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程原的陪同下,杜雍一行人順利回到了京城。
年關將至,京城變得越發熱鬧,到處張燈結彩,紛飛的大雪和刺骨的寒風并沒有阻止街坊們出門購買的年貨的熱情。
杜雍下去歷練了幾個月,竟然有些不習慣這種熱鬧,左看右看,暗自感慨不已。
杜謀見狀,好奇道:“雍哥,嘆什么氣啊?”
“沒事!”
杜雍搖了搖頭,沉默了半晌,突然說道:“不知為什么,我覺得懷離縣更有生活的氣息,雖然沒那么熱鬧,但是更自在。”
杜謀啞然失笑:“地主當上癮了是吧?”
程原大笑道:“我知道為什么,因為京中權貴多,規矩也多,什么時候都得小心翼翼。而懷離縣就你杜爵爺身份最尊貴,連聶縣令都管不了你,所以你才會感覺自在。”
杜雍眉頭微皺,喃喃道:“是這樣嗎?”
程原點點頭,認真道:“當然是這樣,你想想那些小百姓,平時有你那么自在嗎?”
杜雍想了想,豎起大拇指,苦笑道:“老隊長一語中的,還真是身份帶來的自在!”
頓了頓,輕嘆道:“不過大家族也有大家族的難處,比如說這次杜家女眷遭遇刺殺,我一路上都在想到底是誰在搞鬼。”
程原拍拍杜雍的肩膀,安慰道:“船到橋頭自然直,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
杜雍長舒一口氣,咧嘴一笑:“謝謝!”
程原擺擺手,表示不客氣,突然又道:“還有一件事你得注意!”
杜雍見他表情如此嚴肅,心中一慌,趕緊問道:“什么事?”
程原壓低聲音:“成小姐的事情!”
杜雍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懊惱不已,咕噥道:“那事還沒完嗎?”
上次回京的時候,姜步平透露過,二殿下裴惑可能會追求某個大人物的女兒。
回京之后,證實了那個大人物就是成季平,人稱成四爺,鐵帽子公爵,名氣很大,成小姐自然就是他的女兒。
裴惑若是能娶成小姐,自然是找了一個強力的家族當盟友。
然而還沒等裴惑公然表示態度呢,坊間突然就傳出一個謠言,說成四爺看中了杜雍,要把他女兒嫁給杜雍。
當時成四爺不在京城,謠言卻越傳越猛,杜雍努力辟謠無果,只得匆匆離京。
杜雍忿忿不平道:“事情過去了那么久,謠言還在傳嗎?”
程原點點頭:“根本就沒有停過。”
杜謀也附和了一句:“雍哥,關鍵是成四爺一直沒有辟謠。成小姐也沒辟謠,在詩會上,很多人都向她問過此事,她都是笑而不答,讓人更加好奇。”
杜雍咕噥道:“那個小娘皮有毛病吧,我都沒見過她的,連名字都不知道,她這樣故意吊人胃口意欲何為?”
“不會吧?”
程原抓著腦袋,認真道:“杜老弟,你和成小姐都是名門之后,從沒見過面?”
杜雍哂道:“你剛才不也說了嗎,京城多的是權貴,哪能全都見過面。說句實在的,成小姐和我根本就是兩種人,我是街上混的,她是參加詩會的,能認識嗎?”
程原又道:“可我聽說成小姐是謝小姐的閨蜜呀,你和謝小姐那么熟,卻沒見過成小姐,不是很奇怪嗎?”
杜雍嘿然道:“謝采言得另說,她可是經常去青樓看歌舞的主,別家小姐能比嗎?”
程原想想也是,點頭笑道;“有道理哈!”
杜雍拋開雜念,沉聲道:“現在顧不了成小姐的謠言,我要著手調查案件,那個瘋子乞丐眼下關押在何處?”
程原回道:“京城府尹本來想調查此案,但被大理寺截下,所以嫌疑犯關押在大理寺。”
“主場!”
杜雍滿意地點點頭,又問道:“具體是誰負責?”
杜謀回道:“因為大伯隨時要過問,所以案子由王大人親自負責。”
王沐坤雖是大理寺的一把手,但他和杜宗承的關系不錯,親自負責案件也說的過去。
杜謀嘆道:“雍哥,不是小弟想潑冷水,大伯和王大人何許人也,連他們都查不出線索,你去查也很難。”
杜雍淡淡道:“我當然知道很難,但愚者千慮必有一得,說不定我這臭皮匠有點用呢。”
走過了主大姐,來到了城西,程原提出告辭:“杜老弟,謀隊長,我就先走一步!”
杜謀趕緊拉住:“程隊長,都到了家門口,最起碼要進門喝口熱茶吧?你就這么走掉,以后別人這么看我和雍哥。”
程原擺擺手,認真道:“我只是想護送你們一程,現在順利抵達,我也就可以安心離去。現在不是喝茶的時候,以后再說吧!”
杜雍掏出一張銀票,塞到程原手中。
程原一愣,做出生氣狀:“杜老弟,你這是干甚呢?”
杜雍解釋:“不是給你的,你離開崗衛來護送我們,隊里弟兄的擔子就要變重,這點錢是請弟兄們喝杯小酒的,大冷天不容易,暖暖身體。”
程原這才收下銀票,感慨道:“杜老弟,你還是老樣子,總是那么大氣。”
說罷拱拱手,轉身瀟灑而去。
程原離開后,杜雍又吩咐菱菱和清瑤:“我去侯府,你們兩個先回家,收拾屋子什么的。我今晚不知道能不能回來,若是沒回來,你們就自己吃晚飯,不用等我。”
清瑤和菱菱乖巧地點點頭,調轉方向,回家去也。
杜雍和杜謀沒有耽擱時間,直接去了侯府。
侯府的氣氛非常嚴肅,下人們低頭站在客廳外面的走廊上,大氣都不敢喘氣。
杜宗承、杜宗隆、杜瓊在客廳,正在商量事情,杜宗燁由于差事很忙,并沒有到,梁河帶隊去了平州做事,也沒時間。
看到杜雍和杜謀出現,杜宗承明顯愣了一愣,瞪著杜謀,大怒道:“杜謀你怎么回事?不是讓你別告訴你雍哥嗎?”
杜謀見大伯如此生氣,當場嚇了一跳,焦急地比劃著手勢,但什么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
杜宗隆想為兒子打圓場,當終究沒敢開口。
杜雍趕緊發話:“大伯切勿生氣,謀弟去懷離城只是轉告您對我的告誡,其他的沒說,我見他憂心忡忡的,就感到很奇怪,再三追問下,他才開口的。”
杜謀暗暗松了一口氣,心中感激不已。
然而杜宗承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當場喝道:“小雍,你不要為他打圓場!”
旋又看向杜謀:“本以為你當了衛尉寺的小隊長會穩重一點,哪知道連一點事都藏不住。小雍單獨在懷離城,不僅要面對各路匪軍,還要承擔懷離縣發展的任務,壓力很大,還可能會迷茫,我想囑咐他低調和小心,之所以派你去,是因為派其他人去分量不足,但你告訴他京城的事干什么?”
杜謀趕緊道歉:“大伯,這是我的錯,您不要生氣,別氣壞了身體。”
杜宗承見他認錯,也就沒有繼續,收回了冷冽的目光。
杜雍上前,替杜宗承錘了錘后背:“大伯消消氣,您就當我回京歇一歇,看看家人。其實我在懷離縣壓力也沒那么大,我甚至還種了兩畝地呢,種的蘿卜和油菜,偶爾還和老農交流心得。飛字營暫時也不用擔心,我和聶縣令認真評估過,飛字營若想反打,最起碼要等到春暖花開。”
杜宗承這才微微點頭,看上去氣消了少許。
杜瓊和杜謀看的感慨不已,杜雍到底是大伯帶大的,說話比較有分量。
杜宗隆順勢轉移了話題,呵呵笑道:“小雍,你還會種菜?”
杜雍點點頭:“長的很不錯呢,我還摘了炒著吃。四叔,懷離城剛重建那會兒,蔬菜的價格甚至比得上豬肉呢,還都是蔫的,所以我才想著種菜的。老百姓也種了很多菜,油菜種的最多,都等著明年榨油賣錢。”
杜宗隆哦了一聲:“那挺好的,看來懷離縣已經恢復了不少啊!”
“是!”
杜雍點點頭,補充道:“日用品、藥材、肉類還是要依賴乾州城和川明縣。我聽說平州有不少江湖匪徒來到了乾州,趁著大雪天打劫商隊,肯定會影響到懷離縣的運輸線。”
杜宗承插了一句:“懷離軍好像有一支隊伍專門保護運輸線吧?”
杜雍解釋:“懷離軍現在共有三千兵力,其中二千人由聶縣令直接統領,負責守城,剩下一千兵力都是精銳,由兩個邵武校尉統領。保護運輸線的那個校尉叫高潛,雖然有五百人,但是護不了那么長的路線,而且他不是專門的,因為隨時要幫忙壓制飛字營。不過大理寺分了人手過去幫忙,我在路上見到了風組的老隊長。”
杜宗承點點頭:“那就好!”
說完那些,杜雍步入正題:“大伯,四叔,那個乞丐腦子真有問題?”
杜宗隆點點頭:“嚴格來說,算半個智障兒。”
杜雍眉頭大皺:“若是智障兒,怎么可能會突然掏出匕首傷人?”
杜宗隆苦笑:“御醫看過,柳大夫看過,還找了氣宗高手看過,結論都是智障兒。至于他為何會突然掏出匕首傷人,目前沒有定論。確切的說,沒人敢妄下定論。”
頓了頓,續道:“他自少就是孤兒,沒有親人,這么多年來,就在廟門口乞討,附近的街坊鄰居們常有施舍,對他的印象都差不多,是個可憐的孩子。”
杜雍問道:“沒有親人,那他有伙伴嗎?”
杜宗隆搖頭:“倒是有幾個小乞兒常和他在一起,但不是伙伴,經常欺負他,總會搶他乞來的吃食和銅板。對于那幾個小乞兒,已經挨個審問,都是隨便一嚇就會尿褲子的那種,沒有問題。”
杜瓊接道:“那把匕首也查過,樣式很普通,幾乎每家兵器鋪子都有出產。還很破舊,應該是垃圾堆里撿來的。”
杜雍大感頭疼:“聽起來好像無從下手啊!”
杜宗隆長嘆道:“確實無從著手。現在最重要的是,祈禱胎兒沒事。”
說起胎兒,杜雍請示:“大伯,我去看看小伯媽?”
杜宗承點點頭:“順便幫忙安慰老太太,她老人家嚇的不輕,至今還沒恢復。”
杜雍起身,來到了后院。
女眷來了很多,正在里屋看望受傷的小伯母,陪老太太說話。
看到杜雍后,老太太也是一愣:“小雍?”
杜雍上前:“老太太,您還好吧?”
老太太抓著杜雍的手,慘然道:“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哦,老天爺要這么對老杜家。”
杜雍安慰道:“老太太啊,人有旦夕禍福,月有陰晴圓缺,任何人都不可能總一帆風順,老杜家又何能例外,哪有什么造孽之說。”
老太太長嘆一口氣,略有欣慰道:“都是你這小子最懂安慰人。”
杜雍又看了看靠在枕頭上的小伯母,見她面色紅潤,氣息也還能穩,恭敬問道:“小伯媽,您現在感覺如何?”
小伯母比杜雍大不了幾歲,沒有拿長輩的架子,回道:“我感覺還好,勞煩雍哥兒關心。雍哥兒在懷離縣任務繁重,實不該如此奔波啊!”
杜雍擺擺手:“也不遠,只是回來的匆忙,沒帶什么土特產,還請別見怪。”
小伯母笑道:“雍哥兒安全回來就好,那么客氣干什么。”
大堂姐今天也在,開口道:“雍弟,我聽說你也懂醫術,要不給小媽號號脈?”
杜雍看向小伯母。
小伯母點點頭,伸出了左手。
杜雍伸出大拇指搭在她的脈搏上,閉目診斷了好一會兒,欣慰道:“大小平安!”
小伯母眼神一亮:“雍哥兒可不要光說好話,柳大夫都說還要觀察的。”
老太太也很欣喜,眼巴巴地看著杜雍。
杜雍笑道:“柳大夫是個穩住的大夫,那么說是提醒以后要加倍小心的意思。依我之見,只需好好休息,好好吃東西,孩子必會安然出生。”
又陪老太太說了一陣子話,杜雍起身離開后院。
大堂姐跟著杜雍出來,好奇地問道:“雍弟,你回來是幫忙查案嗎?”
杜雍點頭,又搖頭:“我未必幫的上忙,但必須回來看看。”
大堂姐又問:“你有梁河的消息嗎?”
“姐夫?”
杜雍莫名其妙,反問道:“姐夫不是帶隊去平州做事了嗎?”
大堂姐苦著臉:“可是他已經十天沒給我來信,也沒派人報平安,我很擔心。”
杜雍安慰道:“大姐啊,平州現在很亂,姐夫肯定是很忙碌的,沒空寫信也正常。不過大理寺肯
定有他的消息,這樣吧,我明天順便去問問。”
大堂姐笑著謝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