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花費數個時辰將精神意志提至最佳狀態的左章輕輕打開房門。
然而,他剛剛將一只腳踏出門外,就見一道倩影靜悄悄地站在桃樹下,正笑吟吟的看著自己,一雙剪水妙目中滿是早有預料的意味。
“你怎么知道我會這個時候出來?”左章咧嘴笑笑,徑自走到桃樹下。
不知從何時起就站在樹下的阿黎莞爾笑道:“你回來后看似是將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可我又不是傻子,自然聽得出你藏著好些話沒有說出來。
“張世山和錦蕊情意正濃,整天粘膩在一起,自是沒心思深想你沒說明白的那些地方。我卻好奇你究竟遇到了什么,竟讓你覺得知曉真相后反會害了我們。”
“不一定會害你,但是會害了張大哥他們。”左章輕嘆一聲點了點頭,輕拍一下桃樹之后,撣了撣僧袍就勢后仰一坐。
而恰在他坐下之際,一蓬樹藤忽然破土而出,只一瞬間便凝聚成了一把躺椅,恰如其分的將左章接了個正著。
阿黎見狀笑著翻了左章一眼,暗道一聲作怪,順勢坐在了木聽濤凝于她身邊的一把椅子上,輕聲道:“說吧。”
“你知道晉國早先有個號稱五隱先生的韓游嗎?”左章翹起二郎腿,枕著木藤所化的枕頭歪頭看著阿黎。
而見她搖頭輕聲答說不知之后,左章又嘆了一聲,將自己在秘境之中的所見所聞所作所為細細說了一遍。
就這樣,隨著左章的述說,阿黎或興奮雀躍,或詫異驚疑,一顆心被左章口中的種種見聞弄得忽上忽下忽緊忽松,恨不得自己也去經歷一遍他所說的種種事由。
然而,當她得知秘境之中有一個不停吞噬王氏一族生機氣血的詭異大陣之時,頓時激憤非常的跳將起來,柳眉倒豎面色陰沉的咬牙罵道:“這等心思歹毒的雜碎,便是被剮成肉醬喂了狗,都算是便宜了他!”
左章見狀頓時驚詫的停了話頭,細看之下忽覺阿黎滿含激憤的眸中還帶著幾分悲意,念頭一轉,心中忽然有所明悟,明白自己所說很可能觸及到了阿黎心中傷疤。
然而他也知道阿黎的性子,愿意說的事情即便你不想聽,拐彎抹角的也會讓你知道,可若是不愿說的事情,那便真正是寧死也不會說出一個字來。
所以若想知道曾經是什么事情給她留下了心傷,便只能耐心等到她自愿開口的那一刻。
想到這里,左章附和阿黎幾句的同時暗自感慨片刻,不動聲色的繼續說道:“那沉睡于繭中的女子,本是數百年前的一個嬰孩。
“可是她剛出娘胎便被韓游封入繭中,繼而養在了石棺里,只待時機成熟,便讓自己亡妻的殘魂將其奪舍。
“而經過濃郁生機蘊養數百年,她體魄筋骨日漸強橫,隱隱能與噬魂境大妖比肩,可越是如此,便也意味著她被奪舍的時間越發近了。
“不過好在我師門先輩曾在機緣巧合下進了那個秘境,抹去了韓游亡妻的殘魂,又斬斷了她與那吞靈化血大陣的聯系。”
阿黎聞言眸光一閃,流露出幾分同情,好奇問道:“那她現在如何?”
“被我驚醒,卻神志不清行如妖獸。”左章搖頭道:“那殘魂對她影響頗大,留在秘境之中恐給王氏一族帶去禍患,我便將她帶出來了。”
“帶出來了?”阿黎詫異的眨了眨眼睛,稍一思忖便明白過來,將視線落在了左章的左手上。
左章點了點頭,輕輕拍了拍樹藤躺椅緩緩說道:“木聽濤,她雖被我封了經脈竅穴,分毫動彈不得,可為防萬一,還需你出手將她捆結實一點。”
話音剛落,木聽濤便現出身形,拱手應了下來后凝神召出十數根堅韌無比的樹藤,暗暗戒備起來。
左章見他準備好,左手輕抬心念一動,一個被繩子綁縛著的身影便驟然出現在他掌下,向著地面墜去。
嗖嗖!
只見那身影還未落地,十數根樹藤便在木聽濤的操控下,宛如靈蛇一般纏繞而上,直將那本就被綁著的身影結結實實的捆成了一個樹藤繭蛹,只留一個腦袋在外面。
而直至這時,阿黎才看清左章口中神秘女子的模樣。
只見她約莫二十出頭,身形嬌小體型瘦弱,面容清秀五官精致,黑發長直如瀑,雖說不上國色天香,卻也算是嬌美清秀。
不過因為左章擔心生出什么變故而下了重手封了她的經脈竅穴,以至于她依舊雙目緊閉昏睡不醒,未能清醒過來。
“咦?還是個美人胚子呢。”阿黎意味深長的輕哼一聲,目光一瞥看了眼左章。
“比你可差遠了。”左章心頭一動,理所當然的搖頭答了一句,假作沒有察覺阿黎的目光一般,若無其事的拿出楚靖軍交給他的半枚玉佩,隨手遞給阿黎道:“我也不知該怎么用,且先放在她額頭試試。”
阿黎輕哼一聲接過玉佩,輕輕放在神秘女子額頭。
然而就在玉佩接觸神秘女子額頭皮膚的剎那,忽然有一道如星光般的霧氣自玉佩中悄然升騰,旋即又如同被什么東西牽引一般,盤旋著鉆入了神秘女子的眉心!
緊接著,那神秘女子原本舒展的雙眉驀然緊皺,平靜淡然的神情瞬時間消散無蹤,取而代之的則是充滿了驚懼悲傷的表情!
“她這是怎么了?”阿黎訝然后撤到了左章身邊,緊緊盯著明顯有些不對勁的神秘女子。
“我也不知……”左章眉頭微微蹙起,回想慧覺老僧曾說過的話,若有所思道:“那玉佩似是將她帶入了某種幻境,而她這番反應,當是那幻境中的情景并不怎么美好。”
“幻境?”阿黎聞言眼珠一轉,忽然蓮步輕挪再度走到神秘女子身邊,探出一根手指輕輕摁在神秘女子額頭,旋即就閉合雙目不再動作。
左章見狀,立即意識到阿黎是在運使本命神通窺探神秘女子所處的幻境,不由的便對她所見情景生出了幾分好奇。
而就在他心中好奇漸盛之際,卻忽見那兩行清淚從神秘女子緊閉的眼角沁出,而阿黎則面現悲怒之色,似是看到了什么令她怒意升騰的慘事。
就這樣懷揣著好奇靜等片刻之后,左章忽見阿黎撤回了手指,轉頭輕輕擦拭著眼角,而那神秘女子則低聲啜泣起來。
搞什么啊……
怎么還都哭起來了……
老禿驢到底在那玉佩中留了什么東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