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的馬蹄聲回蕩在寂靜的冬夜里,由幾名玩家和二十幾位NPC士兵守衛的車隊不懼風雪,沿著庫斯摩郡外的奔流河岸向北前行,經過了郊野的農田和阿莫斯德的原始森林,進入了王都費爾曼的地界。
穿著純白牧師袍的白言從馬車中探出腦袋,望了眼隱約出現在上方云層中的小黑點,偏過頭對前方乘騎戰馬的索倫艾斯輕聲吩咐道:
“讓前方的哨兵回來吧,費爾曼的地界有獅鷲騎士巡守,這里的人早沒了打家劫舍的傳統。”
年輕人立刻“嗯”了一聲,雙腿夾緊馬腹,猛地拉起韁繩,從懷中掏出一個銅哨,沖著天空吹奏了起來。
車隊沿著河道繞過一座凱爾薩德人的村落,它的周圍立著一圈木柵欄,還向外側支著許多削尖的木樁。
坐在白言對面的唐九緩緩收回目光,轉過頭眉頭輕蹙,沉吟了片刻后,疑惑地說道:“我記得幾個月前路過這里時,這些村子還不是這樣,難道說,北方的戰爭都已經影響到了這里?”
“應該就是這樣……”白言輕輕點了點頭,放下手中的長劍,展開了另一只手拿著的區域地圖。
最近這段時間里,東方的游牧民族因前陣子不死生物的影響選擇了北遷,現在又因冬季資源的問題入侵了北方數個國家。
凱爾薩德的東部邊境雖然沒有發生戰亂,但北方局勢動蕩不安,脆弱的和平隨時都會被戰爭打破,所以這些村鎮選擇加固防御完全符合戰爭時期的策略。
沿著奔流河越往北,地貌就變得越古老,森林漸漸變得稀疏、扭曲,凱爾薩德境內可供開采的原始白石也逐漸變成了陰沉黝黑的頁巖。
前行了一個小時,天空中開始飄起了雪花,前方的視線變得極差,白言不得不下令停頓休整。
繼續前行會有風險,因為夜里看不清道路上的坑洞和凸起的石塊。
NPC騎士引導著車隊向路邊的一個背風處停靠,沒有乘騎戰馬的士兵則是建立起了外周的防線。
營地扎好后,索倫艾斯安排了輪崗的哨戒,五位騎士值第一班崗,其他士兵迅速躺下補充睡眠,利用戰馬和斑駁的馬車抵擋風雪,而半身人八步則帶著幾名NPC斥候悄悄摸進了黑夜。
女法師渺若星辰是在破曉前一個小時驚醒的。
她先是本能地握起了懷中的法杖,隨后逐漸回想起自己身在何處,躺在地上大口地喘著氣,努力趕走腦中噩夢的殘留,努力讓自己的心跳平靜下來。
她平躺著望著頭頂的黑暗,突然聽到附近有人正在悄聲說話。
“——如果兩年后咱們還是無法離開這里,我就準備找一處風景優美的地方頤養天年,直到生命或這個世界終結。”
這是戰士唐九在說話,渺若星辰一下就聽出了他那低沉又沙啞的聲音。
無意間偷聽到別人私下里的談話讓她很不自在,于是她默默閉上雙眼,用法力封住耳朵,盡力不繼續下去。…
“那你要這么說的話,我也解甲歸田,”另一個聲音調笑著說道,“到時候做個鄰居,互相之間還能有個照應。”
聽到說話的人是白言,女法師下意識地散掉了才剛聚集的法力,渾身繃緊著,豎起耳朵疑惑地思考著他們正在討論的是什么。
繼續聽了幾分鐘,她這才意識到兩人這是在互相調侃,不由得舒了口氣,蜷縮著側躺在地,重新閉上眼睛,卻發現自己已經毫無睡意,于是起身坐了起來,打開水囊喝了一口。
白言和其他兩人在附近圍成一圈,低聲談話。唐九看到她醒了過來,連忙朝她招了招手。
不知為何,她有些不太情愿,自從跟著白言去了趟天堂山,她才認識到在這個動蕩不安的年代里,知識完全無法比擬武力,外人都只知道她等級遠超大部分玩家,但沒幾個人清楚她那不堪的實力。
“有些渴了,我再睡會。”她抬頭望了眼被火光照映著的白言,然后沖著唐九微微笑道。
躺下后,她感覺自己是那么地卑微又唐突,知道白言擁有黑暗視覺,于是閉上眼睛翻了個身,暗自希望天色能掩蓋她通紅的臉頰。
唐九微微頷首,偏過頭疑惑地看了眼白言,然后附耳輕聲說道:
“我記得星辰妹子是因為你才來到黑水城的吧?怎么感覺這一路走來,她有些刻意與你疏遠,之前外出發生什么事了嗎?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在啊?”
“沒有吧……”白言也是疑惑地皺起了眉頭,偏過頭望了一眼被馬車擋住半個身子的女法師,“會不會是因為無法下線的原因?據我所知,現在很多女玩家的心理都有所改變,不像之前那樣看待男女之間的防備了。”
唐九有所恍然地點了點頭,自從系統贈送的“鐵褲衩”失去了作用,不少心理素質不錯的玩家開始放飛自我,城中不少情侶都開始住在了一起,感知高的玩家每天晚上都能聽到城里那些奇怪的動靜。
想到這,他嘴角輕輕勾起,接著像是想到了些什么后猛地嘆了口氣,微瞇著雙眼一臉嚴肅地說道:“看來這次回去后要制定一些保護女玩家的政策了,不然肯定會有一些狗血的事情出現。”
白言深以為然,點頭應和道:“男玩家也需要保護,要知道黑水城等級高的女玩家同樣不少,想必你我都不想看到更狗血的事情發生吧。”
“應該的,應該的……”唐九意味深長地望了他一眼,旋即露出了一個壞笑,“怎么著,你是怕某天會有人拎著門板強闖你的臥室啊?說實話,我還真挺期待看到那一幕的。”
拎著門板?你干脆直接把胡桃的身份證號報出來好了……白言嘴角不自覺地抽動了兩下,知道對方是在調侃,解釋也沒有意義,于是勾起嘴角反駁道:
“我是怕你在夜里被人突襲,這都多久了你還是這個等級,送你的那把大劍應該早就生銹了吧!”
唐九剛準備開口反擊,余光中看到一旁的黑暗中浮現出一個身影,半身人八步滿身風雪的從中走了出來。
“前方的道路還算通暢,只不過今年夏天北地的融雪過多,冬天又提前來了,”他走到篝火旁坐下,展開地圖搓了兩下凍僵的手,然后指著地圖上的河道低聲說道:
“從北方山上流下來的河水比平時要深不少,河岸兩旁的道路上全是半尺厚的冰層,人可以正常通過,但戰馬和馬車就困難了。我們最多能走到這里,黑爪子河灘,接下來就要靠步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