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如歌,好風如水。
今日的烏斯藏高原的明月,很早從半山坡上出來掛在天的正中央。皎潔的月光不由得讓人心曠神怡,這不禁讓朱瞻基聯想起倉央嘉措的一首詩“恰似東山山上月,輕輕走出最高峰。”
這風也是出人意料的溫柔,沒有原本的高山谷楓的那種蒼勁之感。
著本是一個賞月喝茶吃糕點,順便泡泡妹子的夜晚。可是金川縣城下的三萬烏斯藏叛軍的徹夜急攻,讓朱瞻基心煩意亂而難有閑適的心情去談情說愛。
“恁瓜慫!趕緊把滾木礌石斗給老子搬上來,眼瞅著敵軍第二波攻擊就要來了!”
高純站在西城門之上,看著眼前密密麻麻的三萬大軍,不由得一陣頭痛。
而朱瞻基也站在高純的身邊,手緊緊的攥住衣角一副緊張的模樣。
“丘福將軍何時發起進攻?今兒個中午,劉真將軍已經派人傳來消息說丘福將軍的大軍已經到達,這為何還不展開攻勢?”
朱瞻基得語氣充滿的不善,似乎是對丘福意見很大。
“丘大帥似乎是要再消耗一下叛軍的精氣神兒,待叛軍人困馬乏之時突然發起包抄。
這樣做確實是當下收益最為大的一種戰術選擇,不過的確是不太穩妥。
金川縣這個邊境小城,城防工事比不了內地的大城。叛軍的連番沖擊之下,咱們的將士還沒怎么地可是這城墻卻要已經受不了了!
如果城內只有末將等人,也就罷了。可是太孫殿下也在這金川縣城之中,他丘大帥就這么不在乎太孫殿下的安危嗎?”
挑撥離間,典型的挑撥離間。
高純跟丘福不是一個派系的人,自然是要在朱瞻基面前詆毀丘福的。
“高將軍!慎言!當朝國公可是你能輕易議論的?
雖說大父曾經提點過淇國公,不過淇國公自己如何選擇,那是淇國公他自己的事情,還輪不到你在這里說三道四!
還有劉真將軍也是一樣,我已經派人給他傳信讓他聽從淇國公的統一調度。
給孤記住了,戰場之上容不得兒戲和爭執。相信身為百戰宿將的高將軍,心中當有那么一桿秤吧?”
見朱瞻基頗有些不喜,高純當即選擇了閉嘴不言。
“好了,好了。剛才是孤言重了,高將軍切莫要放在心上。高將軍心念孤之安危,孤謹記在心。不過就是要注意一點,日后在戰場上不要為了個人只恩怨而擾亂大軍的計劃。
高將軍此番守城有功,待孤過些日子會了京城必定會為高將軍請功!”
這打一個巴掌,再給一個甜棗的把戲。朱瞻基也是爛熟于胸,使用起來十分的得心應手。
高純聞言果真一臉正色的點了點投,隨即便投入到守城的防御戰中去了。
朱瞻基這邊打的是那叫一個熱火朝天,而丘福那邊自然是也沒閑著了。
丘福的幾路大軍已經將那些烏斯藏叛軍給團團包圍了,只待丘福一聲令下便可以發起進攻了。
丘福看著眼前戒備松散的烏斯藏叛軍的軍營,對身后的副將打了個手勢。
隨即那副將便悄咪咪的帶著三百精銳摸到了烏斯藏叛軍大營的外圍,然后翻過簡易的木制柵欄進入了大營內部。
這時一隊烏斯藏騎士正好巡查過來,那副將見狀連忙叫人連滾帶爬的翻進大營周邊的土溝子里。
那副將見這隊烏斯藏騎士只有十幾人,便也沒有打算隱藏下去。輕輕嘟嘴吹了聲口哨,將那隊烏斯藏騎士的目光吸引了過來。
當烏斯藏騎士勒馬停下之時,周圍的明軍立刻發射弩箭在一瞬間就殲滅了這股下巡邏隊。
待殲滅了這股子巡邏隊之后,那副將立馬招呼人手在大營一角撒下火油、鋪滿干柴。
而后隨手用火折子點了把火,便逃也似的離開的烏斯藏叛軍的大營。
明軍放的這把大火,成功的將大營外圍得守衛給吸引了過來。留守后方營盤的朗嘎千戶,也聞風而動的率隊前來巡視。
“看見那個穿金戴銀的烏斯藏人沒有?那肯定是一條大魚,讓弓弩手瞄準了給老子射!”
當朗嘎出現在丘福的視線當中時,丘福下意識的舔了舔嘴角似乎意識到是有大魚上鉤了。
而朗嘎這人的鼻子倒是靈巧的很,當他看見地上的十幾個烏斯藏騎士的尸體與熊熊燃燒的大火之時便意識到情況不對勁。
“都散開!不要扎堆在一起!”
可是朗嘎雖說是反應了過來,但是丘福的行動比他更快。
“三軍聽本帥號令!全軍進攻!”
丘福跨上戰馬,拔出佩刀怒吼了一聲。
隨即他麾下的八千明軍入潮水一般涌出,直接沖入了烏斯藏叛軍的大營。
其余各部看見丘福所部的進攻信號之后,也隨即展開了行動從四面八方包圍了烏斯藏叛軍。
武城侯王聰指揮著六千騎兵,一路從北面的山坡上殺下來。借著山體提供的沖擊力,直沖入叛軍大營的北大門。
朗嘎慌了。
“快點組織反擊,不要讓那些明軍沖進來!”
朗嘎一邊揮舞著馬刀,指使著麾下的百戶們各自組織隊伍還擊。一邊召集他的親衛部隊,邊打邊向戰場側面轉移。
朗嘎想跑路。
可是丘福是不會讓他跑的,丘福早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專等著朗嘎上鉤。
朗嘎挑了一個明軍包圍圈的薄弱地點,剛剛率領三千親軍沖出了包圍圈。就被丘福安排的第二道包圍網給逮了個正著,三千烏斯藏騎士大黑天的不僅是要面對明軍弓弩手的壓制,地上還有大量的絆馬坑等著他們。
武城侯王聰見到朗嘎這條大魚被外圍部隊纏住,立馬點起麾下騎兵追了上去。
“別被自己人的絆馬坑給絆了,所有人圍著烏斯藏叛軍轉圈,使用弓箭、火槍攻擊他們就行,千萬不要上去纏斗!”
王聰帶著明軍騎兵使用經典的騎兵戰術,散成一個圓圈圍繞著朗嘎所部轉圈點射。
王聰在騎射的過程中,敏銳的發現了朗嘎本人所在的地方。于是乎王聰立馬彎弓搭箭,瞄準朗嘎的后心一箭射了過去。
這一箭正好命中了朗嘎的心臟,朗嘎中箭之后立馬從馬上落下。
“賊首已伏法,余者降之!”
王聰舉著明軍的大纛旗,佇立在戰場的正后方。
剩下的烏斯藏叛軍見朗嘎已死,也都沒有了斗志。紛紛扔下武器跪在地上投降,明軍軍士們見狀立馬上前收繳武器、捆綁俘虜。
大營這邊的戰斗就算是初步結束了,金川縣城下的戰事也幾乎是同步了解。
就在丘福大軍進攻烏斯藏叛軍的大營之時,劉真所部與利州衛也同時展開了行動。
劉真率軍挑了個極其刁鉆的角度,叛軍攻城隊伍的側后方殺入了陣中。
三國演義里總有一種對戰爭的描寫,那就是某武將率領部隊從斜刺里殺入。
這個“斜刺里”是個很有講究的事情,在敵軍結陣要與己方大軍正面對戰的時候。
一股精銳突擊部隊,從敵軍軍陣的側后方直插而入。趁著地方混亂、指揮不通的空擋,直取敵軍主帥之所在。
只要敵軍的帥旗一動搖,正面的大軍便立馬一擁而上。
尤其是止貢指揮的攻城部隊雜亂無章,只有個基本得戰陣框架罷了。
劉真的部隊如同一把尖刀,直插進烏斯藏叛軍的戰陣當中。劉真命令麾下騎士豎起大旗,直奔這止貢本部的大旗而去。
“斬殺賊首止貢者,賞千金!活捉賊首止貢者,賞萬金!
將士們,封侯拜將,就在今日!”
劉真麾下有一支全部由羌人組成的弓騎兵,人數總共八百上下。
這支部隊是劉真的心頭肉,平日里不管是后勤還是訓練都是要達到全四川第一的。這支部隊不僅僅是裝備著明軍最好的騎士裝備,還有著羌人獨有的勇悍。
劉真親自率領這支青羌營一路沖擊,所到之處卷起陣陣風沙。
城樓上的朱瞻基一眼便瞧見了劉真所部的動向,雖說現在是大黑天的,不過這支青羌營所造出來的聲勢不可謂之不浩大。
“傳令三軍,出城列陣。”
朱瞻基當機立斷,立馬挑選了一批重裝步兵組成了方陣。出城向烏斯藏叛軍的正面壓了過去,此舉非常有效的吸引了烏斯藏叛軍的注意。
為劉真的“斬首行動”,提供了有效的支援。
“火槍營!在左側列陣,騎兵營在右側列陣。
左側的刀盾手跟緊了火槍兵,不要讓敵人沖進火槍營的軍陣!”
朱瞻基與賀連成、高純等人從
城樓上下來,登上一架不大的馬車對戰陣進行著實時指揮。
“中軍刀盾手、長槍兵、狼筅兵壓上,左翼火槍、弓弩三段連擊將敵軍向右翼驅趕。右翼騎兵,暫時不要行動!”
朱瞻基瞪著眼睛,緊緊地盯著戰局的變化。一邊下達著指令,一邊回想著姚廣孝對他的教導。
終于,在一通連射之后。烏斯藏叛軍已經集聚在了戰場的右翼,加之被中軍壓制而導致其陣型散亂。
朱瞻基見狀立馬揮動旗幟,對身邊的斥候呼喊道“傳令右翼騎兵,發起總攻!將敵軍沖散了,莫要使敵軍聚攏在一起。”
朱瞻基說完又轉身對高純、賀連成二人說道“高將軍!勞煩你親自于中軍統帥部隊,記住時刻觀察劉真將軍所部的東西,孤將軍隊的指揮權就交給你了!
賀將軍!你親自率領騎兵進行沖鋒,配合高將軍地步兵軍陣牢牢地限制住敵軍的腳步!”
“末將定當不辱使命!”
朱瞻基說完便從馬車上下來,在一眾錦衣衛的護衛之下回到了縣城當中。
而就在朱瞻基走后,高純緊皺著眉頭回身看了一眼朱瞻基的背影。然后語氣十分疑慮,還有些不敢相信的對賀連成說道“老賀啊,你說這太孫殿下,當真是只有九歲而已嗎?”
賀連成聞言搖了搖頭,拿著馬鞭在高純的盔纓上點了點說道“你就說想的太多了,太孫殿下乃是天家之子,有怎樣的過人的表現都不足為奇。
而且這樣的太孫,不是更符合咱們武將的心思嗎?
你還要記住一點的是,你我二人都跟太子殿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太子殿下本來在軍中的勢力就不多,除了咱們四川的兄弟,他還能依靠的上誰?
而太孫殿下是誰?那是太子殿下的親兒子。太子殿下需要倚仗著咱們,那太孫殿下也需要咱們的幫助才行。故而只要你我不犯什么大錯,然后跟著太孫殿下好好干、少說話,日后的榮華富貴少不了你的!”
賀連成得言外之意,就是告訴高純不要多想、不要亂說。那太孫殿下就算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奇才,也跟你沒有任何關系。你所需要做的,就是巴結好人家就行了。
而朱瞻基呢,自然是懶得搭理這幫手下的閑言碎語。反正戰事已經是大局已定,他朱瞻基現在所想的就是該如何在戰后平衡各方各面的利益了。
首先要在軍報里夸耀一下朱瞻壑的功勞,還有一支持朱高煦的王通替他二人請些功勞。
其次才是劉真、賀連成、高純三人,劉真肯定是要尋么個機會給弄進中央的五軍都督府的。這四川都指揮使于副都指揮使,就要落在賀連成、高純二人的身上了。
平衡了漢王一系與太子一系的利益之后,剩下的就是丘福、王聰這兩個表面偏向朱高煦、實際上卻是態度不明朗的家伙。
朱瞻基隱約的感覺,王聰是想要向太子黨靠攏的。不過礙于他勛貴的身份,不好公然與內宮勾勾搭搭罷了。
而丘福是最有意思的,表面上向著朱高煦。可實際上每每到了關鍵時刻,他是不會幫著朱高煦辦事情的。
朱瞻基要的就是盡快探查清楚丘福的想法,然后好做進一步的安排。
朱瞻基不想讓丘福支持朱高熾,這也不符合朱高熾的利益。畢竟當朝國公與太子殿下勾勾搭搭,哪一個皇帝能夠放心的了呢?
而朱瞻基也不想讓丘福支持朱高煦,最好就是丘福保持實際上的中立。然后表面上支持朱高煦,暗地里卻與世無爭。
為了達到這樣得平衡,丘福真正的態度亟需朱瞻基去調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