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氣縱橫,密如雨滴般橫掃四方。
縣衙大堂內的桌椅,皆在這霸烈刀氣下化作漫天碎屑四處迸射。
眾人此時皆已退出了縣衙,連長公主也在留下那番話后,在項屠天的拱衛下離去。
待縣衙內只剩下沈四虎與段無極時,沈四虎終于可以放開手腳。
他抽取真元灌輸九環刀內,令九環刀熾芒大盛,那無上威勢,竟令刀鋒都傳出了聲聲龍吟。
他持刀劈砍,如狂神般勇不可當,刀刀都直取段無極性命。
奈何那段無極也已是神引境界的修為,與沈四虎可謂不相伯仲,二人一時打的難解難分。
“你既執意為敵,那就莫怪我刀下無情,看刀!”
說罷,沈四虎又是當頭一刀劈下,霸烈刀氣如一輪白色彎月般脫刀而出,直取段無極首級。
見此,段無極眸泛寒光,手中佩刀頓時舞的疾如光影,眨眼之間竟讓他連續斬出三十六刀。
三十六道刀氣縱橫睥睨,不僅化解了沈四虎那一斬,反倒大多沖上前去,欲要凌遲沈四虎。
當此危時,沈四虎瘋狂舞起奔雷無極刀,大開大合間竟讓他迅速布下了一面雷電天網。
那數十道刀氣撞在這面天網之上,頓時傳出轟隆隆的撞擊聲。
好在天網足夠堅韌,連續撞擊仍舊紋絲不動,終將那數十道刀氣盡數擋下。
“你一凡世散修能連接我數刀,也算有些能耐,不過終究是不堪一擊!”
話音落下,段無極猛的橫劈一刀逼退沈四虎,待二人拉開些距離,段無極竟拋出了手中刀,而后抬起右臂臨空抓去。
下一刻,只見得虛空震蕩,段無極手掌之處,隨著一陣撕裂聲傳出,竟被撕開了一道空間裂紋。
那裂紋內漆黑而深邃,仿似連通著幽冥一般神秘而又詭異。有陣陣陰風從那裂紋中涌出,所經之處竟都結出了一層冰霜。
就在沈四虎心驚之際,便見到段無極那桿繚繞著濃郁火行靈氣的霸王槍從那黑色裂紋中飄出。待槍身全部出來,那空間裂紋竟又自行合攏。
段無極雙手握住霸王槍,只見其手腕猛的一抖,便在虛空之中甩出了一圈槍影。那槍影內火光乍現,火行靈氣彌漫,竟還有火符在隱約跳動。
他雙手持槍冷笑一聲,“無名小修,今日讓你見識一下境火的絕學!”
說罷他便一槍刺出,一枚火符從槍頭迸射而出。而后那火符一化二,二化三,眨眼之間,便有無數火符彌漫在大堂之內。
那一個個火符化作了漫天槍影,在段無極的心引下皆撲向了沈四虎。
沈四虎不敢大意,他迅速運轉真元,再度運起奔雷無極刀。隨著他一刀砍下,當即便揮出了數道蜿蜒雷光,將身前槍影盡數攪碎。
“境火絕學,也不過如此,看我如何斬你!”
沈四虎抽取真元運轉周身,而后腳下發力頓時飛臨虛空。他踏在虛空之上,將手中九環刀高高舉過了頭頂。
呼呼呼……
一時間狂風呼嘯,將他衣衫吹的獵獵作響,他一頭黑發,也在風中似瘋魔般飛舞,令他看上去仿似是從九天而來的魔神一般。
他手中九環刀熾光盛烈,一道道如蟒蛇一般的雷電在刀身繚繞不休,終是纏繞在一起,漸漸化作了一條龐大的猙獰雷龍。
與此同時,沈四虎眸中驚現雷電旋渦,那旋渦內雷云密布,閃電縱橫交錯。
他以雙眸演化雷云,皆是為這雷霆一擊積蓄無上力量。
“殺!!!”
隨著他大喝一聲,從他眸中頓時涌出數百道閃電匯聚于九環刀身,如雨滴滲入泥土一般化入雷龍之身,令那雷龍變得更是龐大無比猙獰可怖。
“這一刀,我要你的命!”
隨著話音落下,沈四虎猛將九環刀揮下,那盤桓在刀身的雷龍在他心引之下咆哮一聲直奔段無極而去。
顯然也已感覺到了這一刀的恐怖之處,在沈四虎揮出這一刀時,段無極猛的將霸王槍插入身前地下,竟瞬間入地一尺,令那槍身穩若泰山。
而后他雙手舞動,竟接連打出百道火色符印。
那一個個火色符印皆匯聚于槍身,令那霸王槍身越發的火光盛烈。
隨著他將最后一枚符印打出,只聽到轟的一聲巨響,一道其內飄蕩這無數火符的火柱頓時沖天而起。
雷龍以至,與那火柱轟然一聲撞擊在了一起,兩種絕學的合力之強,瞬間便將衙門大堂掀了頂。
二力糾纏一起,仿似兩條猛龍在撕咬一般沖上了天穹,于虛空中對撞不休。
那霸烈的余波四處激蕩,沖擊的四周七零八落,更是眨眼間便將下方的衙門夷為了平地。
在二人將戰場擴大之際,先前退出衙門的眾人,包括仍舊留在衙門后堂的內眷,都已在馮年與項屠天的護衛和勸導下遠遠的避開。
此時看著那被夷為平地的衙門,遠處觀戰的眾人皆是心驚不已。除了在場的幾位修者,普通凡人都不曾想到,這世上竟有如此凌厲的人物與霸道的絕學。
尤為對東來縣百姓來說,今日必定會令他們一生難忘。無論過多少年,這一日的震撼都深深地刻進了他們的骨子里。
“在神引境界能有如此戰力,這二人皆不簡單。不管誰能活下來,日后必是一方英豪!”
項屠天望著那處在力量風暴之中的二人,心中也是敬佩不已。
馮年望了他一眼,輕笑一聲便也未說什么,臉上竟涌現出幾分淡然之色。
他對沈四虎是有信心的,畢竟沈四虎連圣君都擊殺過。
哪怕只是一縷殘念,料想也比那段無極厲害的多!
當然,如此大的動靜,也早已驚動了城南的飛云子。
在一刻之前,他便肩扛著沈紅鸞來到了這里。待從蘇云娘那里問清了緣由后,便也性致勃勃的向沈紅鸞細說著那二人功法的長短之處。
顯然,這沒牙老道也對沈四虎信心十足。
唯獨蘇云娘與遲遲趕來的黃玉娘,此時皆是神色緊張,皆在擔憂沈四虎的安危,奈何馮年勸說了幾次都不能令二女放心。
馮年無奈,只好是等著用事實說話。
若論此時此刻,最不愿意看到此情此景的,便就是李文山了,在縣衙被毀的那一刻,他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淚鼻涕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衙門被毀事小,可大半輩子的積蓄還在后堂,幾位夫人雖是都已在馮年的拱衛下撤了出來,但那來不及帶出的金銀恐已是在那霸烈的對撞中化為了烏有。
“本縣的命啊!”李文山嚎啕大哭。
就在這眾人議論紛紛之際,縣衙上空那狂暴的力量終是慢慢散去,待縣衙再次回歸了平靜,已是化作了一片焦土,只剩下滿眼的殘垣斷壁與一地狼藉。
手持九環刀的沈四虎早已落地,此時就站在段無極的對面。
而段無極還保持著方才的姿態,那一桿霸王槍還立于他身前,深深的刺入地下。
只是槍身,已不再有先前那般火行靈氣繚繞,變得焦痕累累。
槍身所刻畫的火符,似已盡數損毀。
二人仍在對視,眸中皆是殺機流露。
“你……”
段無極抬臂指向沈四虎,正要張口之際,突然噴出了一口鮮血。
沈四虎面色冷峻的望著他,慢慢抬臂,刀指段無極,“我說過,境火絕學,也不過如此。若你此時退下,我還可饒你一命!”
“笑話!”
段無極抬手擦去嘴角血跡,冷笑說道,“你敢殺我?我父親乃是境火長老段義,你若敢動我一根頭發,他必滅你滿門!”
噌的一聲,段無極伸手將身前霸王槍拔出,而后他槍指沈四虎,道,“今日若你退下,讓我殺掉公主,我必在國師面前保你入仕。
區區一個東來侯算什么?
只要你愿意歸附國師,這大秦王侯將相任你挑選!”
沈四虎面色平靜,仿似根本沒有聽到這話,他注視著段無極,厲聲說道,“既如此,那便讓你父親來找我!”
話音落下,沈四虎便持刀沖向段無極,二人當即再次戰做了一團。
奈何段無極已是受了不輕的內傷,甚至傷及到了內府寶庫,再加之他手中神兵已被沈四虎毀去,故而此時的戰力遠不及先前。
刀氣槍影交錯,只是幾個交合,沈四虎便將段無極手中霸王槍一刀斬斷。
而后還未等段無極有所應對,他已將九環刀抵在了段無極的脖頸。
似仍不認輸,段無極面色一冷,抱著寧可自廢一臂的心態,竟抬起臂膀,打算以血肉之軀蕩開九環刀。
見他執迷不悟,沈四虎的心漸漸冷了下來,“既如此,那便讓我送你一程!”
說罷,沈四虎再次抽取真元灌輸刀內,令九環刀再次恢復先前凌厲。
那段無極的手臂只是剛剛觸碰九環刀,便被霸烈的真元攪了個粉碎。
而后沈四虎余勢不減,猛的橫刀前沖,只聽得噗的一聲,缺失了右臂的段無極便不動了。
他瞪著眼,皺著眉,眼神中恨意滔天,直到頭顱從脖頸掉落在地,那魁梧的身軀才轟然一聲倒下。
也在這一刻,段無極的元神嗖的一聲從眉心飛出,奈何正欲逃走時,卻讓沈四虎一把抓住。
他將真元灌輸在手掌之上,此時此刻,那手掌如一輪烈日一般光芒爍爍。
“血仇已經種下,我若放你走,必會有沒完沒了的麻煩。今日,就讓我送你最后一程!”
話音落下,沈四虎猛的握緊了拳頭。他掌心的段無極立刻驚恐喊道,“你若殺我,我父親定然不會放過你,你……”
可惜還未等他將話說完,沈四虎已經運轉真元,將他的元神攪了個粉碎。
一番苦戰,終于殺此勁敵。
沈四虎深吸口氣,放下了持刀手臂,旋即回身望向了段無極尸首,許久后才說道,“你也算條好漢,可惜非我之友。稍后厚葬于你,當是聊表敬意!”
這邊的交戰剛結束,遠觀的眾人便急匆匆的趕來。眾人在殘垣斷壁中尋到沈四虎時,便也看到了段無極的尸首。
一馬當先的黃玉娘與蘇云娘見沈四虎無恙,懸了許久的心終才放了下來。
大仇得報,蘇云娘走至沈四虎身前,突然雙膝一彎竟要下跪,若不是沈四虎眼疾手快緊忙攔住,她險些跪在了沈四虎面前。
待扶起蘇云娘,沈四虎緊忙抱拳說道,“嫂嫂折煞四虎了,嫂嫂的仇便是四虎的仇,皆是分內之事,嫂嫂不必多想!”
聞言,蘇云娘眸泛淚暈。
沈四虎的話雖句句在理,但蘇云娘心中,仍舊覺得需要做點什么來報答沈四虎。
她尋思片刻,道,“叔叔今日辛苦,嫂嫂這便回家為叔叔準備酒席,慶祝叔叔得勝!”
沈四虎點點頭,“那便辛苦嫂嫂了!”
待他說罷,蘇云娘便轉身離去。臨走時,還不忘將沈紅鸞也一并帶走。
黃玉娘看著這二人,面色玩味揚唇一笑,便也轉身向蘇云娘追去。
老道和馮年始終對沈四虎信心十足,二人倒也未說什么,只是行走于殘垣斷壁之間,似在推演著沈四虎方才那一刀的軌跡。
倒是項屠天手扶腰刀走至沈四虎身前,微皺眉宇說道,“這位壯士,公主要召見你和李縣令,你二人速速整理儀態,隨我覲見公主!”
似乎早已料到,沈四虎點點頭,道,“老將軍稍等,我先將縣令大人尋回!”
項屠天嗯了一聲,道,“速去速回,莫讓公主久等!”
“是,老將軍!”
方才沈四虎就看到,李文山失魂落魄的在廢墟中游蕩,不用猜,許是家業被毀,此時正心疼的萬念俱灰。
終究是方才自己那一刀之威所致,沈四虎心中多少都有些過意不去。
待他尋到李文山時,果然發現李文山坐在原先后堂的廢墟中。
他肩膀一顫一顫,眼淚還在不停留下,口中念叨著……“本縣大半輩子的積蓄啊,沒了,都沒了……”
沈四虎緊忙干咳一聲,“呃,大人,公主方才下令,說是要召見你我!”
“對對對,本縣險些忘記了公主,那才是大事!”
李文山緊忙擦去淚痕,而后起身整理好官服后,便和沈四虎一同跟隨著項屠天,去了縣衙不遠處的一處茶舍。
二人到茶舍時,見公主正端坐在桌旁,桌上擺著茶杯,但杯內香茗卻一口未動。
依著禮法,二人緊忙上前參拜。
“下官李文山拜見公主!”
“沈四虎拜見公主!”
長公主望著面前二人,緩緩抬手示意,“二位卿家平身,來人,給二位卿家看座、奉茶!”
她話音柔凈,令人如沐春風。
二人起身,立刻有素衣侍婢搬來木椅。
待二人坐下,身前桌上便又有侍婢擺上茶具,斟滿香茗。
雖是未曾正眼瞧過公主,但沈四虎仍舊以眼角余光看到,公主贏蝶仍舊戴著那一頂席帽,仍舊優雅恬靜,渾身散發著那種親和而又不失威儀的氣質。
“沈四虎?”
贏蝶望著沈四虎,似在回味著這個名字,片刻后才柔聲說道,“不錯,在這邊陲小縣能有如你這般高手,實屬難能可貴。今日你為護衛本公主,親手斬了段無極那惡賊,可謂勞苦功高。
本公主先前已言明,斬段無極者,賞萬金,封東來侯,此承諾依舊不變。
待本公主上稟天子,不日便會正式冊封!”
聞言,沈四虎抱拳回道,“公主抬舉了,四虎只是一鄉野粗人,今日之舉也只是想為嫂嫂報仇,陰差陽錯才護衛了公主。
公主若是真要賞,那便賞于縣令大人吧。若無他屢獻良策,公主此刻許是還在那火龍舟上無法下來!”
從沈老爹到沈四虎,沈家與李文山已是兩代人的交情。如今他一刀毀了李文山所有家底,不補償一點終是心中過意不去。
哦?
但聽到這番話,贏蝶心中也是頗為意外。
一是想不到沈四虎居然直接拒絕了她的封賞。
做為臣子來說,這是莫大忌諱。
二是那其貌不揚的縣令,竟然有如此才能,這讓求賢若渴的贏蝶多少有些暗喜。
她沉吟片刻,而后微微點頭,道,“沈壯士寬心,本公主歷來賞罰分明,絕不會冷落或埋沒了下屬才能。
李縣令既然有如此才干,本公主豈能讓他繼續屈尊縣令之位?
李縣令若是不嫌棄,不如暫且在本公主賬下任職。待歷練上個三年五載,再入朝堂不遲!”
進入朝堂,是李文山一生夙愿,奈何曾經生不逢時,一時頭腦發昏錯過了大好時機。
如今機會再次擺在眼前,李文山豈能放過?
他當即噗通跪在地上,深深拜了下去,“公主大恩,令微臣誠惶誠恐。微臣唯有肝腦涂地,才能報公主今日知遇之恩。
公主安心,有微臣在的一天,定輔佐公主驅逐離火,奪回我大秦江山!”
沈四虎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遠沒有李文山那般臉皮厚,只是抱了抱拳,道,“那四虎也謝過公主賞賜!”
見收了這二人之心,贏蝶微微一笑,“李大人平身,你既已效力于本公主賬下,日后也不必拘泥于這些繁文縟節!”
“謝公主!”
李文山剛要起身,似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再次拜了下去,“公主,微臣還有一事稟報!”
贏蝶微蹙黛眉,疑惑問道,“還有何事?起來說話!”
李文山站起身,頓了頓,道,“公主可曾留意到城門之上懸掛的那兩顆人頭?”
聞言,贏蝶微嘆口氣,“皆因本公主失誤,低估了那離火,才害了陳、馬、司馬三將。你此時提起,莫不是想為三將修建墳冢?”
李文山心中竊喜,“公主,其實,陳馬二將未死!”
“什么?”贏蝶心中一驚!
李文山在心中羅織了一番語言,便將救下二將的經過告知了贏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