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樹藤凝聚而成的古拙木桌上,擺著兩件精致小巧的物件,一個是一方巴掌大小的紅棕色木盒,另一個則是一只拳頭大小的灰黃色布袋。
可就是這兩件不起眼的物件,令楚靖軍滿懷震驚的視線在他們之間不停游移著,推拒的話說不出口,卻也不敢伸手去接。一時身陷兩難。
之所以會這般,卻是因為他曾在秘境之中見過喬裝改扮的左章用那灰黃色布袋,將王氏族長一屋子的珍藏盡數收走,顯然是一件極其罕見的儲納靈寶。
而那木盒子楚靖軍雖未見過,卻也明白兩件東西能擺在一處,定然不會是什么尋常物件,恐怕也是一件能儲納物品的寶貝!
一旁的陳把頭愣怔了一下,見楚靖軍一臉驚容,稍作辨認思索后也立即回過神來,登時一雙眼睛瞪得大如銅鈴,不敢置信的指著兩件東西結結巴巴道:“這這這……給我們?”
“不錯。”左章見兩人失態若此,似是早有所料,淡然笑笑后指著灰黃色布袋和紅棕色木盒道:“正弘師兄說兩位對他信任有加,又曾與他患難與共,不做回報實難安心。
“這布袋源自無相觀無昊之手,名喚乾坤袋,內有近十丈方圓的空間。這木盒名為納物靈櫝,其中同樣也有數丈空間,只不過卻是源自天耀宗蒼濤。
“且這兩件靈寶之中還各有一件兵刃,是正弘師兄前些日子秘境一行的收獲之一,同樣贈予兩位。”
楚靖軍聞言頓時倒吸一口涼氣,心跳都漏過了一拍!因為他曾親眼得見,王氏族長的那間靜室之中盡是絕品兵刃,任意一件的價值比之這兩件儲物靈寶也是不差分毫!
然而心熱之下,楚靖軍卻也少有的感到些許惶恐,忍著拿起面前儲物靈寶查看的沖動沉聲道:“這……會不會太貴重了?”
而陳把頭似有著同樣的顧慮,所以雖然盯著自己面前納物靈櫝的目光很是有些發熱,卻也是一副不太敢伸手的模樣。
左章見兩人頗為心動卻又遲疑不定,便將陳把頭面前的納物靈櫝打開,從中取出一柄湛藍長槍道:“于貧僧看來,他人贈我黃金,不如友人與我盞茶,贈禮貴在交心,何必在意價值幾何?
“陳把頭慣用長槍,又常年在江河上奔波,而這長槍頗有幾分馭水的威能,又能凝水成冰,正合閣下運使……”
咕咚!
左章話還沒說完,一聲異響便清晰傳來,卻是陳把頭聽了左章介紹后,難抑心頭激蕩而狠狠地吞了口口水!
“呵呵,陳把頭一路趕來,想來有些渴了,且飲些茶水吧。”左章不以為意的擺擺手,隨手將長槍遞向陳把頭道:“陳把頭,正弘師兄一番好意,就不要推辭了。”
陳把頭眼瞅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湛藍長槍,只覺胸中心臟越跳越快,渾似老饕見到了絕世珍饈一般!
不過他終究還是存著幾分理智,艱難的摁下心頭強烈到極致的躍躍欲試感,偏頭看向楚靖軍。
楚靖軍深知陳把頭雖然修為不俗,掌管漕幫又多有進項,可是多年修行已經將厚實的家底掏了個九成九,根本沒有余力去弄一件合心意的兵刃。
因此,陳把頭行走江湖至今始終都用的是一桿凡品鋼槍,以至于同人搏殺時都不敢竭盡全力,生怕手中兵刃吃不住他的勁道而不等殺敵便被他親手毀掉。
而如今,面對一試靈寶級別兵刃的機會,自己若是因為心中猶疑阻攔他,著實有些不近人情。
想到這里,楚靖軍放下心頭疑惑,輕輕點了點頭道:“陳兄,智深大師盛情,你我一味推拒的話,卻是有些不知禮數了。”
陳把頭聞言頓時大喜,沖左章道了聲謝便雙手接過長槍,如癡如醉的端詳起來。
只見這湛藍長槍長近一丈兒臂粗細,由表及里色澤漸深,整個槍桿通體如幽藍堅冰一般,很是吸人眼球。且手拿把攥之下,還能感受到其中有一絲涼意隱隱從槍桿上透出,頗有幾分鎮定心神的功效。
而在槍尖之上,遍布的冰紋顯得槍尖易碎至極,可是陳把頭屈指一彈,卻覺指尖上驟然一痛,感覺似有銳器劃過的同時更傳來一股極其強烈反震之力!
“好槍!”
陳把頭由衷贊嘆一聲,再按捺不住內心沖動,提槍而起大步走到了院落正中,擺駕運槍長喝一聲,緊接著肩臂一振!
剎那之間,一聲如同金珠落銀盤的銳利鳴音驟然響起!
鳴音未落,那湛藍長槍便如一條被驟然驚醒的游龍般,瞬間騰躍而起!
而隨著陳把頭奮盡全力舞動長槍,一陣陣裂空聲隨著長槍的刺挑擺蕩不斷鳴響,似是龍吟虎嘯沖天而起!
“陳把頭的槍法當真不俗。”
端坐桃樹下的左章看著陳把頭一招快過一招,不由頷首道:“這兵刃落在他手中,卻是正得宜。”
楚靖軍聞言心頭一嘆,認認真真的說道:“多謝智深大師與正弘大師成全……呃,嗯?”
話還沒說完,楚靖軍就見面前茶盞中的茶水似被什么東西牽引一般豁然一跳,涓滴不剩的飛向陳把頭手中長槍的槍尖處!
驟臨異變的楚靖軍很快回過神來,環顧四周,卻見不僅桌上三杯茶盞中的茶水被長槍引走,就連青草綠葉上的露水也紛紛飛起,投向了槍尖之上!
而隨著被牽引而去的水越來越多,靈動迅捷的槍尖上漸漸出現了一個缽盂大小的水球!
“去!”
就在楚靖軍好奇那水球有何用處的時候,就聽陳把頭暴喝一聲振臂一抖,槍尖上的水球便如同流星一般沖天而起,眨眼之間便飛至十數丈的高空!
而這還不算完,只見那水球飛臨半空之際,竟毫無征兆的轟然爆開,瞬間化作漫天冰塵席卷四周,籠罩了半空數丈方圓的空間!
坐于樹下的左章見狀,靜心感受剎那之后饒有興趣的笑了笑,隨手拈下一片樹葉屈指一彈,就聽嗖的一聲,那樹葉破空而起,眨眼間便沖進了冰塵籠罩的半空之中!
下一刻,翠綠的樹葉瞬間染上了一層白霜,緊接著升勢耗盡墜落了下來,叮的一聲脆響過后,在地上摔了個四分五裂!
“這……”楚靖軍見狀頓生驚詫,不曾料想那冰塵籠罩的半空竟然寒凍至此,竟能將樹葉瞬間冰封!
“陳把頭初次運使便有這等威能,真真修為不俗。”左章見狀感慨一聲收回目光,拿起乾坤袋后打開,將一柄單刀取出遞向楚靖軍道:“楚施主家傳刀法頗為不俗,想來這件兵刃正合適。”
楚靖軍見狀也不再猶豫,雙手接過后拔刀出鞘細看兩眼,就見這刀長近四尺,刀身亮潔如雪,看著也很是輕薄,可是拿在手中卻覺沉甸甸的很是壓手。
細看片刻后,楚靖軍手握刀柄,將體內真氣渡入一絲!
剎那間,一抹裹挾著焰光的雷芒從刀鋒上閃現,如同迸射而出的火花一般在刀鋒上閃躍而過!
“雷火!”一聲驚呼驟然響起,卻是試完長槍的陳把頭回到了樹下,恰看到楚靖軍手中單刀的異樣而驚呼出聲。
楚靖軍顯然也知道那焰光雷芒有多不凡,收刀入鞘后面色凝重道:“智深大師,此等神兵,我受之有愧……”
然而話還沒說完,就被左章擺斷道:“此物于正弘師兄無用,在貧僧手中也是累贅,可對你二人來說卻是保命的手段。
“況且,正弘師兄將來不定遇到何等事情,此時交予你們,便充作將來的酬謝了。”
楚靖軍見左章態度堅決,長出一口氣后將單刀收入乾坤袋,又將乾坤袋系在腰上,隨即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道:“勞煩智深大師代為向正弘大師轉達,就說日后但有差遣,楚家上下無有不從。”
“我也一樣!”陳把頭一邊疾聲附和,一邊動作麻利的將長槍和納物靈櫝收好,然后將兩枚船狀木質令牌遞到左章面前,“智深大師,這是我漕幫的踏江令,漕幫上下見令如見我。
“您與正弘大師若是有什么差遣,持此令牌去漕幫任意一處分舵,說話比咱們晉國帝君都好使!”
左章見狀也不客套,收起令牌后合十笑道:“多謝兩位美意。”
而見左章收了令牌,陳把頭心頭一松,面帶抑制不住的笑意樂呵呵的笑著,活像個撿到了大元寶的窮光蛋。
“兩位的誠意貧僧一定代為轉達,想來正弘師兄也定會歡喜。”左章說著轉而問道:“這兩件兵刃是先輩愛寶,可既然有了新主,便該有個新名號。兩位不若趁此機會給它們取個名號,也好討個彩頭。”
“大師所言甚是!”陳把頭聞言眼珠一轉,摩挲著下巴嘿嘿一笑,朗聲道:“寒蛟!從今往后,它便叫寒蛟了!”
說罷,陳把頭就轉頭看向楚靖軍,目光之中帶著幾分期待。
而楚靖軍見狀,思忖片刻后沉聲道:“辟穢。”
“確是兩個好名字。”左章聞言點頭笑笑,旋即長身而起道:“正弘師兄的話和贈禮貧僧已經帶到,兩位又有要事要辦,貧僧便不多留了。
“望二位此去,一路通途,百事順遂。”
楚靖軍見左章這般說,也不拖沓停留,再次鄭重行了一禮后便與陳把頭退出了后院,自行向山下走去。
而兩人身影消失在寺門外后,左章輕嘆一聲看向侍立一旁的木聽濤,淡然笑笑后問道:“心中可有不解?”
“確是有的。”木聽濤恭敬走到左章身邊,恭恭敬敬的給左章續了一杯茶后稍作思忖,不解問道:“大師為何這般優待他門?”
“因為值得。”左章隨手端起茶盞飲了一口,緩聲解釋道:“他們兩人不僅頗有幾分智勇,手中勢力也不算弱小,稱得上是一方豪強。
“其中楚靖軍心智卓絕精于計謀,陳把頭則坐擁漕幫人手眾多,都是凡世間不可多得的人物。
“不過真正讓我在意的,卻是在秘境之中時,兩人對我言聽計從,始終未有過別的想法。
“這等對我百般信任的人最是難得,自然要好好攏在身邊,所以出些代價也是值得的。”
木聽濤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這般想來,他們確實值得。只是,他們二人只念著正弘的好,不要緊么?”
“有什么要緊的。”左章仰頭看了看天色,咧嘴笑道:“楚靖軍不是傻子,自會明白我的意思。至于陳把頭……楚靖軍都明白了,他還能不明白嗎?”
木聽濤聞言頓感詫異,可是卻有些不明白左章話中深意,稍作思忖后忽然面露恍然道:“大師,楚靖軍知道了?”
左章點了點頭,也不說話,面帶微笑將兩枚踏江令放在桌上道:“卻不知陳把頭知道后會是什么反應?”
就在左章和木聽濤交談之際,跟著楚靖軍剛剛下山的陳把頭正解著馬匹的韁繩,就見楚靖軍頓足仰望著山巔的正心寺,面上神情復雜,似是遇到了什么謎題一般。
“楚兄弟,在想什么?”得了納物靈櫝和新兵器寒蛟的陳把頭心情大好,見狀湊到了楚靖軍身邊,訝異的問了一句。
楚靖軍聞言搖頭一嘆,轉過身來跨身上馬道:“陳兄,依我所見,你那兩枚踏江令,怕是給多了。”
“嗯?啥意思?”同樣跨身上馬的陳把頭頓感不解,撓頭問道:“智深大師和正弘大師一人一枚,怎會多了?你放心,那踏江令我共有四面,送出去兩面不打緊的,剩余的反正都在我手里……”
“我不是這個意思。”楚靖軍聞言不禁失笑,搖搖頭后認真說道:“我是說,對于智深大師而言,一枚便足夠了。”
“楚兄弟你說話怎么云山霧罩的。”陳把頭咧嘴一笑道:“智深大師一枚令牌自是夠的,可不是還有正弘……呃?楚兄弟你是說……”
見陳把頭臉上笑意被震驚取代,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盯著自己,楚靖軍無奈點頭道:“沒錯,智深就是正弘,正弘就是智深。”
“怎么可能!”陳把頭驚呼一聲,轉頭看向山上,眸中盡是驚駭!
“皮甲術。”楚靖軍輕輕吐出三個字,揚鞭輕敲座下駿馬,緩緩解釋道:“正弘大師也會皮甲術,喬裝換容自是輕而易舉。
“且進了那正心寺的小院之后,智深大師雖然口中說著正弘師兄如何如何,可是他言語間卻不僅沒有一絲態度流露。
“要知道不論何人,即便是修為絕頂的大能修士,就算是作假,言及他人之時也會流露出一絲或真或偽的態度情感,只有談及自己的時候才會似智深大師一般平靜淡然。
“況且智深大師和正弘大師都是一副淡然處事的態度,對他人之事并無多少探究之心,卻對你我以及秘境中事的了解一般無二,若是兩人,如何說得通?”
陳把頭聞言頓時恍然,深吸一口氣正要感慨,卻見楚靖軍已經策馬走開,連忙揚鞭趕上問道:“那為何智深大師不點明此事啊?”
“因為……”楚靖軍說著頓了一下,雙目稍閉剎那后再度睜開,其內已是明朗一片,“因為智深是智深,正弘是正弘,你我受恩于正弘,與智深并無多少瓜葛。”
陳把頭到底行走江湖多年,聞言雖覺矛盾,只一深思便即明白過來,深吸一口氣朗笑道:“原來竟有這般深意!看來你我還真是遇到了了不得的高人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