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跑?哪有那么容易?
鷓鴣哨與紅姑娘皆是身手超凡之輩,現在見是山蝎子作祟。
這家伙大如柴犬,一看就是和六翅蜈蚣一般的兇物,如今遇上,豈能放過?
二人紛紛出手。
鷓鴣哨匣子槍出手,對著那山蝎子乒乒砰砰就是一陣連發打出,在那山蝎子背上打出一陣陣火花。
紅姑娘和老洋人也不落后,飛刀箭矢不斷飛出,直射往那山蝎子甲殼薄弱之處。
不過那山蝎子甲殼猶如鋼鐵,三人一番攻擊,竟然近乎毫無建功。
反倒是那山蝎子受疼,跑得更快。
鷓鴣哨見此,忙道:“老洋人,快放怒晴雞!”
老洋人聞言,忙不迭的點頭奔向雞籠,將他們隨身帶來的怒晴雞以及另外兩只‘千里挑一’的雄雞放出。
‘鳳麟龍龜’自古便為中華四靈,自殷商以來,世上便已有了玄鳥金鳳的圖騰。
但是就如同‘龍’一樣,鳳凰本是虛幻之物,它在神話中是長生不死的玄鳥。
其死后可以在火焰中涅磐重生,棲息在梧桐樹上,不落無寶之地,所以它也是自古修仙煉丹之人最重視的一種神靈之物。
怒晴乃是鳳鳴之兆,歷代皇帝將丹宮設在湘西怒晴縣的瓶山,恐怕也與這地名脫不開干系。
倘若追根溯源,鳳凰的原形,很可能脫化自山雞。
山里的野生山雞羽毛絢麗繽紛,尾長堪比孔雀,也可在空中飛舞盤旋,十分接近鳳凰,不過只有家禽中,才會出現極罕見的怒晴雞,眼皮子和鳳凰一樣是自上而生。
怒晴雞與尋常的雞禽截然不同,是百種毒物的天然克星。
不過雞禽體內的生物鐘作用明顯,天色一黑,怒晴雞便即無精打采,而且一旦到了晚上,視力和感知能力都嚴重下降。雖然被裝在竹筐中,一路顛簸不曾入睡,但都昏昏沉沉的不聲不響,鷓鴣哨幾人眼下也顧不得許多了,扯開竹簍,將里面的三只雄雞遠遠地朝山蝎子拋了過去。
以怒晴為首的三只雄雞,在空中振翅落下,它們與毒物是與生俱來的死敵,只要見到了,必然斗個‘有你沒我,有我沒你’。
因此三雞雖然在月光下精神不振,可陡然遇到山蝎子,仍是紅了眼睛,剛一落地便追著對方一通亂啄。
那山蝎子或許被逼得急眼了,知道自己逃不了,索性不在逃跑,反而兇性大起,轉身與那怒晴雞以及兩只雄雞斗了起來。
山蝎子與雄雞們激斗正酣,鷓鴣哨突然見一道流光閃過,再細看,便見那山蝎子被一柄赤色鐵劍穿顱而過,釘死在地。
眾人正疑惑哪里來的鐵劍,就見張林手一招,那鐵劍便飛回自己手里,然后又變戲法般消失不見。
紅姑娘一見疑惑道:“道長還會月亮門手法?”
張林還未言,鷓鴣哨拱手道:“嘗聞道門之中有一手名‘須彌納芥子’的神通,今日一見,確實非凡。”
張林道:“搬山魁首好見識,貧道方才所用,確實乃我道門神通:袖里乾坤,不過貧道修行不到家,如今也就收些瑣物。”
紅姑娘聞言癟嘴道:“我看和我月亮門的戲法也沒什么差別。”
說著還把自己飛刀變來變去,企圖加以佐證。
二人聞言也是笑笑,張林對此,也不甚在意。
袖里乾坤,是一門大神通,不過如他所言,他現在修為不足,所習威力、能力,兼不及神通本身萬一。
就這樣,也花了他五千多造化點,那柄赤色鐵劍,又費了他四千多,好在御劍術他會基礎,只花了兩千將其推演到登堂入室。
如今,他也算得上“修行有成”
對付一只不成氣候的山蝎子,自然手到擒來。
三人正說話間,突然花靈道:“師兄快看,那山蝎子怎么了?”
聞花靈言,幾人忙看向山蝎子尸體。
只見那山蝎子背部不知何故,居然鼓起一團,竟將背殼撐得幾欲透明了。
花靈看見出聲呼叫鷓鴣哨,等幾人看見時,那山蝎子已驀地里一聲悶響,如同裂帛般的聲音響起。
其蝎背從中裂了開來,從中冒出一縷白氣,其狀如汞,直迫‘玉兔’。
幾人見那蝎背里冒出的白霧古怪,趕緊后退數步。
張林鐵劍再次出現在手,其上赤紅的紅芒閃爍,明暗不定。
這時山風輕拂,化開了白霧,但見那山蝎子從背脊開裂,如同豁開一張黑洞洞的大嘴,里面爬出一片白花花的小蝎子,從母蝎背中掙脫出來,四下里亂躥逃逸。
見是小蝎子,眾人皆心下一松。
而那怒晴雞見從母蝎背中爬出許多赤白的小蝎子來,它們之間是物性相克的天敵,哪肯放過了?
怒晴雞當即舒羽鼓翼,撲上去將小蝎子一一撕啄了吞進肚中,其余兩只雄雞也先后上前,頃刻間把幾十只小蝎子風卷殘云般掃了個干干凈凈,沒令其走脫半只,統統葬身在雞腹中了。
榮寶曉咦在旁見了,將手一拍腦袋,對鷓鴣哨道:“原來山蝎子鉆進棺里,是想借陰氣產子來著……”
瓶山當地的毒物皆有奇毒,又常年吐納山中藥性,因此都喜歡躲在陰晦冷僻之處。
尤其是母山蝎子在生產之時,更是喜歡鉆棺材和墳土。
老熊嶺附近流傳著一句民諺——蝎子自小沒有娘。
當地的山蝎子一生只生產一次,都從背后分娩,產下小蝎子之時,便是老蝎子斃命之期。
那山蝎子即使沒張林出手,想來也活不過幾日。
母蝎鉆入有尸體的棺槨中,是由于棺槨中有陰晦的尸氣,可以令其暫時緩解背裂而死之苦,當地山民大多都知道母蝎一胎所產的小蝎子,歷來都是三十有六之數。
其數量不多不少,恰好是一副骨牌的數量,故此,也有俗稱山蝎子為骨牌的。
鷓鴣哨從沒來過老熊嶺這猛洞之地,他雖廣曉博見,卻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對當地山蝎子奇特的習性并不了解。
張林、紅姑娘等更是對這些沒有了解,現下聽榮寶曉咦說出根苗,這才得知。
如今山蝎已除,鷓鴣哨與紅姑娘惦記棺槨之中的明器,也想看看那元代將軍,便上前去查看棺槨中的事物。
二人拎著刀槍走到棺前,先是看了看壓在槨底,一動不動的老猿,又仔細打量起這紫金槨來。
只見底部鑄有尊異獸抬棺,都是粗壯披鱗的半人半獸模樣。
這抬棺的鱗怪不僅顯得棺槨中尸首地位尊崇,也有在墓室中防潮的作用,使紫金槨離地稍微高出一塊,倘若墓室內滲入雨水,即便一時難以盡數排出,也不至將棺木浸泡淹沒。
那遍體白毛的老猿被棺槨砸在當地,幸得槨底有異獸抬棺的構造,離地面還留有這么一段間隙,而且密林中多有被雨水打落的敗葉,鋪得地上綿綿厚厚,又加上這白猿筋骨頑健,在一場天劫之下,竟得不死,但它受傷也自不輕。
鷓鴣哨俯下身子,提著馬燈往槨底的老猿照了一照。
只見那白毛蒼猿口鼻中都流著鮮血,壓在底下一動不動,已如死掉了一般。
鷓鴣哨心想:這老猴頭剛剛還能動,怎地此時卻不動了?
想著便抬腳踢了踢其露出來的胳膊,那槨底的老猿果然縮臂躲閃,睜開兩只眼睛賊溜溜亂轉,對著鷓鴣哨、紅姑娘呲牙咧嘴地做勢恫嚇,眼神中除了七分驚懼,更有三分陰狠的惡毒之意。
鷓鴣哨看這蒼猿神色狡猾,便知其絕非善類。
這世上萬物俱隨自然生滅,活得年月深了,便會退去自身原本的毛色,由灰轉白,再由白入銀,到這種程度,已不是常物了,非仙即妖,可通人心。
聽榮寶曉咦說,這瓶山白猿洞附近的猴群,常常攔截過往落單的客人搶奪食物,已害了許多人命,就連服飾貨物都不放過,奪進猴洞中你爭我搶,也穿戴裝扮起來,學著活人的樣子在山中招搖,多半都是這蒼猿領頭做出的歹事。
鷓鴣哨估量那廝和古貍碑的老貍皆是一路貨色,心中早有殺意,當下便想一槍點了這老猿,消了白猿洞的字號。
但紅姑娘對榮寶曉咦所說的群猴害人性命之事并不當真,又不曾親眼見過群猴為禍于人,況且這老猿受創甚重,放它出來也活不了幾天了,就勸鷓鴣哨手下留情。
念在白猿僅剩一口氣的份上,且饒它再多活幾日,今天身死隕命的兄弟極多,我等須為他們謀些陰福。
二人正說話間,突然一道流光閃過,那老猿便被削去頭顱。
紅姑娘見此轉身,氣憤的看著正抖落鐵劍上鮮血的張林,還沒開口說話,張林便看著幾人微微笑道:“抱歉,物顯異常,即為妖邪,我乃修道之人,斬妖除魔,是為本份職責之所在……”
紅姑娘皺眉道:“可它已經活不了幾天了!”
“誰知道呢?”張林笑道:“搬山魁首不是說了,它在渡劫嗎?哪你們可知,它的劫數,未必不是我們。
我們對這老猿而言,即是緣,亦是劫。
正所謂: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它的生死,就在我們一念之間。
它若渡過去,說不定就神游太虛,得道長生,哪里是只有幾日可活?不過……”
張林轉身看著遠處道:“它不幸,渡過了你們,沒渡過貧道。”
幾人聞言,看著老猿尸體,竟然覺得張林說得十分有道理。
一時之間,紅姑娘居然無言以對。但見老猿猴死了,也不在糾結,因為他們都是見慣生死之輩,如今大事當前,還是開棺取寶要緊,那有時間管其死活?
幾人繞過老猿猴尸體、血液,以免沾臟了腳,隨即站到紫金槨側面,在月色下探身去看棺中情形。
此時月影下落,清冷暗淡的光芒撒在棺內,只見那禿尾老猴的尸體仍與那元代將軍的尸體疊壓在一處。
鷓鴣哨見了,示意紅姑娘幾人仍以蜈蚣掛山梯來扯動禿尾猴的尸首。
幾人廢了大勁,方將它挑出棺槨,甩脫在遠處的樹下。
沒了禿尾老猴遮擋,棺中古尸平躺的情形便歷歷在目了。
那元代僵尸雖已死了近七百年,連身穿的紫繡錦袍都已開始變質。
可古尸面目未變,只有全身肌膚顏色漲紫僵硬,一頭亂發披散了半遮頭臉,身形高大過人,雖然死了幾百年了,可一身英爽凜然的殺氣至今還未散盡。
元代軍中非只是單有蒙古人。
在當時,西域漠北諸國乃至高麗、漢夷之人皆有。眼下這將軍發色形貌都有濃重的西域特征,想來是出自西域不知何族。
但見其口部緊閉,看起來兩頰微鼓,未曾塌陷枯癟,料來口中含著駐顏奇珍。
鷓鴣哨自是盼著這元代將軍口中含是顆明珠,但他也清楚。
王公貴族之流的尸首,在口所含駐顏之物,向來是有三種:
一是駐顏散,是以水銀為主要原料的防腐密藥。
二來是玉含,玉能生寒,把涼潤的美玉制成人舌之形,待死者入斂時納入其口,涼玉就可以使九竅清爽,防止尸體腐爛。
最貴重的便是海底所產的月光明珠,或是異類珍珠。
至于含壓口銅錢的方式,在古代貴族中幾乎不會采用。
其看眼前這具紫金槨楠木棺里的僵尸,始終暴露在夜風下,可皮肉萎縮塌陷之狀卻并不明顯,尸身中肯定有特殊的防腐手段。
但等鷓鴣哨湊近一看,心中立時驚疑不定,原來僵尸鼻孔耳孔里,塞得滿滿的全是純金粉末,用黃金駐顏的事情,世上從來沒有,元代僵尸體內怎么會有金子?
鷓鴣哨大奇之下,用槍口在那死尸耳部一按,金粉立刻掉落了一片,從耳孔里涌出許多污血來,血水淌到棺內,臭不可聞。
鷓鴣哨心下更疑惑,但在場的,花靈和老洋人都只給他打下手,紅姑娘又是半路入行的,至于張林,雖然身懷風水之術,但只在家燒香,因此只有他一人有倒斗經驗。
他琢磨不出什么頭緒,也指望不上其他人,眼下只好撬開尸口看個究竟了。
正待鷓鴣哨入棺啟尸,忽然聽得樹后一陣輕響,忙抬頭看去,就見一株歪脖子樹干微微搖顫,樹葉紛紛落下,似乎是在被什么人用力推搖,可那樹身有一抱來粗,等閑的力氣又怎搖得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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