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
丁組持弓司吏見狀驚呼一聲,正要搭箭再射,卻見一道灰色身影驟然出現,伸手扯住即將被野豬咬中的健壯男子,揮臂一甩便將他拋向了樹上!
“嗷!”
眼見同伴脫險的眾人還沒放下心來,就聽一聲慘嚎猛然爆發!
目力極佳的丁組持弓司吏駭然看去,卻見自己那本已射空的利箭,竟不知何時深深扎在野豬眼眶中,僅留一截尾羽暴露在外!
“怎么會……”
持弓司吏頓時怔住了,仔細回憶,立時想起那灰色身影曾在救援健壯男子時伸手撈抓過什么,卻不曾想到竟是抓住了自己的箭枝!
剎那間,知曉此人修為高深的持弓司吏心中涌起一陣狂喜,再度彎弓搭箭就要協助對方誅殺妖物!
然而那野豬遭了重創卻越發癲狂起來,瘋狂撲騰之間更是用完好的眼睛死死盯著那灰色身影,仿佛要將對方生吞活剝一般!
而反觀那灰色身影,就見他仿若隨風浮塵一般在野豬身周閃轉騰挪,還順手將扎在野豬肩頭的鋼叉拔了出來!
忽然,那手持鋼叉的灰色身影悠然一定不再躲避,野豬見狀立即嚎叫著撲上,尖銳的獠牙直直沖著灰色身影頂去!
“小心!”
“快閃開!”
兩聲急切的提醒忽然響起,卻是兩名緝妖司司吏見勢不對,情急之下開口提醒。
然而一直用身法消耗野豬氣力的左章卻是不為所動,直到野豬那尖銳的獠牙距他不足三尺時,足下微微一轉,整個人便如毫無重量般悠然閃開,手中鋼叉也在瞬間刺出!
噗!
一聲清晰至極的利刃破體聲驟然響起,就見那三股鋼叉狠狠貫入野豬脖頸之間,一路將其氣管腦髓攪了個稀爛!
下一刻,連臨死慘嚎都不及發出的野豬瞬間蹄下一軟,在自身的慣性之下直接跌飛出去,直撞斷三棵大樹才停了下來!
“我佛慈悲。”
左章見狀暗暗掃了眼一眾面露驚駭的緝妖司司吏,雙手合十寶相莊嚴誦了一聲佛號,然后淡然問道:“可曾有人受傷,貧僧略通醫術……”
“大師!”被左章救下的健壯男子聞言醒過神來,立即從樹上一躍而下,指著自己奔來的方向急道:“我的兩名同伴先前被這妖物撞傷,還請大師……”
“這位施主請帶路!”左章打斷健壯男子的話頭。
健壯男子聞言轉身即走,眨眼間就帶著左章和丁組三名司吏來到了他們先前遇襲的地方,看到了兩名倒地不起哀嚎著的司吏。
“萬莫移動他們!”左章見有人急切下要將兩名傷者搬至一處,連忙制止道:“尚不知他們傷在何處,若在挪動間斷骨刺入臟腑便藥石無救了!”
眾人一聽頓時冷靜下來,可停手了卻不知該如何做,只能在一旁袖手站著。
已在一名傷者身邊蹲下的左章見狀,一邊將傷者上衣扯去一邊下指示道:“不要翻動,扯去他的衣袍。”
眾人連忙飛快的將另一名傷者扒了個精光,等到就剩底褲和鞋子時才發現左章僅去了傷者上衣,頓時猶豫要不要把褲子給他穿回去。
正猶豫間,這名傷者卻精神起來,只見他死死盯著捧著他衣物的同僚,卯足力氣結結巴巴道:“我衣服里……有十兩……銀子。
“莫……丟了。”
捧著他衣物的司吏頓時臉色一黑,“你娘!這節骨眼還擔心銀子,就算費力氣把你這摳貨救回來,怕也壓榨不出一頓飯錢來!”
一聽飯錢二字,這名傷者立時做聽不到狀,閉著眼睛哀嚎起來。
另一邊,左章憑著真氣游絲針探明傷者傷情稍作調理,“還好,只是胸骨裂了,臟器受了點震蕩,躺著歇歇緩過氣來。暫且莫要奔跑,正常行走還是可以的。”
說罷,他也不管傷者千恩萬謝的感激,轉身來到另一個傷者身邊,凝出真氣游絲針開始查探傷情。
片刻后,左章長出一口氣,一邊運使真氣游絲針,一邊淡然說道:“一樣是胸骨微裂臟器震蕩,不過肺間有些淤血,需盡快清出來。”
說罷,左章操控真氣游絲針處理淤血的同時驀然渡入一股真氣,激得傷者雙肺驟然一縮!
“咳咳……哇!”
傷者只覺喉嚨眼里一股腥味上涌,張口吐出一口暗紅色的血水,緊接著胸中一暢,神智都清醒了幾分。
“沒事了,稍后就能起身了。”左章笑了笑站起身來,沖眾人合十施禮道:“此間事了,貧僧便回慶州緝妖司向薛代司官復命去了。
“至于那野豬和余下的事情,就勞煩諸位多多擔待了。”
眾人見左章絲毫沒有霸占功勞的意思,大喜之下連忙恭恭敬敬的回應幾句,目送左章縱上樹梢飛掠而去。
“真乃大德高僧啊。”
忽然一聲贊嘆響起,卻是健壯男子望著左章離去的方向由衷贊嘆。
其余幾人聞言紛紛附和,言語間更是頗多崇敬。
“智深大師自是了不得。”渾身赤條條的傷者緩緩坐起身來,盯著手捧自己衣物的同僚,“不過能把我的衣服給我嗎?還有里面的銀子……”
過不多久,回轉慶州城緝妖司的左章便將誅殺野豬一事告知了薛元昊,并狠狠替一眾司吏請了功,頓時讓薛元昊驚喜莫名。
“智深大師當真非凡人也!”薛元昊贊嘆一聲后又熱切問道:“還有一條開了靈慧的蛇妖屢屢吞噬農戶家畜,不知大師……”
“無妨。”正樂得多露露臉的左章笑著點點頭,“其實薛施主大可多指派些司務于我,不必顧慮的。”
薛元昊聞言大喜,宛若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索性將棘手的妖物一股腦的交給左章處理,甚至將臨場指揮行動的權力也放給了左章。
左章自是來者不拒,爽快利索的接了任務灑脫而去,絲毫沒有猶豫不滿。
就這樣,左章趁著緝妖司中沒有足夠分量的人員坐鎮,藉由協同緝捕誅殺妖物為由,很快就與緝妖司內眾多司吏拉近了關系。
再加上他展露實力的同時始終一副恬淡閑適的溫良做派,讓他在緝妖司眾人心中的地位急速攀升。
不過幾天下來之后,最讓左章感到滿意的收獲,卻是他不僅從緝妖司眾人口中了解到大量關于這方世界的常識,還發現緝妖司中收儲著龐雜的隱事秘聞!
而這些常識和隱秘與慧覺老僧那種宏觀且極具個人主觀色彩的信息不同,是讓左章感覺更加的細致周詳和平民化的東西。
相較起來,慧覺老僧相當于一名學識淵博的大能,而緝妖司則是一個久居鬧市耳目靈通的包打聽。
明確這一點后,左章便越發覺得加入緝妖司實乃一個正確的決定。
畢竟就他目前所知來看,這世間有著太多超然于凡俗的力量。
若想弄明白自己被這方世界敵對的緣由,最好是能加入一個底蘊足夠深的組織或者宗門派系,否則單憑個人之力,哪來的潑天大運和海量時間去一一探索。
至于在王權凌駕一切的晉國,緝妖司無疑是最佳選擇!
不過左章也知道,此時的他雖然可以仗著自己金刀客卿的身份,明目張膽的打探和調閱那些秘聞,卻不能在劉青風外出的時候這么做。
因為從薛元昊對他的關注來看,顯然劉青風在離開緝妖司前所留的叮囑中,包含著一些類似于關注自己行止的指示。
于是,當緝妖司在他的幫助下迅速恢復了正常運轉,深知適可而止的他便以看顧正心寺為由,暫別已習慣他存在的薛元昊和緝妖司一眾司吏,在他們的熱情相送下返回了正心寺。
然而,回到寺中的左章剛剛坐在桃樹下沒多久,就見張世山攥著一封信跑到了自己面前,面色凝重的說道:
“師家的事情打聽清楚了!”
正思索近幾日得失的左章打量著張世山的神色,訝然道:“張大哥,看你的表情,這事情似乎不簡單啊。”
“哎呀,左小哥,你是不知道吶。”張世山連連點頭道:“師家兩名銅皮境五個氣血境,全是中毒身亡的!”
“中毒?”左章眉頭微蹙:“能把銅皮境放倒的毒,應該不普通吧。”
“可不是!”張世山揚了揚手中的信件,向左章湊近了兩份低聲道:“是妖毒!”
左章面色一凝眉頭皺起,略作思忖感慨道:“難怪師雪瑩和劉青風都在緝妖司!”
“是啊!”張世山摸著下巴咋舌道:“我也是看了信才想到,進了緝妖司才有機會了解和接觸各類妖物,順便查師家的案子!”
左章聞言點頭了點頭,問道“師家中毒的七個人是分別中毒還是一同中毒?”
“一同中毒。”張世山回憶了一下信中的內容道:“師家家主壽辰當晚,包括家主在內的七名高手就全倒了!
“隨后師家亂作一團,家主和另一個銅皮境高手的書房被翻的亂七八糟,蒼云鐵流應該就是那個時候被盜走的!”
說話間已經來到桃樹下的左章沉吟片刻后緩緩說道:“能下毒成功的家伙,腦子應該不差。
“因此,他若圖謀蒼云鐵流,偷盜的首選位置就是家主書房。
“可是為什么翻了家主書房之后,還要去翻另一個銅皮境高手得書房呢?”
“啊?”張世山眼珠急轉片刻,驚覺道:“除非家主書房中沒有蒼云鐵流功法秘策!”
左章點點頭道:“而沒了高手坐鎮,師家應該攔不住下毒的家伙。
“可是他到現在依舊在追尋師家后人,說明……”
“他始終沒拿到蒼云鐵流的完整功法秘策!”雙目圓睜的張世山驚呼一聲,“在師雪瑩手里!”
“難怪劉青風那么著緊師雪瑩。”左章抬頭看天喟嘆道:“師雪瑩活著,師家就能東山再起。
“而她如果死了,師家就算是徹底煙消云散了。”
張世山忽然心頭一動,想起只身前去查探的劉青風,正要開口問一句,就見左章目光深邃的搖了搖頭,“劉青風身死的可能不太大了。
“若對方是妖怪,知曉對方會下毒的劉青風不可能沒有防備。
“對方若是人,現在依舊執著于尋找蒼云鐵流,就說明他的修為最多只在銅皮境。
“而無論是哪一種可能,想要殺心懷戒備的劉青風都很難,尤其是他如今已經跨入了銅皮境。”
就在左章和張世山談論師家遭遇的時候,一路急行的劉青風已經喬裝改扮成一名游俠,踏足懷寧府腹地的一個縣城。
而來到縣城后,劉青風很快根據范金龍所說,找到了他與幕后主使者約定的接頭客棧,略作觀察就暗暗全神戒備的走了進去。
這是一家并不算大的客棧,內分兩層,一層是飲食的地方,有大堂有雅間。
二樓則供人住宿,客房九間,有人住的卻只有三兩間,顯然生意不怎么興旺。
“這位客官,敢問是吃酒還是住店?”
走進客棧的劉青風正隨意打量著,就見一名店小二帶著討好的笑容來到自己面前。
“住店。”劉青風抹了把臉,打量著樓上的客房問道:“可有好些的房間,爺住的時間可不短。”
“有、有!”店小二聞言一喜,湊到劉青風身邊指點著二樓的客房道:
“我們這的房間整潔干凈得很,其中又以甲乙兩間住著最是舒服,不知您住哪一間?”
劉青風大大咧咧的一擺手,“老子出門在外還受什么委屈?要住就住甲字房!”
“這位大爺真是有眼光!”店小二奉上一句馬屁就報了房價,收了銀錢立即安頓劉青風入住。
而待到店小二關門離去,躺坐在客房中的劉青風忽然面色一凝,戒備萬分的四下打量。
片刻后,劉青風眉宇間生起幾分疑惑,無聲嘀咕道:
“看這房間許久不曾住人,為何卻有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