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很漫長,也很悠閑。
隔三差五就會下雪,雖不是遮天的鵝毛大雪,但下一陣停一陣,溫度非但遲遲升不上去,反而持續下降。
很多人都說,懷離縣很多年都沒碰到這種情況,估計是大兇之兆。
為防止消極情緒蔓延,聶文濤出告示解釋了溫度問題,說這是正常現象,和兇吉無關,十幾年前也有低溫持續很久的情況,是個循環而已。
告示雖然寫的明明白白,但作用似乎不大,吉兇之說顯然更有市場,且愈傳愈烈。
聶文濤很無奈,幸好過年稍微沖淡了消極的氛圍。
過年的時候很好玩,杜雍召集了聶文濤、赤腳老鬼、高潛、曲老大、曲老二、曲老三,再加上菱菱清瑤成頌雅三個小丫頭,以及雍家軍,十幾個人熱鬧了好幾天。
斗地主被傳開,引起了眾人極大的興趣,稱比骰子和牌九好玩的多。
杜雍趁機推出了撲克的其他玩法,跑得快、炸金花、升級等等,越發激起了大家的興趣。
初二那天,有個好堵的老板來給杜雍拜年,見識過撲克以及各種玩法之后驚為天人,說要把這些王法普及到他即將開張的賭場中去。
乾州雖不禁賭,但開賭場的難度很大,正規手續只是個幌子,關鍵是要有人,否則只能開一開地下黑賭場,隨時都會被官府一鍋端。
這個老板因為支持了懷離城重建,幫了聶文濤很多,所以聶文濤給了他開賭的資格,但也做了很多的限制,首先稅率高的驚人,其次是管理方面,必須要有縣衙的人監督。
對于聶文濤的條件,老板滿口答應,他甚至還給了杜雍一筆所謂的版權費,以爭取支持。
杜雍收下錢,沒有多說什么,對于賭場,他并不反對,但也不會公然站臺支持。
老板心滿意足而去,杜雍不反對就是最好的結果。
除了賭場之外,青樓和酒樓已經先一步開張,不是一家兩家,而是十幾家同時開,在小小的懷離城中引起了不小的轟動,而且生意都不錯,這標志著懷離城正在飛速恢復昔日的繁華。
對于這種繁華的景象,聶文濤無疑是最開心的,初四就開始上差,處理大小事務。
初七過后,赤腳老鬼和雍家軍就沒再貓在家里,而是整天出去耍樂子,早出晚歸,甚至是次日凌晨再歸。
家中常駐人口又只剩下杜雍和三個小丫頭。
三個小丫頭偶爾出去逛街,杜雍成了純粹的宅男。
宅男有宅男的樂趣,杜雍每天練武、看書、分析局勢,過的極為規律。
成頌雅的適應力很強,頂著杜雍表妹的名頭,以及沈落雁這個新名字,不亦樂乎,她每次出去都是化妝的,掩飾了本來的面目,對此她并不反感,因為必須這樣。
成季平來了幾次信,最近一次是元宵之后的正月十六,信中告知了京城的情況。
現在京城方面還不知道成頌雅已經離家出走,但她畢竟是好幾個詩會的成員,久久不露面必然會引起他人的懷疑,所以有些詩會成員就會登門拜訪,全給成季平糊弄走,說女兒身體不適,最近都不能參加詩會的活動。
二殿下裴惑自然也很關心,也親自登門,說很想見成小姐,但哪里見得到,他當然不敢公然和成季平叫板,只好留下一些禮物,然后退而求其次,去找成頌雅的閨蜜謝采言。
謝采言告訴裴惑,她也沒見到成頌雅,這讓裴惑大失所望。
“總瞞著也不是辦法呀!”
杜雍從成頌雅手中接過信件,看完之后,忍不住搖頭感慨。
“你什么意思?”
成頌雅伸手撈回信件,瞪著杜雍道:“你不會想把我送回京城吧?”
杜雍無語,瞥著她道:“既然收了你的珠寶和黃金,我就會做事。我的意思是,你爹總有瞞不住的時候。”
頓了頓,輕嘆道:“到底是成家大小姐,才幾天不露面,就有那么多人關心。”
成頌雅掐指算了算:“很久了好不好,差不多有一個月呢。”
杜雍一愣:“有那么久了嗎?”
成頌雅無奈,氣鼓鼓道:“我十二月中旬到的懷離城,現在正月十五,不是一個月嗎?你這個表哥做的很不合格。”
杜雍被這一聲表哥弄的猝不及防,當場把口中的茶水噴了出去,噴了少許在成頌雅身上。
“咦!”
成頌雅皺起小鼻子,拿出手帕擦拭,嫌棄地看著杜雍。
杜雍道歉:“不好意思,但是在忍不住,你叫表哥讓我渾身發毛。”
成頌雅咕噥道:“明明是你說表哥表妹的,現在卻發毛。什么意思呀,難道我當你表妹,讓你很跌份嗎?”
杜雍搖手否認,淡淡道:“私下里,你叫我名字就好。”
成頌雅點點頭,旋即賊賊一笑:“好的表哥!”
杜雍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成頌雅順勢問道:“表哥啊,你每天在書房干什么呀?”
杜雍攤攤手:“在書房還能干什么,看書唄。”
成頌雅反駁:“除了看書之外,你還在紙上寫寫畫畫。我們進來之后,你就馬上收起來,好像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
杜雍繃著臉:“什么見不得人,說的那么難聽。”
成頌雅哂道:“既然不是,那你倒是說說看,在寫什么嘛?”
杜雍舉手投降:“好吧,我在練功。”
“練功?”
成頌雅沒想到是這個答案,好奇道:“寫字也是練功?就算是練功,干嘛鬼鬼祟祟的?”
杜雍神秘一笑:“我練功的方法很特殊,你不懂!之所以鬼鬼祟祟,是因為不能外傳,不能讓你把我的絕招偷學了去。”
成頌雅對杜雍這種故作神秘的態度很不爽,咕噥道:“誰稀罕!”
杜雍嘿嘿笑道:“不稀罕更好!”
他在紙上寫寫畫畫,當然不是練功,而是分析局勢。
曲州方面傳來消息,稍微暖和之后就會進山剿匪,讓懷離軍出兵配合。
懷離軍的任務雖然只是牽制,但山中地形復雜,匪眾多雜,所以進山并非容易的事情,杜雍寫寫畫畫就是在規劃路線,以及推演各種遭遇戰,這種事情自然不能讓成頌雅看到,她若看到,若不定會興致勃勃地參與進來,甚至提出要進山剿匪。
拋開這茬,成頌雅又問道:“表哥,我爹有沒有信件單獨給你?”
杜雍奇道:“你爹干嘛單獨給我寫信?囑咐我好好照顧你嗎?這事應該不要特意囑咐吧,我若做的不好,他還不得弄死我?”
成頌雅搖頭:“不是說那個,而是說你杜家的案子,我爹說會跟進的。”
杜雍淡淡道:“那個案子我并不關心。”
成頌雅張大嘴巴:“你不關心?”
杜雍點點頭,再次強調:“京城有大理寺,有我大伯,用不著我關心,所以不要再問我。”
成頌雅心里有很多問號,但見杜雍這副冷淡的模樣,也就停止了追問。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聲音,是賀老三。
賀老三滿臉興奮:“公子,縣衙的捕快在青樓抓到一個奸細!”
“嗯?”
杜雍來了興致,問道:“什么奸細?哪方面的?”
賀老三回答:“好像是山里的高手,現在那個人已經押回了縣衙的牢房。我們剛才正巧在那個青樓喝酒,楊大哥他們先去縣衙,讓我回來通知你。”
杜雍趕緊起身,做了幾個擴胸運動,又扭了扭脖子:“走著!”
成頌雅趕緊跟上:“表哥,我也要去!”
杜雍皺著眉頭:“我去審問奸細,你去干嘛?”
成頌雅理所當然道:“我現在也是懷離城的人,關心大事也是應該的吧!”
杜雍無奈,只得交代道:“等下不許亂說話。”
成頌雅大喜,像模像樣敬了個禮,大聲道:“遵命!”
菱菱和清瑤正準備做中飯,遂問道:“公子,等下回來吃飯嗎?”
杜雍點頭:“回來!”
來到縣衙之后,在衙役的帶領下,直奔牢房。
牢房是新建的,看著并不臟亂,也不陰森,現在幾乎沒有犯人,空蕩蕩的。
那個所謂的奸細關押在最深處的牢房,杜雍進去的時候,懷離城重要人士已經聚齊。
曲老大手中拿著鞭子,緊盯著綁在柱子上的奸細,眼神冷酷。
聶文濤和高潛坐在桌子上,拿著幾樣小物品在觀察,匕首、玉佩、腰帶之類,應該都是從那個奸細的東西。
赤腳老鬼、楊進、品玉人、大黑坐在另一張桌子上,拿著酒在慢慢喝,看酒壇的樣子,應該是從青樓里帶出來的。
奸細年在三十左右,身材精干,眼神兇狠,身上有好幾道血痕,顯然剛挨過鞭子。
大黑趕緊搬來兩張凳子,請杜雍和成頌雅坐下。
杜雍擺擺手,看著聶文濤,開門見山問道:“什么情況?”
聶文濤指著那個奸細,冷然道:“此人唯恐天下不亂,這些天總在偷偷宣揚兇兆之說,說什么朝廷無道才會大雪不止,懷離縣今年會顆粒無收,想要活命必須趕緊離開,諸如此類。捕快們盯梢良久才鎖定他。”
“喲呵!”
杜雍挑挑眉,看向那個奸細:“看來真是山中的高手啊,飛字營的嗎?”
曲老大搖搖頭:“這廝嘴硬的很,被抓住之后,半個子都沒說。”
杜雍問道:“抓他的時候,他沒反抗嗎?”
聶文濤解釋:“他并沒動手,只是大聲嚷嚷,稱自己是良民,官府是冤枉好人,確實造成了不小的騷亂和討論。”
杜雍捏著下巴,仔細打量著那個奸細:“看著有幾把刷子,是毒蝎幫的殺手吧?”
奸細冷哼一聲,并沒答話,看著視死如歸。
杜雍哂道:“你不用裝死士,我聽說死士,據說牙齒藏毒的,咬一下就吐黑血,然后腦袋一歪當場身亡。”
赤腳老鬼啞然失笑:“杜老弟,牙齒藏毒的情況是有,但毒性沒那么夸張。”
杜雍淡淡道:“你見過啊?”
赤腳老鬼點頭:“見過,童千云手下有一支敢死隊,搞刺殺的,被活擒就咬毒。”
杜雍哦了一聲,咕噥道:“童千云那崽種啊!”
想不到這句話惹毛了奸細,他大怒道:“你才是崽種!”
眾人眼神一亮,這人應該認識童千云,而且關系不淺。
杜雍嘿嘿一笑:“這么激動,你是童家人啊?童過之是你什么人,堂弟嗎?”
奸細再度冷哼一聲,沒有回答杜雍的問題,恢復了酷酷的模樣。
曲老大一甩手中的鞭子,大怒道:“我看這小子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當場兩鞭子下去,把奸細的身體又抽出了兩道血淋淋的痕跡,他咬牙忍著,并以兇狠的目光回敬曲老大和杜雍,確實有點忍耐力。
杜雍坐下來,感慨道:“童千云進攻峒州的同時,還能抽空關心懷離軍的事情,看來咱們大兗峒州真的頂不住啊!”
奸細冷然開口:“不要高估你們懷離軍,你們才二千多兵力,還不論到童帥上心。”
杜雍并不辯解,盯著他的眼睛,輕笑道:“我猜你是蒙濟人,卻在大兗長大,對不對?”
奸細神色一怔,看他這反應,顯然被杜雍猜中。
赤腳老鬼嘖嘖稱奇:“杜老弟,你是怎么猜到的?”
杜雍呵呵笑道:“直覺!”
奸細盯著杜雍,冷然一笑:“就算給你蒙中,又能如何?穆長老很快就會反打的,你們懷離軍肯定守不住。”
“守不守的住,都不勞你操心!”
杜雍笑了笑,淡淡道:“飛字營的人稱呼穆飛雄為穆帥,你卻叫他穆長老,由此看來,你并不是很尊敬他,或者說,你并沒有融入飛字營。你是童派的人。”
奸細哂道:“什么童派穆派,都不知道你說什么。”
杜雍呵呵一笑:“我對你們死間派一清二楚。主家是沙家,穆飛雄是執劍長老,掌管死間派下屬幫派毒蝎幫,還掌控了火狼幫,并且和金剛派交好。童千云是普通長老,但在蒙濟混了名堂,如今他的聲威在穆飛雄之上,他很不服穆飛雄,所以才有童派和穆派。”
奸細神色一滯,他顯然想不到杜雍會說的頭頭是道,而且沒說錯。
杜雍繼續:“童過之作為童千云的侄子,年紀輕輕卻實力出眾,很令人佩服。前些日子,童過之多次率眾為飛字營補充糧食,每次都走偏僻的小道,行動非常小心,卻總被我們懷離軍逮住,你知道為什么嗎?”
說到這里,杜雍換了個極度嘲弄的表情:“因為有人通風報信呀!”
奸細終于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