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克爾小鎮。
坐落在胡京城的西北方向,憑借著兩道峭壁的庇護,這個足以容納七百多人居住的小型聚落才算是得以存活。
夾在了山澗之中的小城,前后都只有一道狹隘的小徑互通。在人文尚存,科技并重的時代,無疑是一種落后的象征。
可是在災后的現代,卻是再合適不過的小型聚落。
而眼下,正是時至深夜,風雪肆虐的當口。即便是以捕獵為生的獵戶,此時也都躲在家中,閉門取暖。
夜晚,正是阿加莎風雪之神的領域。
沒有人能夠挑釁自然的天威——除了極少數的例外。
當當當當!
懸掛于高處的銅鐘被敲響,這聲音穿透門板,棉絮與被褥,直至房屋里頭都紛紛亮起了渾黃色的油燈。
被驚醒的小鎮在這個深夜,迎來了不速之客。
神色匆忙,職責各異的住人們紛紛推開了房門,風雪肆虐之下,模糊的視線只能勉強看清不遠處的瞭臺。
“來人!快點來人,把熱水和吃的都拿過來!有傷者到鎮子里來了!”
一盆盆熱水和暖湯送到了饑寒交迫的小家伙手上,他們根本顧不上道謝,便連忙將其灌到了肚子里頭。
溫暖的環境。
關切的目光。
在明確得知自己已經安全的前提之下,這幫小家伙們終于再也繃不住臉,紛紛向著鎮民開始哭訴。
人聲鼎沸。
卻跟靜安沒有多少的聯系,他的身上披著一件好心人送來的絨袍,此時正面無表情地坐在了會客廳的一角。
作為小鎮為數不多的偏高地勢,透過會客廳的窗臺,靜安能夠瞥見整座小鎮的分布與群落。他抿了抿嘴,順手在脖子上抹了一把。
冰晶落在身上,融化成了的雪水帶上了些許的體溫,在靜安的手中微微泛熱。
而老冰棍則伏在了他的身旁,用腦袋蹭了蹭靜安的褲腿,發出了一聲舒服的嗚咽聲。
“你的委托,我應該算是完成了吧?”
手里頭端著一碗暖身的葛根湯,此時正想要遞給靜安的艾莎,聞言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是的先生!我非常感謝您的幫助。”
僅是用語言來表述,甚至不足以表達艾莎感激之心的千分之一。所謂的無以為報,或許就是用來形容她當下的心情。
她激動地微微張嘴,正想要將手中的暖湯送到靜安手上的時候,一個爽朗的人聲便從二人的身后傳來。
“這位先生,想必就是您解救出了這群小家伙吧?”
那是一個高大,壯實的人影。足有兩米開外的身高,甚至讓靜安微微仰頭才能對視。他的身上披著絨毛長袍,腳下那八成新的皮靴踩在了地板上,咯吱作響。
他的臉上橫貫著大小不一的褶皺,如同樹皮般粗糲的面皮透著一股滄桑的味道。而他的眼睛卻是有些暗淡了的湛藍色,正如同一旁的艾莎。
高地人的血脈。
“你是?”
“頓克爾小鎮的負責人,稱呼我為麥克雷就可以了。”
趴伏在地板上的老冰棍此時正好豎起了耳朵,它的一雙吊眼直勾勾地盯著麥克雷,并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些熟悉的氣息——他跟靜安是同一種人。
靜安點了點頭,不置可否地站起了身來。
“換個地方聊?”
“如果先生您方便的話。”
如同加密通話般的交流讓一旁的艾莎露出了有些困惑的表情,可還未等她發問,靜安便已經脫下了身上的絨袍——溫潤的雨水打濕了細毛,緊貼在身上的觸感讓他回想起了海妖那腥臭的脂肪層。
“艾莎,這湯你留著自己喝吧,今天就在這里歇歇腳。明天一大早,我會來找你的……今晚好好休息。”
在麥克雷的引領下,一人一狗徑直走向了屋外,只余下還有些發愣的艾莎。所幸小鎮的住民熱情異常,沒過一會兒,她便被農婦牽引著,找個房間休息去了。
穿過甬道,再途徑一條毫無遮攔的小徑,靜安一言不發地跟在了麥克雷的身后,不住地打量著這個高壯的男子。
變異者。
并不算少見。
可是……以靜安的了解而言,整個聯邦的在籍變異者都不過四位數之多。通常來說,這些擁有超人般能力的家伙幾乎都會效忠于城邦個組織,很少會出現在這種人煙稀少的地方。
這般篤定的態度,其緣由便是江月的記憶。在讀取的過程中,靜安完整地了解了一遍聯邦區內所有的變異者規則。
“話說回來,我還不知道這位先生的名字吧?”
麥克雷頭也不回,他的身影在風雪之中顯得愈發地高壯。
“叫我靜安就行。”
只是簡單的交流過后,靜安便與麥克雷一同停在了一座拱形建筑的門前。
“嗯~很不錯的名字,我挺喜歡。好了,請進吧先生。”
吱呀作響的木門被推開,露出了里頭那略顯簡陋的陳設。
長桌,木椅,以及……一排排裝飾精美,做工細致的陳列柜。
簡單地打量了一遍周遭的環境,靜安便一屁股坐在了靠近門一側的位置上。而隨同的老冰棍,此時也收斂了好奇心,端坐在了靜安的身旁。
“長話短說吧,麥克雷。請問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時間雖然尚且留有余地,但靜安并不想跟面前的陌生人有過的接觸——但凡涉及到了變異者的地方,多少都會潛藏著些許的貓膩。
“小哥不用太急嘛,先喝上兩杯怎么樣?我這邊有幾瓶佳釀,可都是收藏在災前的珍貴玩意兒。”
靜安搖了搖頭,一點都不客氣。
“謝謝,我不喝酒。”
氣氛一瞬間變得有些僵硬,麥克雷的笑意如同冰霜一般,凍在了一個詭異的弧度、
“哈哈,小哥的確是個有趣的人~那……我就長話短說了吧。”
他咧著嘴,從喉嚨里嗆出了幾個字眼。
“克拉松小鎮的慘案,真的不是你的手筆?”
啪!
一旁的窗臺被刺骨的寒風給吹開了插銷,裹挾著冰晶與寒意的狂風不停地從中灌入其中,將房間的溫度一瞬間降至冰點。
靜安微微抬起了眼皮,與麥克雷對視。
“不是我干的。”
無需辯解與說明,對于毫無緣于,卻突如其來的質問,靜安甚至提不起解釋的興趣。
“我說完了,還有別的事嗎?”
“嘿,當然沒了。我算是明白小哥的脾氣了,看來你也是個很有個性的家伙。”
麥克雷咧嘴一笑,他半抬起了胳膊,一副手舞足蹈的模樣,似是想要說明什么。
“如果不動手的話,肯定是問不出什么話來的吧?”
旋即,一道模糊的黑影便從麥克雷的胸前刺出,直挺挺地撲向靜安的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