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頃刻之間,山神廟外的搏殺聲便將狂暴的風雨聲蓋過,連帶著讓廟內氣氛也瞬間緊張起來!
不過就是這種緊張的氛圍之中,正作壁上觀的左章忽然有所明悟,一邊細聽廟外的動靜,一邊略帶贊賞地打量著眉宇間掛著慌張的中年男子。
而就在這時,阿黎清脆又略帶興奮的聲音忽地響起,“臭禿驢!那個大胡子有問題!”
“我看到了。”左章明白阿黎的惑術萬無一失,知道中年男子一行此時依舊聽不到自己與阿黎的交談,便淡然說道:“和咱們沒關系,看戲就好了。
“對了,解開惑術吧,免得動起手來不方便。”
阿黎聞言剛剛抬起手指,一聽左章說要動手,手指卻是一頓,“你要出手了?”
“且看兩邊人馬的表現吧。”左章聳聳肩,卻也沒有明說偏幫誰,就這般不再說話了。
然而他雖沒有明言,可最是了解他的阿黎卻是看得出來,只是收下善意和解除惑術這兩條,左章的態度便已不言而喻。
想到這里,阿黎心頭暗笑一聲口是心非的禿驢,然后就麻利的解除了中年男子一行的惑術。
而阿黎這邊剛剛去了惑術的首尾,就見那護在中年男子身側的大胡子護衛眼珠急轉,在身旁的護衛身上掃了幾眼!
緊接著,他面上忽地閃過一絲飽含狠戾的堅決,手中鋼刀橫向一抹,便向著毫無防備的中年男子脖頸間抹去!
鐺!
剎那之間,一聲震動耳鼓的金鐵交擊聲乍然迸響!
大胡子護衛駭然一驚,只覺手中鋼刀剛剛揮出,一抹雪亮刀光便從身側閃現,讓他志在必得的一刀狠狠的擋了回來!
“姓曹的!果然是你!”
刀鋒撞擊聲剛落,一聲暴喝猛地響起,卻是護在中年男子身后的聶辰大吼一聲,帶著滿臉怒容挺刀上步!
只見他趁著大胡子護衛驚駭而反應不及的剎那,手中鋼刀順勢一個上撩,向著大胡子護衛胸口斬去!
刺啦!
一聲裂帛似的聲響,大胡子護衛倉皇之間只來得及退后半步,未能閃過驟起的刀光!不僅身前蓑衣被一斬而斷,胸口更有血花迸射而出!
“啊!”
大胡子護衛驚呼一聲踉蹌連退,想要避開聶辰再度砍向自己的鋼刀!
然而未及退出兩步去,就見護在中年男子身前的護衛首領驟然一動,剎那間便來至自己面前!
大胡子護衛徹底慌了,手中鋼刀下意識的抬起,想要封擋護衛首領!
可他的手剛剛有所動作,刀鋒還未擺平,就見護衛首領一掌閃電般揮出,間不容發的抓在了他喉間!
瞬時間,與劇痛同時襲來的窒息感和無力感,瞬間便讓大胡子護衛喪失反抗之力!
“留下!”
護衛首領一聲暴喝,擒著大胡子護衛的手臂猛的一甩,便將他狠狠摜在地上,滾落到中年男子面前!
而不待他回過神來,一把鋼刀就架在了他的脖頸間,同時聶辰包含怒意的聲音也響了起來,“敢動一下!便斬下你的兩條臂膀來喂狗!”
大胡子護衛頓時不敢妄動,只能趴伏地上看著中年男子的鞋面,緊張的喘息著。
三息過后,當大胡子護衛心頭越來越沉時,此時一臉淡定的中年男子終于開了口,“志遠,咱們一路行來,已被人埋伏兩次了。
“且不說此次出行本就在刻意隱匿蹤跡,單是屢屢變更路線卻都沒能甩脫敵人,便足以讓我認定有人在暗中泄露行蹤了。
“只是我沒有想到,平日我待你不薄,你竟會對我下殺手,能告訴我是為什么嗎?”
中年男子說罷,便靜靜等著大胡子護衛曹志遠說話,而護衛首領等人也將注意力分到了曹志遠的身上。
然而就在這時,廟外此起彼伏的搏殺聲卻忽然一亂,緊接著一聲慘嚎便豁然響起!
護著中年男子的護衛首領聞聲豁然一驚,立即轉頭盯著廟門,只因他發現那一聲慘嚎乃是出自一名護衛之口!
可是不待他有所反應,廟外慘嚎聲便接連響起,而出聲者無一不是沖出廟外的護衛!
眨眼之間,原本激烈的搏殺聲迅速低沉并完全止息,而風雨聲再度占了上風,并將無邊的壓抑從門外送進了山神廟內。
“門外何人!”
一顆心瞬間沉底的護衛首領終于反應過來,虎視門外大聲喝道:“我等與五懷山無仇無怨,為何如此趕盡殺絕!”
“無仇……無怨?呵呵。”
一聲帶著怨毒的冰冷笑聲隨風飄進了山神廟,緊接著堅篤卻緩慢的腳步聲響起,一道身著勁裝的身影來至廟門外,抬腳進入了山神廟內站定。
眾人抬眼看去,卻見那是一名身形高挑的男子,年齡在三十許,臉上不帶任何表情,唯獨那雙白多黑少的三角眼流露出毫不掩飾的冷峻。
而他剛一出現便將目光死死鎖定在中年男子身上,寒聲道:“楚靖軍世兄,多年未見,別來無恙啊。”
看到高挑男子出現,名叫楚靖軍的中年男子眼底閃過一絲詫異,旋即淡然笑道:“我道五懷山為何死咬著我不放,原來是常建山兄弟做了寨中主事的。”
“僥幸罷了。”常建山聞言微微搖頭,旋即冷笑道:“本想著繼續與楚世兄玩下去,卻不料世兄扯出了我的暗子,沒奈何,只能在世兄面前現身了。
“只是當年倉促一別,如今再見,不想楚世兄竟成了一介廢人,真是可喜可賀啊。”
“不過修為而已,舍便舍了。”楚靖軍不以為意的笑笑,“況且那一身修為換回來的,卻是父母健在、夫妻和諧與子女雙全,值得。”
呼!
楚靖軍話音剛落,常建山雙拳驀然攥緊,真氣鼓蕩間頓時在廟內掀起一陣勁風,吹得眾人衣角微擺!
護衛首領見狀頓時一驚,因為只這一手隨心所動的真氣外放,便說明常建山的已經半只腳踏入了鐵骨境!
而這等修為,莫說是眾多護衛,便是剛剛摸到銅皮境的他,也能彈指即滅!
“好,好!好一個值得!”眸中目光驟然陰狠暴戾起來的常建山咬牙深吸一口氣,目光落在楚靖軍身旁的少年身上,“楚世兄,這少年便是你的兒子吧?”
那少年被常建山一瞪,本來只是強自鼓起的勇氣登時泄了大半,畏縮之下臉上血色盡退,瞬間變得煞白!
“不錯,正是犬子。”楚靖軍伸手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帶著自豪笑道:“他名喚楚卓云,天資尚可,平素也頗為勤奮恭謙,只是少了些歷練,顯得稚嫩些許。”
這幾句話仿若與親近好友炫耀一般的閑話家常,無形之間便化解了常建山的威凜之勢,同時也讓楚卓云因恐懼而顫栗的心神迅速穩定下來。
而見自己威逼楚靖軍父子的打算盡數落空,常建山心頭恨怒之意又增了一重,恨聲獰笑道:“楚世兄既然這般以至親為傲,我卻不好拆散你們了!
“待你死之后,我必將你至親一一虐殺,送他們與你團圓!”
“常兄弟好意,為兄心領了。”楚靖軍聞言依舊一副云淡風輕的姿態,“然冤有頭債有主,常兄弟能否放過我的護衛,以及同在此間的兩位高僧?”
“放過他們?”常建山瞪視著一臉若無其事的楚靖軍,只覺無盡怒火充盈心頭,赤著雙眼怒道:“你跪下給我磕三個響頭,我便放過他們!”
誰料他剛說完,楚靖軍便展顏一笑拱手道:“一言為定!”
說罷,他干脆的站起身來,沖著常建山就跪了下去!
這匪夷所思的一幕瞬間震驚了所有人,就連怒不可遏的常建山,也掛著滿臉的詫異呆怔當場,不明白楚靖軍此舉何意!
“唉,這是何苦。”
而就在此時,一聲輕嘆驟然響起,緊接著一道灰色的身影驀然一閃,堪堪在楚靖軍雙膝觸地之前出現在他身側!
這灰色身影剛一出現便伸手一撈,一把將還未徹底跪下的楚靖軍拉了起來!
“我佛慈悲。”一把扯起楚靖軍的左章口宣佛號,直透人心的目光注視著楚靖軍的眼睛,然后視線又挪到了一臉激憤的楚卓云身上,緩緩說道:
“楚施主,貧僧知你宅心仁厚,可也不至于做到這般地步。
“若真讓你跪瓷實了,貧僧師兄弟擔下來的因果,可就太大了。”
楚靖軍只看左章的眼神變換,便知道他已看破了自己的心思。然而看破卻沒有說破,便說明了很多東西!
心中念頭一閃,楚靖軍恭恭敬敬的將自己的姿態放到最低,拱手施禮誠懇道:“正弘大師,在下失禮了。”
左章坦然受了一禮,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轉身看向目露兇光的常建山,雙手合十淡然笑道:“常施主,退去吧,留得有用之身,天地廣闊,做什么不好呢?”
“有用之身?天地廣闊?哼……呵呵……哈哈哈……”
常建山似是聽到了什么可笑至極的事情,冷酷的臉上出現一絲扭曲的笑意,緊接著化作癲狂大笑沖天而起,直震得屋頂上灰塵灑灑而下!
而下一瞬,如厲鬼嚎哭的笑聲戛然而止,常建山充滿狠戾之氣的扭曲面龐青筋暴起,瞪視著站在楚靖軍身前的左章,嘶聲喝道:
“我常家上下十五口被他楚家一夜屠盡!你個勸人放下屠刀的賊禿,怎不讓他將我父母兄長的性命還來!”
左章聞言掃了眼面無愧色的楚靖軍,心中一嘆后搖頭道:“貧僧此時,卻是站在楚施主身邊。”
“那便沒什么好說的了!”常建山說罷目中兇光一閃,十指箕張成爪,悍然撲向中年男子一行!
左章見對方來勢洶洶,推開近前的護衛首領,同時一步跨出錯步抬掌平平推出,簡簡單單一記推窗尋月便迎了上去!
“羅漢拳?禿驢你瞧不起誰!”
雙目赤紅的常建山見狀怒哼一聲,雙爪立即罩上一層赤紅色的罡氣,狠狠與左章的雙掌撞在一處!
嘭!
爪掌相擊的轟然巨響震耳欲聾,就連兩人之間的空氣也激蕩開來,將觀戰的眾人吹得東倒西歪!
而狂風之中,常建山噔噔噔連退三步,神情駭然的看著左章,不敢相信自己竟被對方一記粗陋的拳招擊退!
反觀直面常建山攻勢的左章,則不僅一步未退,反而在出招之后搶步上前,右掌成抓捏狀向著常建山頭頂抓去!
常建山哪敢被左章抓到,借著退勢足下連踩,身影頓時飄忽起來!
然而他很快就發現,不論自己如何變幻位置,左章都如影隨形的貼在他近側,而左章的手掌則迅速且堅定地落向他頭頂!
“欺人太甚!”
自知修為差左章許多的常建山一聲怒喝,索性棄了閃避防守的心思,把心一橫雙掌急揮,化出重重爪影襲向左章!
然而下一瞬,他驟然爆發的殺招卻盡數落在了空處!
而在他攻勢下消失的左章,則如魅影一般出現在他身后,手掌也恰恰落在了他的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