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媽,瞧您說的,我大年三十到干媽這里來吃年夜,總不能讓我空著手來吧,那我就真無地自容了呀。”
蕭建軍很鎮靜地將禮品盒,放置在進門邊的左側,然后直起身來,平視著葉雅嫻朗朗說道:
“干媽,這十五年陳釀茅臺送給干爹喝,這一公斤野生天麻給干媽您,天麻屬于保健食品,祛風除濕通絡,平時可以在燉雞或做菜肴時用些。”
蕭建軍竭力避開天麻是藥的屬性,因為逢年過節,你給長輩們送藥品,這是犯忌。
雖然都知道天麻是補藥,但畢竟是藥嘛,不吉利。
蕭建軍強調野生天麻是保健食品,這在場面上就說得過去了。
“媽,廚房里正在燉雞,我先放一塊進去試試。”吳玉茹前來幫腔,因為她也知道這個道理。
“西南高原產的野生天麻杜仲,那都是好東西,干媽就收下了,難得你這一份孝心。”
葉雅嫻本身就是高級藥劑師,她識貨,便很愉快地接受了這份禮物。
說話間,她轉身看向大客廳,發現空無一人。
原來,當蕭建軍進入衣帽間,葉雅嫻開門迎干兒子之機,吳為勇和宋輪都離開了大客廳。
吳為勇走進了他的大書房,抽煙去了;宋輪到吳玉茹婚前居住的那間房里,也是抽煙歇息去了。
他們倆都并不是很樂意,待見蕭建軍這位不速之客。
“宋輪,你在哪?快出來見客人。”葉雅嫻只能開口了。
當然,她也只能命令女婿,吳為勇畢竟是一家之主,等會在飯桌上見也不為遲。
“哎哎媽…我在房子抽煙歇會,馬上就來。”宋輪見丈母娘叫喚,他現在還沒這個膽敢違抗命令不出來呢?
宋輪在屋里整了整衣衫和頭發,把煙掐滅,開門從房里出來了,“噢是小蕭來了,歡迎歡迎啊!”
說著,他堆著笑容主動向蕭建軍伸出了手。
“宋哥好,春節愉快!”蕭建軍迎面走向宋輪,先微微鞠躬,然后伸出右手緊握。
這是他們自藥品開戶以后的第一次握手,這其中滋味,恐怕只有各人心里明白。
“聽著宋輪,建軍以后就是我的干兒子,也就是你的小舅子了,這往后方方面面都是一家人,你這個當姐夫的,可要多關照呵。”
葉雅嫻頗為認真地對著宋輪說道。
其實她這話是一箭三雕,也是說給蕭建軍和吳玉茹聽的,弦外之音就是,希望各自擺正位置。
在場的人恐怕都聽得明白這位葉大人的弦外之音,每個人的表情不一,但都略顯尷尬。
吳玉茹則直接進了廚房,賴得理睬,任有母親在外面折騰去。
宋輪尬笑了二聲,低頭不語。
唯有蕭建軍開了口:“干媽放心,宋哥對我這邊一直很照顧,無論是扣率、鋪貨還是回款,都很到位。”
他鎮靜得像從沒有什么事發生過。
“好好,這就好,你們倆到大客廳去慢慢聊聊,一個小時之后就開席,噢…”
葉雅嫻說完,轉過身去,準備回廚房完成年夜飯的最后一道工序。
家里保姆是鄉下的,前幾日回家過年去了,這年夜飯就得她們母女倆自己準備了。
“咳咳…”
正在此時,吳為勇從他的大書房里走了出來。
作為家主,客人都請進了家門,生米煮成熟飯,也就算既成了事實,自己焉能不見?
“哎呀,家里主人終于露面了,咯咯…”葉雅嫻頗為開心地笑了起來,“建軍,來來…見過你的干爹。”
“干爹好,春節愉快!”蕭建軍呈立正姿勢,畢恭畢敬對著吳為勇作了個90度的深鞠躬。
“好好,到沙發上坐會,喝杯茶。”
吳為勇單手叉著腰,另一手往前很隨意的指了指,并沒有伸出手來跟蕭建軍握手。
瑪拉個巴子的,長得太像了,要不是口音不對,還以是孿生兄弟呢。
吳為勇腹誹道。
他對那件事記憶猶新,至今都難以釋懷。
那年他剛從部隊復員回地方,就因為那件事,影響到他的職位遲遲沒有落實,要不是他和葉雅嫻當機立斷、大義滅親,后面不知道該如何收場。
現在,他的副區長還沒進入區常委班子呢。
男人都把政治生命,視為比個人性命還重要,這是顏面和榮譽,他們同時復員的戰友,當初也是正師職,現在不就是正廳了嘛。
蕭建軍當然不知道這些原尾。
他見吳為勇走近看清楚自己面容之后,倏地睜大眼睛愣了一下,原本準備伸出來的手,嗖地縮回,旋即叉在了腰間。
蕭建軍自然明白,這又是自己這身皮囊太像那個鬼了,以致于見過那鬼的人,都以為那鬼出來附身了呢。
他的內心苦澀不已,也不知這裝神弄鬼的日子,何時才算到了頭。
吳為勇最終沒有跟蕭建軍握手,不知是不屑于與其握手呢,還是嫌握手太過生分、見外。
蕭建軍當然是希望后面那種狀況。
吳為勇五十四五歲左右,東北人,身材高大,輪廓分明,儀表堂堂,其眉又濃又粗,不怒自威,具有正氣凜然的領導型氣場。
“你干兒子拿了瓶十五年茅臺來孝敬你的。”
葉雅嫻從門邊,把那盒茅臺給拎到客廳,用意十分明確,表示禮都收了,就別老拉著個臉。
“這…好好…”
吳為勇不知該說什么,一時語塞。
要是外人送禮,那肯定是拒收給甩出門外,但這又是所謂干兒子的孝禮,收下,好像是硬塞給他一個干兒子似的。
心里難免有些憋屈得慌。
“來,抽根煙…”
吳為勇下意識地從茶幾上拿起包軟中華,抽出一根遞給蕭建軍。
“不不…”
蕭建軍吃了一大驚,連忙搖手。
讓當高官的干爹給自己敬煙,要是伸手去接了,那就是大不敬,成何體統?!
“老吳啊,別擺弄了,坐著聊一會,馬上就要開席了。”葉雅嫻噔了吳為勇一眼,埋怨道。
她一向對煙氣過敏,從生吳玉茹產后開始誘發的。
所以,在家里,吳為勇只在自己書房里抽;在大象連鎖里,員工們都不敢當著她的面抽煙。
“這不,蕭…建軍第一次來嘛…”吳為勇為他的錯誤行為辯解道。
“什么叫第一次,第二次也不成,告訴你,建軍他不抽煙。”葉雅嫻霸氣地下了結論。
人在廚房里的吳玉茹,兩耳豎得筆直,他十分關注著外面的一切動靜。
當聽得母親武斷專橫,說蕭建軍不抽煙時,她差點要笑噴出來。
媽媽也太露道了,以后蕭建軍在媽面前,只能裝不抽煙。
“好好,咱們不抽煙,你快忙去了,早點開席,吃完了我還要看春節聯歡晚會呢。”
吳為勇無奈地揮了揮手,轉過頭去。
他一向怵這位能干、美艷又霸道的老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