼在嘴上,一副很受用的樣子。
展鵬端坐著,低頭抿了一口咖啡,嘴里泛著苦澀,心里反而有點高興,因為比在157當備份的時候好多了。
一架戰機轟鳴起飛,腳下的草地似乎都在顫抖,展鵬抬頭,目光跟隨著戰機飛向了天空。
“知道團長心里最想的是什么嗎?”不等展鵬再問,孔迪已有些迫不及待,嘴里還含著習慣。
展鵬想了想,回答說:“是飛行吧。”
孔迪氣的吐出了嘴里的習慣:“廢話,飛行團團長不想飛行,難道還是機械化行軍和遠海航行?”
“當然不是。”展鵬微微笑了笑,其實他還想著檢查的事。
孔迪又像老兵對新兵一樣口氣說:“算了,你剛來還猜不到,團長最想的是,以實戰的方式打贏演習對抗,也就是仗怎么打,咱們就怎么訓練,還要徹底利索的打贏。”
剛來時,黃耀華就說過類似的話,展鵬并不感到稀奇,反而覺得孔迪自作聰明,于是攤開雙手,反駁說:“我說師兄,我才來一星期,還沒完成改裝訓練,怎么去想對抗?”
孔迪也學著展鵬模樣,攤開雙手:“你可以向這方面表現啊,聽說你在老部隊還是個備份,但還是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展鵬不想和他再扯,點點頭:“你要這么說,我就明白了。”
孔迪得意地笑笑,還晃晃架在左腿上的右腿:“跟我在一起,漲學問吧?”
這家伙是不是飛行技術好,但情商有點低?展鵬至少順從著他:“是漲學問。”
“我還告訴你,你應該學會揣摩領導的心思,這樣才能過的好。”孔迪越說越像一個新兵班長,而面前的展鵬就是他的新兵,口氣也帶有教訓的味道。
展鵬仍裝作很虔誠,初來乍到,也應該謙虛:“您說的對,只是我還沒達到您的高度,眼下可我還不知道檢查怎么寫,我總覺得這不是很大的錯誤,這也需要揣摩團長的意思吧?”
看展鵬主動提出了困難,又這么恭維地肯定自己,孔迪更來勁了:“那當然了,團長就是想讓你嚴謹飛行,注意空中安全。行了,看在你已經把我當兄弟的份上,我幫你寫。”
說完,孔迪又自豪地說了一句:“寫檢查太容易了,以前我經常寫——”
“嗯?”展鵬捕捉到了什么,抬眼看著孔迪。
孔迪也覺得自己說漏了嘴,趕緊改口:“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以前我也經常幫別人寫。”
展鵬已經猜出來,孔迪沒少寫檢查,但孔迪已經提出幫自己寫,那再好不過,于是立即豎起大拇指,臉上更加虔誠:“師兄能文能武,真是全才。”
孔迪歪頭看著展鵬:“你不是在恭維我?”
展鵬滿臉堆笑:“哪能呢,我從心里佩服。”
不知道為什么,孔迪反而謙虛了:“我不能跟你比,你是雙學士,但就寫檢查,我還是能幫你,走,現在就去。”
“那謝謝啊!”展鵬立即喝光咖啡,跟著孔迪來到指揮控制室旁的一個小房間,里面有電腦和打印機。
“你先構思,我去上個廁所。”孔迪轉身走了。
展鵬端坐在電腦前,想了幾分鐘,才打了兩行字:
我在飛行的時候,由于過于興奮,不夠嚴肅認真,在座艙內大喊大叫,犯下了很嚴重的錯誤,在此——
孔迪回來,看了一眼,直搖頭:“你寫的啥玩意啊,還雙學士呢,這是小學五年級水平!”
展鵬撓撓頭,表示已經盡力了。
實際情況就是這樣,在157團就寫過兩次檢查,但都是具體的錯誤,而且都是教導員幫他寫,但這次他真不知道錯誤有多嚴重,也就更不知道怎么寫。
“你起開吧,看來你的人生真需要豐富,連檢查都不會寫。”孔迪把展鵬扒拉到一邊,坐在了電腦前面。
恰好黃耀華推門進來,孔迪回頭看了一眼,立即站起來,滿臉微笑。
“你們干什么呢?”黃耀華問。
展鵬低頭回答:“寫檢查。”
黃耀華又瞪了展鵬一眼:“好好寫,孔迪,你幫著他挖掘自身的問題。”
“是,大隊長,我已經在幫他了。”孔迪笑著說。
黃耀華轉身走了,孔迪沖展鵬自豪地笑笑:“看看,連大隊長都這么說了,說明我是高手,呸,這個高手算個啥玩意。記住,你千萬別說是我幫你寫的。”
展鵬心里在笑,臉上沒有表情:“放心,我不傻。”
“你也不聰明,你說飛行的時候嚷嚷個啥?”孔迪又坐下了。
不到半小時,檢查寫好了。
展鵬一直在后面撓頭,因為孔迪寫的讓他自己都無地自容。
什么放松了對自己的要求,放松了學習,什么從靈魂深處忘了安全觀念,也從靈魂深處受到了強烈的震撼,還有對團長的批評心懷十萬個感謝——
還有一大堆以后要怎么辦,洋洋灑灑,快兩千字了。
“這行嗎?”展鵬表示懷疑地問。
孔迪不屑地看看展鵬:“還行嗎?把那個嗎字去掉!檢查就要從靈魂深處挖掘自己的錯誤,要刨根問底,往祖墳上刨。”
展鵬笑了:“我考上飛行員,家里人都說祖墳冒青煙了,你可倒好,現在又給刨了。”
孔迪氣的直搖頭:“說啥呢,我只是打個比喻,不這樣,你怎么能過關?”
展鵬點點頭,沖孔迪感謝地笑笑:“好,如果過關了,我請你吃飯。”
孔迪白了他一眼:“虛情假意。”
展鵬不好意思地笑笑,他知道自己剛才說錯了,附近是有城鎮,但何敬忠說了,飛行員不準外出,更不準去外面吃飯。
孔迪又自豪地看看檢查,學著何敬忠的模樣,揮手說道:“打印出來,交給團長,保證一次性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