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章的要求并不算難辦,甚至對于已經被內定為無相觀未來觀主的無昊來說,還有些輕松簡單。
然而吳昊卻沒有立即答應下來,因為在他看來,左章奸猾如狐狡詭似鬼,這等輕松簡單的要求背后,定然還藏著自己看不到的詭計。
而且就左章在秘境中的表現來看,簡直就是為了將王氏一族打造成自己座下信徒,才又是傳授佛門拳法,又是上心的替王氏一族排憂解難。
如今剛離了秘境,坐下來就說讓他照拂王氏一族,怎么看怎么覺得背后有不可告人的陰險算計!
而左章見無昊面帶猶疑的轉著眼珠子,哪還不知他在想什么,不由失笑道:“無昊道友卻是想多了,貧僧所言句句屬實,斷沒有欺瞞道友之處。”
無昊聞言不屑的哂笑一聲,斜乜著左章哼道:“沒有欺瞞貧道?你敢立下佛誓嗎?”
說罷,無昊便目帶挑釁的看著左章,等著他露出窘態后再好好嘲諷一番。
可出乎預料的是,左章不僅沒有絲毫窘迫,反倒干脆利索的行了一禮,神情鄭重認真的指天誓道:“貧僧正弘立誓,方才所言,絕無一句欺瞞無昊道友。若有違背,便遭佛祖厭棄,佛法終生不得寸進。”
“你你你……”
左章毫不猶豫的立誓頓時將無昊嚇得夠嗆,忽悠一下如同皮球般彈跳起來,指著左章的鼻子驚道:“你說得竟是真的!”
“有佛誓為證。”左章摸了摸頭頂假發,點頭笑笑后續道:“如何?貧僧替無昊道友你斬了天耀宗和凌云山的繼任者,又將這秘境送到無相觀的手中,難道還不能讓道友答應下來?”
吳昊深吸一口氣穩定了心緒,重新坐定后緩緩說道:“秘境在我代國境內,可充當進入秘境憑證和指引秘境位置的青玉卻在晉國境內。
“如今外面的兩個晉國武者知曉了秘境和青玉空間的虛實,絕不會讓我等輕易進入。
“再加上用了青玉便會被壓制修為,秘境之中又有王氏一族狙殺外來者,想要經營此間可謂是難上加難,閣下難不成未曾想過……”
“這是你無相觀該想的問題,與貧僧有什么相干?”左章渾不在意的搖搖頭,旋即認真看著無昊的眼睛問道:“無昊道友只需說,照拂王氏一族,你是愿意,還是不愿意?”
無昊聞言喉結滾動了一下,眉眼微微抽搐著思忖片刻,這才眼神一定做了決斷,長出一口氣后點頭道:“我答應你。”
“那便好。”左章點頭笑笑站起身來,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忽然撫掌提醒道:“忘了告訴無昊道友了,死于貧僧劍下的天軒子道友,乃是其胞妹假扮。
“至于其真身藏在何處,貧僧卻是不知了。”
心中正轉著念頭的無昊豁然一驚,驚疑不定的抬頭看去,卻見左章已經推門而出,眨眼間便步出了院落外,轉了幾轉就不見了蹤影。
“天軒子是云萱假扮的……難怪她與蒼宇那般膩歪!”
無昊皺眉嘀咕一句,走出屋外打量四周,見楚靖軍和陳把頭已經隨左章而去,又見遠處城墻巍峨,頓時明白自己身處晉國王都之內,眼睛一瞇沉吟道:“容我想想,無相觀設在此處的暗樁在哪里來著……”
就在無昊思忖著如何與宗門取得聯系時,先一步離開的左章已經帶著楚靖軍和陳把頭來到了王都外。
而一路無言的左章在踏上王都外的官道時,忽然停下腳步,沖著跟在他身邊的楚靖軍兩人歉然說道:“楚家主,陳把頭,我知那玉佩于你們而言,實在是事關重大。
“可貧僧還需用它驗證一二猜想,所以暫時尚不能交予你等,還望千萬見諒。”
楚靖軍見狀連忙拱手還禮道:“正弘大師說的哪里話,那玉佩詭異,自是該讓大師弄明白其中關竅。
“至于徐閣老那邊,正弘大師不必放在心上,我等自有法子分說一二。”
聽楚靖軍這般說,左章心知他是記著恩情才讓自己寬心,心頭一動稍作思忖后建議道:“兩位手中沒有玉佩,便也別急著向徐閣老復命了。
“不如你們先去正心寺下的曹縣之中暫歇幾日,待到貧僧解了這玉佩的怪異之處,再將之交予你等。”
“多謝正弘大師。”楚靖軍二話不說答應下來,又聽左章似有盡快離去的意思,便拱手送道:“正弘大師且先行一步,我等稍后便到。”
歸心如箭的左章也不客氣,轉身便施展遁法縱掠而去,眨眼間便縱出百余丈外,化作楚靖軍兩人視野中的一個小點。
而待到他徹底不見了影子,一直任憑楚靖軍做主而未曾開口的陳把頭疑惑道:“楚兄弟,這正心寺是何處的名門大寺?我怎的沒有聽說過?”
“莫說是陳把頭你,便是我也不曾聽說過。”楚靖軍搖頭笑笑,想著魏振等人帶回來的見聞,目露深思道:“看著似是鄉野小廟,香火也不旺盛,廟中更是只有一名僧侶。
“可是若細細思量,卻能發現這廟著實有些不凡之處。不僅傳承久遠,其中唯一的那名僧侶,還是慶州緝妖司的副司官。
“而最關鍵的是,那僧侶的法名,竟是智深。”
陳把頭有些不明所以的問道:“法名是智深的話……可是有什么講究?”
“說來其實沒什么玄妙。”楚靖軍望著左章離去的方向,意味深長的緩緩說道:“佛門論資排輩,多以法名為證。佛祖乃佛門至高,不入輩分,其門徒信眾法名皆按著輩分依序排下。
“福慧智子覺為始,引汝歸鉉路為終,再加上中間六十個字,統共七十字,路字輩后再由福字輩開始,循環往復萬世不息。
“正弘大師是正字輩,依著衷正善喜祥排下來,授他法名的便是衷字輩的高僧,而他若收徒,便只能是授徒以善字。
“如今行走世間的僧侶們,不出衷正善喜祥五字,與正弘大師法名相合,說明他們輩分相近,乃是同代之人。然而……”
“等等!”順著聽下來的陳把頭驀然一驚,詫然道:“楚兄弟你說福慧智子覺五字為始,那衷正善喜祥五個字排在什么位置?”
楚靖軍深吸一口氣,輕聲說道:“智字位于第三位,衷字則排在第五十一位,所以衷字輩僧侶與智字輩高僧,差了四十八輩。”
“嘶……”陳把頭頓時倒吸一口涼氣,一雙眼睛瞪得銅鈴也似,“這怎么可能!會否是排于衷字輩之后的后輩僧人?”
楚靖軍搖搖頭道:“因著事情詭異,所以我暗中打問過了,如今佛門輩分最小的,便是周國明覺寺中一批剛剛剃度的祥字輩小沙彌。
“輩分再小的,我卻是從未聽到過,所以那正心寺中的智深和尚,要么自己是不知多少代之前的得道高僧,要么便是師承某個慧字輩的得道高僧。
“總而言之,這個正心寺雖看著不起眼,隱居其中的僧人卻是絕不簡單,萬萬不可招惹。”
未料到會聽到這等隱秘的陳把頭心頭一顫,忙不迭的點起了頭。
一晝夜之后,告別楚靖軍和陳把頭之后便全力奔行的左章終于回到了正心寺的山腳下。
而望著山巔那小小的寺廟,離寺月余的左章心中頓生幾分欣喜,大踏步的向著山上走去。
然而還沒走幾步,左章就見石階邊一株幼小的桃樹搖了搖枝丫,心中一動移步上前,輕聲問道:“怎么了?”
“智深大師容稟。”桃樹枝丫上傳來木聽濤細微的聲音,“寺中有人來訪,似是文脈中人,張爺說對方可能是沖著正心寺來的。”
左章聞言眉頭微挑,沉聲道:“來人什么模樣?細細說與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