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知搖了搖頭。
“大千世界，五彩繽紛，就是因為存在于各種不同的事物，如果人的性格都是一樣的，那么這個世界一定是枯燥無味的，所以我從不認為性格存在缺陷。
“那你覺得你的人生建議就是對的嗎？”不知是不是性格的缺陷，對于持懷疑態度的東西，衛煌總是想刨根問底。
“不。僅供參考，有待驗證。”
“能不能分享一下你的作品，我抽空的時候拜讀一下。”
“你這太客套了。”鄭知嘆息地搖了搖頭，意味深長地道：“我從不向我身邊的人推薦我的作品，以致于他們很多人都不知道我是一個作家。”
“這個世界最不缺乏的就是恭維，而我們需要的是真誠的贊美。”
衛煌是誠心想讀一讀對方的作品，卻被誤解為恭維，再次誠懇道：“我是一個有什么說什么的人，從來不會恭維人。”
“沒有人會不恭維人，我們都生活在一個互相吹捧的世界里。”
“……”
衛煌很想反駁兩句，可突然間腦海中就冒出了一個詞：百無一用是書生。
自己又何必和一個書生計較。
“你很想反駁我，卻又怕傷害我？”
鄭知卻毫不客氣地點出了這一點。
“我沒有。”
“真的嗎？”
“我從來不會傷害別人。”
“哈哈。”
“你笑什么？”
“你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年紀小卻學著圓滑世故，你可以敞開心扉做自己。”
“我就是在做自己。”
“你是在模仿別人。”
“誰不是在模仿別人，人生下來從無知到有知，就是一個不斷模仿且創新的過程。”
衛煌覺得對方有點抬杠，猛然激起了內心的勝負欲。
他在上學的時候就時常和同學爭論問題，不分個高下從不罷手。
“你很聰明。”
“除非智力缺陷，沒有誰是愚笨的。”
鄭知馬上住口了，他已經發現眼前的年輕人沒有心思和他聊天，完全就是在抬杠，而且是為杠而杠。
鄭知沉默了。
出于職業習慣，他開始分析衛煌的行為動機。
衛煌卻閉上了眼。
他犯了一個錯誤，他居然和一個陌生人抬杠。
這是從未有過的體驗。
對于和陌生人打交道，他一直保持著界限，今天卻越界了。
一個從未熟悉的人，沒有人知道他的喜好和厭惡是什么，不經意間就會得罪對方。
對于陌生人，他一直保持著謙卑的態度。
今天他卻和對方抬杠，在語言上進行攻擊。
這是一個不好的現象。
總不能是因為今天項目沒有談成，所以心里帶著火氣？
衛煌也沉默了。
過了很久，鄭知見他不說話，情緒也變得低落，開解道：“你的觀點是沒有錯的，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只要不曾傷害別人的利益，那么有權保持自己的個性。”
衛煌還是不說話。
言多必失。
他喜歡在技術上與人交流，而不是技術以外。
鄭知嘆氣道：“你是一個很鮮明的個體，我很欣賞，希望你在未來能一如即往地保持自己的棱角，做鮮明的自己。”
“我很幸運遇到你。”過了良久，衛煌才回道：“旅途總是枯燥的，能遇到解悶的人很難，很高興認識你，我們留個聯系方式吧，以后有空的時候或者有需要的時候，記得聯系。”
“你看你，說話都是那么的與眾不同。”
鄭知愉悅地報了自己的電話。
衛煌給他撥了過去，匯報道：“衛煌，建筑設計師。”
“鄭知，不入流的作家。”
留了電話，兩個人繼續沉默，直到汽車進了黑水縣，才各自分別。
時間還早，衛煌打了一個出租車，直接回到辦公室。
碩大的辦公室十分安靜，只有杜曉虎和沈雁昕兩人，正鏖戰在LOL的世界。
杜曉虎打招呼道：“衛師，今天比我們還要晚哦。”
“嗯。”
衛煌沒有多說。
已經得罪了人，第一次可以說是無心之過，如果再三，那就真不知趣了。
雖然秦氏夫婦和張黃還未確定要聯建，衛煌還是要做好萬全的準備，以便在對方猶豫之時給予強力的一擊，注入果敢的動力。
即使最終不能成型，也當作練習技術。
衛煌在衛星地圖上找出秦氏老宅所在的位置，配合現有地形圖，將幾家的地勾勒描繪，又用比例縮放調整為合適的尺寸。
實習的時候，他收集了許多小區住宅的方案，按一梯幾戶進行分類。
這三家人的聯建面積，最適合的就是一梯四戶，這樣每家的住房都有一百多平米，可以做到三室一廳一廚一衛的布局。
衛煌綜合權衡，給出了最優解。
平面布局出現了，還差一個整體效果。
農村人對功能布局要不大，反而對外觀有很高的要求，都希望自己家的房修出來大氣上檔次，領先于相鄰的住宅。
即然楠木渡的老房子都要改造，那何不花點心思，給他們弄一個系列的效果圖，這樣即能說服客戶，也有利于楠木渡的發展。
許多經濟發達的城市都在打造特色小鎮，對建筑外觀有嚴格的要求。
而條件差一點的地區，也在做風貌改造，對原有建筑進行穿衣戴帽，以統一建筑風格，打造美麗鄉村。
相較這兩者而言，楠木渡就是粗放式管理，政府沒有意識，不重視，而房主也是按自己的想法為所欲為。
整個街道修建出來就是沒有意義的。
衛煌馬上拿定主意，決定給秦、張、盧三家出一個聯建建筑的效果圖，等下次約談的時候拿出來，不求一鳴驚人，但求對方能看到自己的態度，從而相信自己。
每一個設計師的作品，都有自己獨特的風格。
衛煌決定從現在起，就打造屬于自己的風格。
從手機通訊錄里找出那個存了很久，卻一直沒有使用的電話。
對方很快就接通了。
“你好。”
“是唯一建筑表現張工嗎？”
“你好，我是張若丹，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嗎？”
“張工你好，我是原藍天設計院汪震澤汪工的徒弟衛煌，現在在黑水縣經緯設計院上班，我手上有個項目，需要做一張效果圖，我想問一下你們的收費標準。”
“衛工你好，你的QQ是多少，我加一下你，然后把我們的宣傳冊發給你，上面有我們的收費標準。”
很快，張若丹就發來了宣傳冊的PDF文件。
透視效果圖是八百元一張，簡單的鳥瞰圖是一千元一張。
衛煌直接在QQ上與對方溝通，決定做一張鳥瞰圖。
CAD文件只有平面圖，張若丹接收文件后馬上發來消息，問道：“你要做成什么風格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