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來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的電話。
梁歡不知道會給自己帶來一個什么樣的消息，所以他保持著警惕。
期待又恐懼。
“我叫衛煌，是一名建筑設計師。”
推銷房子裝修的？
梁歡松了一口后，拒絕道：“你打錯了，我不裝修房子。”
“和你沒關系。”衛煌擔心他直接掛掉電話，喊道：“我接下來要講的事情很重要，我希望你能花幾分鐘聽我給你講一講。”
“沒關系那你和我說什么？”
“事情和你沒直接關系，但需要你幫個忙。”
故弄玄虛？
梁歡遲疑片刻，還是選擇了聽下去：“你說吧。”
衛煌擔心提到盧升時梁歡會排斥，提前打預防針道：“首先我要表明我的身份，我是一個外人，我的目標是想成為一個優秀的建筑設計師，所以我做的一切事都是憑良心在做，沒有任何不當得利摻雜在里面。所以接下來，不管你聽到我說什么，我都希望你能保持心平氣和的態度，聽我把事情講完，因為我已經花了很多時間和精力在這上面，也是好不容易才打聽到你的線索，才懇請你給予我幫助和支持。”
梁歡猜測到了一種可能，但他不確定。
即然遲早都要面對的事，那不管是什么，都直接過來吧！
“你直說吧。”
說服梁歡，是他目前唯一的辦法，否則這事真的只有打退堂鼓！
衛煌喝了一口茶，重新整理了一遍思路，方才開口。
“楠木渡現在在老街改造，很多人家都在修新房子，我負責秦邦國家的房子改造。從一個專業的設計師的角度，我秉承認真負責的態度，從長遠規劃出發，我認為他這個房子單獨建造出來意義不大，沒有商業價值，也不能適宜未來的發展。”
“所以我建議相鄰的三戶進行聯建，即與張黃、盧升兩家的房子一起拆了重建。秦邦國與張黃在聽了我的分析之后都表示同意，但盧升不同意，因為他沒錢。”
“我也沒錢。”梁歡道。
“不問你借錢，而且你也沒有義務出錢。”
衛煌虛心接受盧文才的建議，絕不道德綁架梁歡。
“那你要我幫什么？”
“我是這么分析的，根據我對楠木渡的調查，如果修五百平方米左右的房子，大概是二十萬的成本，但房子賣出去，至少管五十萬。所以只需要在修好之后，賣掉一部分，就可以還清銀行貸款。”
“嗯，然后呢？”
“居住條件就可以改善啊。比方說兩層商鋪，兩層住房，賣掉一半，還有商鋪可以出租收租，又有住房居住。這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所以呢？”
衛煌半天沒有進入重點，梁歡被他繞得云里霧里的，完全不明白他到底要說什么。
“現在的難點就是盧升不同意貸款，我希望你能出面勸一下他。”
“我勸他會聽嗎？”梁歡沒有拒絕。“你們說了他都不聽，你覺得我說了就有用？”
“說實話，我也沒把握，但盧文才告訴我，如果有人能說動盧升，一定非你莫屬。”
“那盧叔叔一定告訴過你，我離開楠木渡已經有二十多年，我和盧升也沒有多少往來。以盧升的個性，讓他背上二十多萬的債務，即便是我，也是不可能的事。”
梁歡停頓了一下，又道：“如果這二十萬拿給他花天酒地，他肯定樂意。所以我也給你提個醒，錢一定不要過他的手。”
“其實，我在想一個問題。我覺得盧升的心里是有你的，他肯定是盼望著有一天你能回去繼承那所剩不多的遺產。”
衛煌決定還是打感情牌，畢竟人心都是肉長的。
“有我沒我并不重要，我現在已經開啟了新的生活。”
“其實你應該很清楚，咱們農村人很重視血緣關系，講究一個傳宗接代。雖然盧升年輕的時候做過很多荒唐事，到現在老了，心中肯定后悔。我聽盧文才盧主任說你前年因為結婚的事回去過一次，你還給他們買了新衣服，說明你的心里也是有他們的。”
梁歡沉默了。
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窮。無論如何那都是生他的父親，雖然他是那么的不合格。
奶奶不止一次說父親活成這個樣子，都是她的錯，如果不是她從小慣著，父親就不會像今天這種性格，又怎么會好吃懶做？
人世間不是單純的黑白對立，而是一個混沌交錯的世界。
人性有惡也有善。
奶奶老了，父親老了，歲月無情地向前，梁歡心中的恨也被沖淡了許多。
因為他很幸運地遇到了一個善良又勤奮的繼父，像大山一樣庇護著他成長，又教會了他如果做一個男人，如何去愛護自己的家庭。
衛煌的聲音將梁歡拉回現實。
衛煌道：“秦邦國的老婆主動幫忙，說可以幫忙貸款，盧升卻拒絕了，你知道為什么嗎？”
“盧升怕他死后財產被秦家霸占，說明什么？”
“說明他心中是牽掛著你的。或許他也想改變現在的處境，過好一點的生活。可是他老了，各方面的條件都不允許他像年輕人那樣去拼搏。”
“他只能靜靜的等著死亡的那一天到來，而這個過程是無比煎熬痛苦的，他卻沒有辦法，因為陪伴他的只有比他年紀更大的母親。”
衛煌這一番話無疑是添油加醋的，但卻讓梁歡內心波瀾起伏。
他的記憶里充滿了奶奶的身影，他很清晰的記得小時候那些溫馨的時刻。
奶奶會給他燒一個飯團子，放在他書包里，讓他餓了的時候吃；
有時候會像變魔術一樣拿出一顆大白兔奶糖放在他的嘴里；
當父親喝了酒要打他時，是奶奶護著他，緊緊地把他抱在懷抱里……
這些都是痛苦記憶里蜜糖，讓人心都化了。
上次回楠木渡，他還抱著奶奶痛哭，可老人只說自己過的很好，讓他在外面照顧好自己，娶了媳婦就要當起老公的責任……
“你說吧，我需要怎么做？”
衛煌沒想到他這么快就答應了，果然除了盧升，誰都是通情達理的人。
“你答應了？”
衛煌還是決定再確認一下，以免是自己想的太多，導致出現了幻覺。
“嗯，我答應了。”
梁歡給出了肯定的答案，一個外人都如此上心，他應該站出來。
為了報答奶奶對自己的關愛，他必須站出來。
盡孝無論什么時候都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