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就在耿建氣哼哼離開新世紀大廈的同時,劉勇從南方市場乘飛機匆匆趕了回來。
他是知道蕭建軍上午提出異議之后,預感到將要發生些什么,臨時趕到機場飛了回來。
他一下飛機,就接到了汪宏慶的電話,知道還是晚了一步,就叫司機直接送他到麗晶大酒店。
他臨時取消了公司市場部為蕭建軍安排的晚宴,而以私人名義單獨邀請蕭建軍,在麗晶頂層的旋轉餐廳吃西餐。
西冷小牛排,魚子醬,法國年份紅葡萄酒,一切都是那么的高雅簡樸。
劉勇風塵仆仆地從機場直接趕過來,連行李都來不及放下,推掉了眾人的接待晚宴,而私人掏腰包來宴請蕭建軍,其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他除了要感謝蕭建軍在巴京OTC申報工作中對他的幫助之外,恐怕是為了一個多小時前的結果而來。
蕭建軍猜測,劉勇已經知道了事情真相,因為蕭建軍的異議和密談,程有福突然否定了成立OTC事業部的方案、恐怕是對他興師問罪來的。
程有福多疑善變的性格特征,在G公司待有一年的劉勇,已是多次領教,深有感觸。
但這次改革,劉勇原本是信心十足的,那是因為他深信,程有福是堅持削藩運動,市場部改革方案出爐。
讓劉勇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場變革中的最大收益者之一,未來的OTC總監蕭建軍,居然是堅定的反對者。
更讓劉勇震撼的是,蕭建軍只花了短短二個小時,竟成功說服程有福這個土皇帝,改變了原先的主意,讓他們市場部這幫精英們,苦心孤詣半個多月的改革方案,就此擱淺!
他身上有魔力啊!
汪宏慶他們是這樣感嘆的。
劉勇向來是唯客觀論者,奉行唯物主義哲學,他認為在短短二個小時里,蕭建軍一定施展了什么殺手锏,直擊程有福的氣門,讓后者深感死亡的氣息。
使出殺手锏的同時,蕭建軍一定亮出了他準備充分的可行性方案,并且還給出了什么承諾,或者說,他和程有福倆人,達成了某種關鍵約定。
這一切的一切,是個最大的懸念和秘密,也許到目前為止,就只是他們兩人知道,沒有第三者清楚。
劉勇并不想去窺探這個秘密,打撈這個懸念,他明白,自己就算窺探到了已無法逆轉方向。
他只是想不通,蕭建軍為什么要冒天下之大不韙,得罪市場部,尤其冒犯耿建這種重量級人物,反對這個方案?
更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整個方案中,明明蕭建軍是最大受益者,但他卻不知好歹,反而成為了一個孤獨的反對派。
難道他的腦袋被驢踢了嗎?
“建軍老弟,請你先回答我,你為什么要堅決反對這個改革方案?”
在點餐,倒酒等開場白剛結束,劉勇就迫不及待地拋出心中的疑問,而且是開門見山,不遮遮掩掩,犀利得要刺刀見紅。
蕭建軍熟練地搖晃著高腳杯的紅酒,并沒有立即回答劉勇的提問,他在醒著酒。
杯中的腥紅酒液在不斷地翻滾著,既像漂亮女人的烈焰紅唇,又像是鮮血,貼在玻璃壁上久久不愿落下去。
“劉老師,你看這腥紅的酒液,是女人的烈焰紅唇,還是殷紅的鮮血?”
蕭建軍俏皮地回復,似乎文不對題,像是在與人探討哲學命題。
“少打岔,請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劉勇終于按耐不住,他撕開紳士的外表,露出他憤怒的一面。
蕭建軍輕輕抿了一口,舔舔嘴唇似乎很享受這紅酒的味道,然后輕輕放下酒杯,對著劉勇淡然道:“既然是反對,那自然是對我很不利哦。”
“你簡直是在說胡話。”劉勇猛地甩下手中刀叉,抹了抹嘴沉聲道:
“事業部副總監,跟市場部總監是同級,享受副總禮遇,專車和專職司機,年底薪30萬,全場提成兩個0.8,也就是1.6”
“我初步給你計算了一下,九七年保守三千萬銷售額,你的獎金就是48萬;九八年全面鋪開,OTC銷售額最低能達到六千萬,你的獎金最少百萬,然后是九九年…”
劉勇嘴里一連串的數據出來,讓他的情緒也變得激動起來,“老弟,年僅二十二歲就坐上企業高管的職位,年收入百萬以上,不用日曬雨淋在第一線奔波,看別人的臉色吃飯,出門汽車代步,坐飛機如打的,整天西裝革履的指點江山,這些條件,都是別人求神拜佛得不到的東西,做神仙也不過如此,你還不滿足嗎?”
劉勇從象牙塔的大學里出來,當了幾年醫生就投身于外資藥企,接著就被外資的企業文化洗了腦,他忘了水土不服這個簡單道理。
他沒經歷過民營藥企的腥風血雨,體會不到民企老板們反手為云、覆手為雨的技倆。
他真的以為程老板是可以托付一生的明主,想著一輩子享受著程老板三顧茅廬的承諾,和開出的高薪。
劉勇真的不了解程有福的
另一面,資本家的唯利是圖,利益最大化嘴臉。
程有福是中國醫藥界在改革開放之后,最早一批下海賣藥,挖到第一桶金子的最早吃螃蟹者。
他聰慧,膽大,富有賭徒心理素質,加上時運,他成功坐上一家初具規模的民營藥企老板。
但別忘了,程有福本質上還是個山娃子出身,窮怕過,現在只是個披著文明外衣的山大王,土得掉渣的軍閥。
窮是一把雙刃劍,它可以給人以強勁動力,也可以讓人的內心,滋生貪婪。
九十年代末期的程有福,不是十年后的上市公司董事長,他還十分缺乏現代文明意識的洗禮,沒有契約精神。
姚文哲在他的《中國民營藥企變革之路》中講到,民營企業的第一批辦事處主任,市場部經理們,在后來的企業改良過程中,逐漸分解成了二大趨向。
第一種趨向的人,也是能力和勢力強大的人,他們先后走上了職業醫藥代理人行列。
他們自己成立醫藥公司,接各類藥廠的代理品種做,甚至于以省代,全國總代理的買斷方式做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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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種趨向的人,他們經不住老板開出的空頭支票,什么總監,副總,甚至于股東等高管厚祿,乖乖交出市場回到總部。
這批人一回來總部,遠離市場之后,虎落平陽被犬欺,立馬被老板修理。
到后期,他們不滿足于自己賣藥,開始控股某個藥廠…最終,有相當一批人,自己成了制藥企業的老板,或者是合伙人。
這批人,蕭建軍清楚,他們都先后成為上市藥企大股東,或是玩股票、搞金融投資的大亨。
有些人不想拋頭露面,成了中國一批隱性富豪,相當一部分移民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