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里,曹綾一直都守在曹真身邊,并且基本上三天就要向洛陽方面進行一次密報,但是就現在情況而言,曹真活心已死,再勸也是于事無補。
而且他近期狀況愈下,咳出的鮮血更是讓人吃驚,與此同時,曹真派出的傳信兵越過蜀軍防線成功抵達武威郡見到了涼州刺史徐邈本人。
踏踏——
只見傳信兵在守兵的引領下來到太守府門外,這時的徐邈正在與武威太守毌丘興商議有關于治理涼州匪患的問題。
很快,負責引領曹真派出的傳信兵先行一步邁進議事廳向徐邈和毌丘興二人稟報,得知曹真派來傳信兵,徐邈當即下令讓其進來說話。
“見過徐刺史,毌丘太守!”傳信兵在徐邈的召見下走進議事廳內向站在面前的徐邈和毌丘興兩人拱手拜道。
只見徐邈兩鬢如霜,臉色溫和,打扮簡樸,深入人心,傳聞其每任一地皆受百姓愛戴,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來人可是大將軍所派信使?”
“回刺史的話,正是!”傳信兵說著便將懷中掏出一封書信來向徐邈雙手奉上道:“這是大將軍為刺史寫下的書信后還請過目。”
站在右側的毌丘興屏退守兵,議事廳里只剩下了他們三人,徐邈接下那傳信兵手上的書信后連忙打開查看,不一會兒的功夫徐邈就將三張篇幅的書信全部看完。
不過當他看完這封信后回味無窮,這封書信很是清楚的告訴了徐邈自己病入膏肓已經命不久矣,并且還說大魏一直都沒有放棄涼州的治理,只要他那里始終保持著遵守大魏的政令,就不會出現逐漸分離的現象。
這些只是這封信的前半部分,后半部分則是此信最為重要的一部分,那就是在曹真病逝之后,諸葛亮肯定會傾全國之兵北上伐魏。
他推斷現如今蜀國已經在隴西與南安扎根,基本上掐斷了長安與涼州的聯絡,北伐的目的所在不應該是雍州東部,而是西部尚未攻下的涼州。
諸葛亮本人向來不按套路出牌,如果他要是向雍州出兵,那毫無疑問的是他肯定留了一個后手,趁著他們進攻雍州腹地,所有目光都集中在蜀國和魏國主力決一死戰的那一刻,突然出現一支兵馬以摧枯拉朽之勢席卷涼州大地,到那時涼州覆滅,魏國將徹底失去雍涼的控制權。
這也是此時徐邈內心的想法,如今涼州已經同魏國在地區連貫的意義上失去了聯系,如果要是想傳達命令,就只能繞過雍州,轉向匈奴邊境地區前往長安,但是這樣將會承擔大量風險。
站在那里的徐邈臉色沉默,他開始在議事廳內四處走動,腦袋里好像在思考著什么,一旁的毌丘興也將那封信看了一看,心中也盡是無限思考。
看著兩人瞬間沉默的模樣,傳信兵心里倒是有些著急了,現如今時間最為緊張,他們如果不早做準備,諸葛亮一旦出兵北伐,很有可能會出現兩邊都會發生戰爭的結果。
只聽這時徐邈突然開口對眼前的傳信兵緩緩說道:
“你回去告訴大將軍,我有三件事要托付給雍州刺史郭淮。
第一件事,涼州目前與曾經依舊如初,只要發生戰爭,這里完全可以集結重兵抵御蜀賊。
第二件事,我這里會早做準備迎戰蜀賊,并且希望雍州方面能夠給予一定的拖延支持,把蜀賊的主力緊緊咬死,最起碼要拖到一個月的時間我才能將涼州兵力全部集結在武威和金城附近。
第三件事,告訴大將軍和朝廷方面,我徐邈一生為大魏肝腦涂地,從沒有過含糊的時候,就這次而言,我身為涼州刺史為大魏守好涼州已是不易,我已經想象不出來在這場戰爭中我徐邈能否會繼續活下去,只希望徐邈這個名字能夠與涼州并存……”
很顯然眼前的徐邈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傳信兵見他如此心生欽佩與敬意之情,并且把他說的話一一記下,時間已經不多了,傳信兵站在兩人面前拱手拜道:
“徐刺史,您的名字大魏會永遠記住,但大將軍并不希望您以死人的身份在這個世上繼續留名,留給刺史的時間已經不多,小人便不打攪二位部署了。”
“嗯,信使一路上多多注意,告訴大將軍,若涼州發生戰事,我徐邈定與涼州共存亡!”徐邈眼神很是堅定地看向那名傳信兵說道。
望著傳信兵離開的身影,現在他們要做的事情已經不止一件平定涼州匪患的問題了,還要整兵備戰應對蜀國即將北伐的戰事。
元月十五日乃是元夕佳節,對于天下之人來說這將是新年的結束,即將迎來的是一年的辛勤勞作。
望著今夜的圓月,每人都有著無限遐想,諸葛亮與妻黃月英站在明月之下回想著他們這二十幾年來的日日夜夜,司馬懿獨自站在月下想著的卻是自己的功名利祿,曹綾一人站在月下想著的卻是充滿矛盾的感情。
長安行宮內。
整整一天,躺在臥榻上的曹真出了奇的沒有咳嗽,這讓曹綾不禁幻想曹真的病情是不是有所好轉,但是李軍醫卻告訴她曹真這種情況無非兩種,一種是活不過第二天早晨,一種是真的在有所好轉。
可惜的是,李軍醫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曹真現在的這種狀況并不是第二種,而是第一種,他的病情已經全面惡化至五臟六腑,不僅如此曹真死心已定,就算醫師有通天的本事也無法將其從生死線上再拉回來。
只見曹真強忍全身疼痛想要坐起來,曹綾與李軍醫兩人連忙將其勸住讓他躺好,現在他們能做的就只有與他多聊一聊,至少不會讓他有太多遺憾。
“子丹叔叔……”曹綾的眼神中突然散發出一種莫名的憂傷,那是她自母親被曹丕殺死后第二次有這種傷感的心情。
躺在那里的曹真看著眼前無可奈何的曹綾微微一笑,當年他奔走戰場的時候,曹綾還不過是個襁褓中的娃娃,現如今她都已經變成了亭亭玉立的美人,感嘆事態萬千,縱使自己千算萬算,也最終還是將自己算進了死亡之中。
只聽曹真那蒼老的聲音突然在曹綾耳邊傳來:
“公主,我曹真無能,沒能夠替陛下守好大魏邊境,讓蜀賊有乘虛之機犯我大魏國土。
這么長時間以來,我的職責只有三個,第一個是為大魏守好國土,第二個是壓制司馬懿,第三個是替陛下分憂代勞,可是現如今我一個都沒有辦到就要死去,呵呵……真是不甘心啊。
如果……如果…蒼天還能再給我十年的時間,讓我把司馬懿這個心腹大患除去,曹真死亦無憾,而現在竟然留下了這樣的一個后患,對我大魏就是一把雙刃劍,他能刺傷敵人,也會誤傷到自己……
而我的死,或許能夠成全司馬懿,但這樣也無形地在把大魏的權力逐漸向外姓將領轉移,并非是我不相信陛下能否駕馭得住司馬懿,就連武皇帝都無法殺他,陛下只有兩條路,留或殺。
還請公主告訴陛下,司馬懿才能遠勝于我,但其詭詐多端,隱忍老道,陛下用時則用,不用則禁,千萬不要讓其獨攬大權,其隱忍之力讓人心生敬畏,越是這樣的人就越要提防他,但不能不用他。
我只是恨你不是男兒身,倘若你是男兒身,陛下也就有了在朝堂之上的依靠,我的權力也能夠順利過渡到你的手上,真是無奈啊,當年與文烈一起發誓要輔佐陛下共創一個太平天下,如今我也要支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