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囑完了一人一狗之后,靜安便轉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里頭。他將一些短柄,方便隱藏的武器都給夾在了衣袖之間,隨后回身來到房門處,在門鎖處夾上了剛剛從老冰棍身上拔下的一根黑毛。
上下打量,確定沒有了任何的死角。處理完了全部的事務之后,靜安便徑直穿過甬道,直至推開小屋的大門。
冷暖在此刻相交,刺骨的寒風撲面而來,卻沒能給靜安帶來絲毫的影響。將大門帶上之后,靜安一邊警惕著周圍,一邊朝著預期之中的方向快步走去。
并非是毫無目的的晃蕩。
與之相反,靜安此時有著明確的目的地。
穿過人聲鼎沸的大道,錯開滿是住人的平房區。靜安一路向著聚落的深處走去,直至來到一處略顯突兀的地界。
那是一處獨立在了住宅與商業之間的小小教堂,前后不過十多米寬的布局看起來甚是簡陋。卻是憑借著起伏不定的地勢,從而使其憑空拔升了好幾米之高,頗有些惹人矚目的意思在里頭。
既然無法從住民身上找到線索,那便調整一下思路,試著用其他方法去了解一下。比如說……信仰。
源自于靜安前世的記憶,他本身并不對這些怪力亂神的玩意兒感興趣。可是眼下任何的線索都指向于死胡同的前提下,他只能試圖通過其他方向,進而尋找能夠拼湊出秘密的碎片。
如果還是沒能找到線索的話,那就算了吧。
畢竟時間,僅限于到今天晚上之前。
如此想著,靜安便站在了這座小教堂的前面,一言不發地駐足觀望。
似是這般的教堂建筑,其實在北境的地區之中最是多見。不同于南方的氛圍,北地的苦寒之地,許多住民都更愿意去相信神只的存在。
飛雪是萬古不化的怒火。
春陽是百年難遇的恩賜。
諸如此類的極端天氣與表現,都能夠通過人為的解釋去了解,并且加以供奉。而這,便是北境住人的常態表現。
只是……在這斷崖隘口久住的當地人,似乎并不怎么信奉這一說法。
剛才囑托艾莎,讓她代問茉莉的內容,其實便是關于當地的教堂分布狀況。
“只有這一家嗎。”
若是里頭真的供奉著某位神祗的祭臺,那也會為自己的落魄而感到些許的悲傷吧……靜安左右打量了兩圈,試圖想要從建筑物外頭看出一些名堂來,最后卻只能看到懸掛在屋檐邊上,那一圈凍成了透明冰晶的霜雪,以及幾顆常青不敗的柳松。
而就在靜安持續觀察著的時候,突然間,他身前的木門被推開了一小半。
先是一個黑色的細木棍從昏暗的房門之中探了出來,其下綴著的煤油燈雖然昏暗,卻也照亮了那一只提著燈的右手。
起皺,粗糙的皮膚就像是百歲長齡的老樹一般干瘦。白色的內袖上斂,把那本就瘦小的手腕襯地愈發纖細。洗到微微脫色,且發皺的黑色寬袖則包在了最外頭,肅穆而沉靜的純黑色總算不至于讓這位老人看上去太過消瘦。
“哎呀,怎么還有人在外面?”
那是一張與手相稱的衰老面容,松垮的皮肉,因為缺牙而下凹的雙唇,還有仿佛與背景融為一體的滿頭銀發,以及……一雙湛藍色,卻又略顯渾濁的眼睛。她似是有些驚訝,便下意識地轉動了手腕,把提燈湊到了二人身前。
“是無家可歸的浪人嗎?真可憐……快些進來吧,里頭還有上午剩下的熱湯,和剛點起火的暖爐。”
……似乎產生了什么微妙的誤會。
“不,我不是什么流浪漢。”
下意識地回應之后,靜安便驚覺到了一個問題——他剛才說的可以南方通用語。
“噢,那可真是不好意思。是我誤會您了,先生。”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二人居然毫無交流障礙。
靜安不由得挑起了眉頭,他不住地打量著身前的老婦人,卻根本看不明白,對方究竟是個怎么樣的想法。
“呵呵,別看我這副樣子。年輕的時候也曾經去往過南方生活。城邦的物資豐富,的確比窮苦的北境要舒服許多。”
說到這里,老婦人的眼瞼便微微彎曲,在那雙渾濁的藍色眸子里,一股莫名的笑意幾經醞釀,變得愈發明顯。
“一直站在外面,再健壯的人也會挨不住凍的。年輕人,有興趣進來看看嗎?”
說著,老婦人
便朝著房內縮去了半個身軀。只余下了那吊著煤油燈的長桿還遺留在外,就像是深海魚的誘餌一般,在風中不斷地晃悠,發出一聲聲令人發酸的吱呀聲。
要進去嗎?
僅是簡單的交流,靜安也察覺到了一絲異樣,似乎這名老婦不同于往常的住民。
在她手中,靜安或許能夠獲得一些意料之外的情報內容。
些許的微妙感,從靜安的心間浮起。
而在猶豫了片刻之后,他便做出了決定。只見靜安緩步上前,選擇接受了這一份突兀的邀請。
隨著靜安走進了教堂,那厚重的房門也應聲合攏。象征著痕跡的足印也在漫天的風雪之下,很快便被覆蓋,直至消失地無影無蹤。
就像是……從未有人來過這里一般。
二人穿過幽深的走廊,空洞的甬道之中,似是經過刻意加工的地板不僅滑溜,厚實的鞋底踩踏其上,還會發出異常夸張的響動。
“平時有信徒會來這里嗎?”
“不怎么多。畢竟斷崖隘口的住民,都不太信奉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還從來都沒有神職人員會這樣來形容自己。
靜安不由得多看了老婦幾眼。
而對方卻是一直都在往著深處走去,她的腳步又輕又緩,比起靜安這般沉重而又悶聲的動靜,她的腳步就像是蜻蜓點水一般,只發生些許清脆的動靜。
“來往的商人日益增多,南方帶來的富足與新奇,已經足以讓許多年輕人都意識到。這個世界還有更為多姿多彩的地方,他們不用在這片窮苦之地繼續備受折磨。”
“也就不用再去信奉,阿加莎大神的旨意。”
又是這個名字。
靜安循著老婦手提的燈光,再憑借著頭頂處毛玻璃投射而下的扭曲光線,不住地打量著周遭的壁畫。
在他看來,這可不是正常教堂會陳設的布置。
展翅飛翔的獨角獸,獨眼粗壯的食人魔,虛幻如薄霧一般的冰妖,如同稀奇古怪的進化獸一般,這般只會出現在神話故事里頭的角色,此時都一一刻印在了兩邊的走廊之中,余留下了神秘而又怪異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