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過后。
當一只只碩大如斗的寬長鱷頭探上小島邊緣的時候,在小雨和楚卓云的拼命趕工之下,一個用鼓脹如球的皮囊和數根竹竿捆扎而成的皮囊筏子終于成型。
一直淡定坐著的左章見狀,滿意的咧嘴笑笑,站起身來趕蒼蠅一般的輕輕揮了揮手。
瞬時間,一只體型碩大的野豬尸體被他丟出佛國,劃過一道勢不可擋的拋物線,撲通一聲落入水中!
已經將腦袋探上小島的一線鱷聞到了血腥味,飛快轉身向著野豬落水的方向游去,頓時讓心生緊張的小雨和楚卓云松了口氣。
“下湖吧。”
左章走到兩人身邊一聲令下,輕輕一腳將羊皮筏子踢進湖中,縱身一掠便站了上去。
小雨和楚卓云連忙跟上,生怕慢了一步又被那些體型寬大的鱷魚圍上。
而他們剛剛上了羊皮筏子,就見左章將兩支槳丟到了他們面前,然后笑吟吟的說道:“劃吧,爭取在一線鱷圍上來之前逃開。”
“師父,皮筏子還是我們扎好的呢!”小雨面露委屈的小聲抗議。
“材料還是我帶進來的呢。”左章掃了眼干脆利索拿起船槳的楚卓云,意味深長的瞥了眼小雨,哼笑道:“看看卓云,再看看你,唉……”
小雨聞言氣惱的橫了一眼楚卓云,二話不說撿起船槳,狠狠地劃起水來。
而左章則笑呵呵的看著卷起來的兩個徒弟,愜意的在羊皮筏子上坐定,輕輕松松哼起了小曲。
當左章三人漸漸離去,在他們身后不遠處的野豬尸身終于被分食干凈,而那一條條嘗到了些許甜頭卻遠遠尚未飽食的一線鱷,則紛紛將貪婪的目光落在了離去未遠的羊皮筏子上。
不過不等它們動身去追,就見皮筏子上的某人手一揮,一只散發著濃重血腥味的龐然大物便驟然出現,并似流星般劃過天空,轟的一聲砸落在了小島上!
剎那間,再度聞到血腥味的一線鱷們蜂擁著爬上了方寸大小的小島,張開血盆大口撕扯著從天而降的免費美餐!
混亂之中,甚至有幾條一線鱷因為爭食而彼此撕咬起來!
聽著身后小島上的嘶吼爭食聲,擺槳劃水的小雨瞪著眼睛回頭看了一眼,卻見那體型龐大的野豬尸體已經被撕得七零八落,登時倒吸一口涼氣,手下動作不由快了幾分!
“小雨啊,你勻著點力氣,皮筏子都劃歪了。”
左章無奈一笑,轉頭看了眼身后的小島,緩緩說道:“它們之所以叫一線鱷,是因為它們在水中潛游時太過于迅捷,脊背上的棘甲會在破開湖水時,在水面上形成一道線狀水紋。
“所以你莫看它們此時正在進食,待到吃完了飯,想要追上咱們,也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
“啊?”小雨驚詫道:“那師父你為何還這般悠閑?便是將充作誘餌的獸尸丟遠一些也好啊。”
“不能丟遠。”
左章隨手又將一具龐大獸尸丟到了島上,然后收回望著小島的目光,老神在在的說道:“若不給他們留些見面禮,怎能顯得出我熱情好客呢?”
熱情好客?
對這秘境來說,一線鱷才是主家吧?
師父又在弄什么玄虛……
小雨聞言眨巴眨巴眼睛,見左章沒有多做解釋的意思,哼了一聲指著前方問道:“師父,那一會前面來了一線鱷怎么辦?”
“有我在還擔心什么,安心劃船吧。”左章笑了一聲便不再言語,淡然自若的眺望著湖光美景,顯得很是悠閑。
而就在左章三人離開小島后半柱香工夫,卻見擠著二十余條一線鱷的島上,空氣中驀然生出一片如同水波一般蕩漾的無形漣漪。
緊接著,三道身影從無形漣漪之中跨步而出,正是曾被左章嚇得魂飛魄散的孫士軒,以及他的同伴錢姓中年男子和黑衣男子。
然而,他們三人剛一出現,還未及說話,就見視野中猛然出現二十余條一線鱷,并咆哮著向他們蜂擁撲來!
“小心!”
反應最快的黑衣男子驚呼一聲,足下一閃避過三條一線鱷,猛一跺腳騰空而起,斜斜掠飛出去!
下一瞬,他手臂疾揮將一支短竹丟入腳下湖中,緊接著運轉身法,宛若落葉一般緩緩落下,輕飄飄的站在了短竹上!
而待他站定轉頭看去,卻見孫士軒和錢姓男子也紛紛借助短竹立足湖中,頓時放松下來,不由納悶道:“怎的會有這么多一線鱷擠在入口處?”
錢姓男子皺眉看著擠著大量一線鱷的小島,忽然說道:“島上有血。”
黑衣男子聞言目光一凝,立即向島上看去,片刻后忽然搖頭道:“是獸類尸骸的血跡,能引這么多一線鱷上島,想來不是什么小型野獸。
“地上殘留著三種足印,當是一名成年男子和一少男一少女,與孫兄所說的那名帶著兩個徒弟的道人相符。
“而且看地上拖拽的痕跡,他們似乎……扎了一個皮筏子?”
說到這里,黑衣男子停頓一下,卻是笑了笑道:“想來他的徒弟修為尚淺,沒有借力渡湖的本事,這才用了些手段。”
說罷,黑衣男子看向孫士軒和錢姓男子,正要說什么,卻見錢姓男子盯著自己皺眉嘀咕道:“三個道士……皮筏子……你確定沒看錯?”
黑衣男子聞言一怔,旋即若有所思道:“錢兄,你……認得他們?”
剛上島時嚇了一跳的孫士軒驟然轉頭,瞪大眼睛看著錢姓男子。
“認識說不上……”錢姓男子神情凝重的搖頭道:“不過他們若真是扎了個皮筏子,那恐怕扎皮筏子所需的皮囊,便是從我店中買走的。”
黑衣男子與孫士軒對視一眼,訝然問道:“什么意思?”
見兩個同伴神色有異,錢姓男子便解釋道:“昨日晌午時分,有一大兩小三名道人去到我手下的雜貨鋪中,買了好些皮囊和繩索之類的雜物。
“如今想來,那名道人,便是孫兄遇到的那人了。”
“哦?”黑衣男子眉頭一挑,看著錢姓男子意味深長的說道:“不想這道人竟與咱們三人中的兩人有些因果。”
錢姓男子似是沒聽懂黑衣男子話中的暗指,不動聲色的掃量著四周,正想確定該向何處去,卻見孫士軒面色古怪的嘀咕道:
“那道士是黃昏時遇到的我,可在晌午就買好了皮囊……
“你們說,他會不會在我告訴他秘境之前,就已經知道這翻江鱷秘境了?”
黑衣男子和錢姓男子聞言,頓時面露驚容,心中不約而同的齊齊一震!
片刻后,錢姓男子面帶猶疑的緩緩說道:“蔚城四周河澤密布,買些皮囊備用也正常。
“況且若真如你所說……他怎會不知那短劍蛇獠的用處?”
面上滿是驚疑的孫士軒回想遇到左章時的情形,目光猶豫道:“我是在真寶閣外遇到的他,說不準……他本就是奔著蛇獠短劍去的呢?
“只是后來發覺蛇獠被我奪走,這才追上來,做了一番戲給我看?”
孫士軒越說越覺得自己猜得沒錯,曾被左章嚇得險些停跳的心也越來越沉。
“夠了!”黑衣男子眼見孫士軒越說越低沉,神色一凝喝道:“疑神疑鬼濟得什么用?能將寶藏抓在手中么?
“不拘如何,當務之急是先尋到那道人!沒有國主一脈的子嗣后代,那寶藏他便起用不得!
“而國主一脈的后裔如今只有寥寥幾人,且都在你我的掌控之中!等他認清形勢,我不信他不與咱們合作!”
孫士軒和錢姓男子聞言,頓覺黑衣男子說得有理,點點頭辨明了方向,便踏著短竹運轉身法,向著寶藏所在的位置而去了。
可當他們離去了一盞茶的工夫后,小島上的空氣中再次泛起無形漣漪,緊接著一名身穿勁服的白須老者穿過漣漪踏足小島!
正是蔚城真寶閣的鎮守執事,康志定!
而他剛一出現在小島上,還未及打量四周,就見十余條身形龐大的碧綠兇鱷嘶吼著撲來,登時面色一凝,沉神怒喝道:“孽畜好膽!”
話音剛落,康志定駢指一彈,體內真氣瞬間涌現,一柄真氣所化的鋒銳長刀驟然出現,隨著康志定的心意,流光一般朝著撲來的一線鱷們掠去!
剎那之間,迅捷如電的真氣長刀毫無滯礙的劃過十余條一線鱷的脖頸,不僅將一聲聲狂暴的嘶吼聲瞬間斬斷,更在四周留下一道仿若匹練一般的刀光痕跡!
而待到那匹練般的刀痕消失,一顆顆斗大的鱷魚腦袋這才滾落地面,鮮血從齊整光滑的斷口處噴涌而出,眨眼間就將小島徹底染紅!
“不知死活!”
看著迅速蔓延到腳下的血跡,康志定隨手收了真氣長刀,輕蔑的看了眼四散逃去的剩余一線鱷,也不見有何動作便騰身而起懸浮半空,用帶著濃濃興奮的目光掃量著四周。
片刻后,旋身半空的康志定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激蕩,沉聲感慨道:“苦尋十年不得,卻不料為徒弟尋仇時,竟跟著仇人入了秘境。
“哼!既受了他們這等恩情,便不好過于為難了,索性給他們一個痛快吧。”
說罷,康志定興奮一笑,眸中光華閃掠,緩緩踏空而行,搜尋起了孫士軒等人的蹤跡。
與此同時,早一步離開的左章,受益于兩名徒弟的奮力劃船,已經離開小島有十余里之遙。
而就在他們隱隱約約看到極遠處的湖岸時,忽然有幾條隱約可見的詭異水線,迅速向他們所乘的皮筏子靠近過來,顯然有一線鱷潛游水下,準備獵殺皮筏子上的左章三人。
眼見一線鱷襲來,左章輕松一笑,隨手從佛國之中抽出了王九洪換給他的赤紅螺紋長棍,偏頭對小雨笑道:
“這東西落在王九洪手里,真真是浪費了,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它真正的用法。”
說罷,左章單臂提棍遙指前方,猛地抖腕一振!
沉悶卻舒緩的長棍震音陡然響起,連帶著長棍周圍的空氣似也開始震顫起來!
下一刻,那赤紅長棍驟然一長,空懸于水面之上的棍端如同閃電一般驀然探出,瞬間刺入了前方十余丈外的湖水之中!
咚……
一記極其輕微的悶響聲悄然響起,上一瞬還突然伸長至十余丈的赤紅長棍悠然縮回,竟化作一根尺許長短的短棍,靜靜待在左章的手中。
而在前方不遠處的湖面上,一抹青白色的覆甲皮膚悄然浮上水面,卻是一只昏厥過去的一線鱷,翻著肚皮開始隨波飄蕩。
始終淡然笑著的左章滿意的點點頭,見身后小雨和楚卓云面上掛著驚愕的表情,輕笑一聲掌中真氣不斷噴吐,令手中赤紅長棍如同巨型蜂刺一般,不停刺入水中!
而隨著左章催運赤紅長棍,不斷有昏厥過去的一線鱷浮上皮筏子四周的湖面,仿若一顆顆落水后隨波逐流的青白色大冬瓜一般。
眨眼間,十數息過去,當左章再一次收回手中長棍的時候,遠處那些尚未靠近皮筏子的淺淡水線忽然一窩蜂地調了頭,慌亂的撤去了。
小雨見狀,登時不屑道:“這就跑了?真沒用!都沒有一只靠近到咱們三丈之內啊!”
“怎么?你很想讓它們爬上來么?”
左章聞言失笑,將縮至三尺長短的赤紅長棍橫置膝頭道:“方才你們所見,只不過是這件兵刃的長短之變。
“而除此以外,它還有粗細之變和……嘖。”
說著,左章忽然皺眉低聲嘀咕道:“這詞兒可真是別扭……”
而聽得左章手中兵刃還有其他變化的小雨和楚卓云卻是驚詫的瞪大了眼睛,不約而同的對視一眼后好奇問道:“師父,還有粗細之變和什么?”
“……還有輕重之變。”左章哼了一聲,繼續說道:“這兵刃的原主是誰已經無從知曉,名號自也不得而知,不過它的玄妙之處卻瞞不得為師。
“只要將真氣灌注其中,這棍便能隨使用者心意變化,大可化作鎮山之柱,小可變為浮水麥稈,可說是變幻無窮。
“只不過,想要真正發揮其威能,不光要有深厚的真氣和靈通的心思,還需讓它吞食足量的金鐵之物。”
“吞食金鐵?”小雨黑黝黝的眼珠子滴溜溜轉了轉,若是有所思的問道:“吃下大山一般多的金鐵之物,便能化作山巒一般巨大?”
“不錯。”左章嘴角微翹點頭道:“如今它最長可至三十丈,最重可達一千五百斤……”
“才這么點?”小雨訝然道:“是它飯量不行么?”
“瞧不起誰呢?你還沒它能吃呢!”左章聞言失笑,擺手道:“許是它被煉成后,尚未吞食足夠的金鐵之物,就被原主帶入秘境。
“因為金鐵之物沒吃夠,威能不足,導致原主失手被殺,它則流落于秘境之中。
“而且原主似乎煉制此物花光了資產,讓它吞了好些價格低廉的赤銅,導致它通體血紅,活像一根火屬兵刃。”
聽了左章的解釋,確曾以為赤紅長棍就是火屬兵刃的楚卓云不由失笑,卻忽然想起一事,訝然問道:“師父,能在韓游秘境的青焰中幸存下來的,不都是靈器級別的的兵刃么?”
“它自然也是。”左章點點頭,旋即又面帶遺憾的感慨道:“而且鑄煉這件兵刃的高人似乎已觸及了空間之妙,這才讓它有了諸般變化。
“不過可惜的是,青焰雖燒不毀它,卻將器靈燒成了蒙昧無知的靈胎,想要蘇醒還不知要多久……”
說話間,左章忽地想起,在拳圣秘境中為阿黎重鑄經脈時,曾從周譙手中得了一方能夠催生和蘊養器靈的銳金靈石!
雖然那銳金靈石最合利刃使用,可是這螺紋長棍之中本就有器靈,且也最喜吞噬金屬!
再加上自己的羅漢金身真氣,沒準還真能在短時間內重新將器靈喚醒!
想到此處,左章頷首微笑,準備找的機會好好試驗一番。
而就在這時,沒看到左章神情變化的小雨忽然盯著四周的湖面問道:“師父,為何你只將一線鱷敲暈,卻不打殺了它們?”
“不能殺。”左章聞言回過神來,神秘笑笑后答道:“在這秘境中殺了任一卵生的獸類,便算是惹下捅天的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