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感知的話,陸晨能發現,其實這股依附在少年身上的黑色霧氣,還是較為柔和的,只是特性如此,貼在靈魂上,當然會讓人聽到些滲人的聲音。
但這股意志沒有很強的進攻性,外面的紅色霧氣就不一樣了,哈奎斯爾特的意志簡直就是沖著摧毀一個人的晉升去的。
作為代表恐懼的舊神,祂是舊神中對人精神污染最強的一位,舊神克利拉普斯或許也很擅長,但祂的能力尚未針對全人類,就被陸晨給砍死了。
當哈奎斯爾特的意志顯化,并針對神棄之地的生靈時,意味著祂單憑恐懼的傳播,就能摧毀這片大陸絕大部分生靈,甚至連超凡者也抵擋不住這簡單的意志。
“陸先生?”
彼得見陸晨微微皺眉,內心的好奇壓抑不住。
“有些奇怪,代表黑夜的舊神,似乎以祂的意志覆蓋了眾生,但沒有強烈的摧毀性,從結果而言,反倒是像在那位代表恐懼的舊神手下保護了這些人。”
陸晨收回手,而這位少年在他靈力的作用下沉沉睡去。
“保護?”
波頓疑惑的開口,他有些搞不懂狀況了,剛上來時,看到永夜降臨,怪異肆虐,民眾精神失常,下意識的就認為是代表黑暗的舊神降臨,要終結這一紀元了。
“有這個可能性,我在蒸汽與機械之國也看過些失落手記,舊神們如果想要摧毀人類的文明,沒有必要兩位一起現身,這可能真的是某種保護。”
楚子航在一旁分析道,他看向街道上那些跪地祈禱的人,“黑暗中的低語聲,侵略性并不強,一開始精神失常的人只在少數,而這種勾起人內心原始恐懼的意志則不同,一旦被直接依附在靈魂上,應該沒有普通人受得住。”
彼得聽著幾人的討論若有所思,他朝教會內一名剛巧跑過的守夜人招手,“格蘭斯,你來一下。”
被叫到的格蘭斯有些迷惑,但也十分亢奮,他只是一名危險級守夜人,還從未于教宗冕下交談過。
“教宗冕下,請問有什么吩咐嗎?”
格蘭斯站的筆直,一時間連赴死的覺悟都做好了。。
“我問你,你現在感覺怎么樣?”
彼得認真觀察著格蘭斯的表情,因為格蘭斯在王都屬于最低級的守夜人,不過是初入危險級罷了。
陸晨和善的走上前,“我們直接點,這樣吧。”
他將手放在瑟瑟發抖的格蘭斯肩膀上,用意和靈力沖擊開那孱弱的黑暗意志屏障,露出了缺口。
對于古神直接釋放的意志,他的噬神者戒指是不能進行吸收的,就像他不能直接吸收那些還沒被他打散的怪異,這是有主和無主的區別。
否則面對古神的攻擊,他基本不用發愁了,直接用戒指吸收其中的神性和古神意志,威力就會削減大半。
當他沖擊開那層黑暗的意志霧氣薄膜后,那深紅的霧氣像是抓到的空隙,瘋狂的向內部涌入,頓時,格蘭斯聆聽到了比之前強數十倍的刺耳低語聲。
那莫名的聲音,直入他內心的根源,要喚起他原初的恐懼,他的面色痛苦而猙獰,雙目時而無神時而凝聚,像是在做著抵抗。
陸晨收回自己的力量,又將那些朝內部涌去的深紅霧氣向外驅趕,于是那黑色霧氣的薄膜重新閉合,少許后,格蘭斯感覺那種令人恐懼的低語聲變弱了許多,精神恢復正常。
“帝、帝、帝國之刃,您、您剛剛對我,做了什么?”
格蘭斯顫抖著問道,他就像是在生死邊緣走了一遭,而那種令人窒息的恐懼感,這輩子都不想經歷第二次了。
“我問你,你能聽到兩位舊神的低語聲,對嗎?”
陸晨沒有回答這個年輕人的問題,他們時間有限。
格蘭斯點了點頭,“但剛剛,那位代表恐懼的舊神意志忽然變得好強,要摧毀我的精神。”
楚子航在一旁若有所思,沉默了幾秒后開口道:“是屏障,也可以說是一種有副作用的疫苗。”
在西斯汀帝國,是有疫苗這個概念的,他們只是沒有發展工業,但對于醫學并非沒有涉獵。
楚子航繼續道:“黑夜的降臨或許并非是為了終結這一紀元,黑暗的意志依附在生靈身上,也或許并非是惡意的要摧毀人們的意志,而是為了應對后續來臨的侵蝕。”
陸晨疑惑道:“那些在黑夜開始降臨時精神崩潰的人呢?”
“不論從哪本失落手記或是經義中,都不會將舊神描述為美好的存在,祂的本意絕不是救人,或許這只是某個過程給我們了誤解,而即便祂是為了庇佑眾生,祂作為舊神也沒必要做的那么精細,那些連偏柔和的黑暗意志都扛不住,自然不可能活到后面。”
楚子航分析道。
彼得在一旁皺著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彼得,有話就說啊!”
陸晨喊道,他在下面和彼得待了近八個月,自然變得很熟絡了。
喊教宗冕下什么的未免太過生分,而他作為實力更強者,叫的過于尊敬也顯得奇怪。
他可是知道,彼得這廝絕對還有不少事沒往外吐,之前在地下是因為不知道上面的情況,彼得可能也認為回歸的希望不大,所以很多時候話都只說一半。
但現在大家都上來了,眼見紀元終焉了,你還有什么秘密,不趕緊說出來,留著當大家的棺材本兒嗎?
“這位楚先生說得對,舊神可不是什么好東西,祂不會好心庇佑人類,這應該是一種對抗,人類的生死對舊神們來說本身是無所謂的。”
彼得說道,“我剛剛在想的是,如何處理現在的狀況,關于這個,或許王宮內的東西會有一定幫助。”
“什么東西?”
陸晨好奇道。
“或許陸先生也聽過它的傳聞,蒸汽與機械之國對我們開戰,也是為了那件東西,一些流言中它被稱為紀元曙光,但其真面目是……”
彼得說到這里,頓了下,身上散發一陣金色的光芒,屏蔽了這片區域的聲音,只有陸晨四人團隊和波頓先生能聽到。
顯然盡管局勢到了這個地步,彼得也不愿意這件事有太多人知曉,“……晨擁女神的心臟。”
“心臟!?”
陸晨有些驚訝,“你個老東西上次不是跟我說,晨擁女神是虛構的嗎!”
這位教宗冕下私下里真是完全看不出是個神職人員,因為他毫無信仰,甚至會親口說自家的神不存在,指不定是哪個舊神的化身,不是什么好東西。
彼得有些尷尬,“此一時彼一時嘛,這涉及到晨擁教會最大的秘密,而這個秘密原則上來說,是只有教宗和西斯汀帝國的君王才能知曉的。”
他聳了聳肩,“要知道我當時從上任教宗那里接過這個秘密時,可是拿我死去的父母發過毒誓的,怎么能輕易吐露呢。”
繪梨衣露出感興趣的神情,從儲物空間內拿出一份手記,遞給陸晨,“這是在王宮內找到的,與初代教宗有關。”
彼得有些意外的看了眼繪梨衣,“豁,上杉公爵家的女兒還沒出嫁,就開始幫未來的丈夫辦事了?”
他沒有針對繪梨衣在王都內當“特工”的事多說,只是隨口開個玩笑,表明自己的態度。
反正天大地大,拳頭最大,陸晨現在是最強的,那他就有話語權,就算現在去把王宮推平,他也只能在一旁吶喊助威。
哦,他可不想被那柄黑漆漆的刀給砍死。
“到底怎么回事?你應該比手記好使吧?”
陸晨翻開手記,瞅了亮眼,又淡然的合上,看向彼得。
他并不是認為彼得知道的一定比手記上記載詳細,而是他……看不懂。
但在這種場合,他又怎么能暴露自己是個文盲呢?
“教宗冕下,要不我……出去負責統籌維護秩序,或是去其他省城驅逐怪異?”
波頓感覺有些不自在,有些話可能不是他該聽的。
而且他站在這兒也確實沒事兒干,不如出去多救些人,這才是作為帝國之盾該干的事兒。
“你去吧,東部行省你挨個掃過去,遇到神使級直接撤退。”
彼得點頭道,在波頓如聞大赦的離開后,又看向陸晨,開始解釋:“是這樣的,這涉及到晨擁教會的起源……”
“散開!”
就在彼得說到一半時,陸晨忽然一聲爆喝,將彼得向后推開,自己以靈力裹挾繪梨衣幾人跳起。
一根水桶粗細的手臂自地面鉆出,那手臂皮膚殷紅,整體呈現一種詭異的半透明感,這是它在地下穿行悄無聲息的原因之一。
但它朝上冒出時化虛為實,速度極快,那驟然迸發的殺意,讓陸晨敏銳的感知到了。
彼得在被陸晨推開后,立刻動用能力開始攀升,同時竭力的將晨擁教會大教堂拔地而起,隨他一同升空。
而陸晨則是恢弘如海的靈力遍布全城,將民眾托起,在一聲聲驚呼聲飛往高空。
此時再向下看去,原本繁華的王都,變得滿目瘡痍,一根根猩紅的手臂如同柱子般從地面長出,伸向高空,煙塵在夜風中飄灑。
令人顫栗的恐懼氣息在天地間散開,連那天上的月都被染紅,原本那些因為有著黑暗意志包裹靈魂勉強清醒的人們,如今感到另一股意志猛然增強,摧毀著他們的精神。
水桶粗細的手臂在地面密密麻麻的攀升,就像是野蠻生長的樹杈,這些猩紅的手臂在生長中又不斷分裂,短短不到兩秒時間,自王都遠方的側高空看去,就像是一座通往天國的巨樹。
原本石材建造的王都,像是遭遇了某種強酸,建筑開始崩塌,地面變得柔軟如沼澤。
那巨樹從無邊的沼澤中探出,它的枝條上懸掛著果實,每顆果實都是……蒼白的人體。
陸晨面色變換,從氣息感知上,下方的生靈給予了他無形的壓迫感,這是一位舊神!
他沒想到舊神出現的會這么突然,而且就在自己的臉上。
不對,真的是偶然降臨在王都嗎?
他連忙看向王宮方向所在的上空,伊莉娜也季無咎兩人護持著一眾王室人員飛出。
陸晨看著下方已經算是被完全摧毀的,這座西斯汀帝國最繁華的城市,在想那所謂的晨擁女神的心臟,該不會沒帶出來吧?
此時此刻,西斯汀帝國境內,某處行省郊外。
身穿黑色蕾絲長裙的女人猛地回眸,“怎么會這么快?明明永夜的庇佑還有一段時間才對!”
“教宗冕下,這股氣息,像是舊神哈奎斯爾特的,也……”
蘇柳兒站在莫娜身邊,猶豫道:“也和石板上記載的不同。”
莫娜神情陰郁,事情的走向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不僅黑夜提前降臨,導致克雷芒完全沒有成長時間,而且第二位舊神現身也過于迅速了。
最重要的是,按照石板上記載的“規則”,這里輪不到哈奎斯爾特出場啊?祂應該這一紀元處于沉睡中才對。
一道渾身籠罩銀灰色光芒的身影快速靠近,似乎十分焦急。
莫娜見狀秀眉微皺,“維魯斯,平靜下呼吸,慢點說。”
貪婪大罪司教喘了口氣,道:“圣子殿下私自前往王都了,我攔不住他。”
刷——
維魯斯還沒說完,就看到身前的教宗冕下消失了,天地間回響著一個聲音,“不早說!”
西斯汀帝國王都內,陸晨運轉靈力,將那些平民和沒反應過來的守夜人送往遠方的曠野,“楚兄,組織下空間內的人,我可能要被拖住了。”
他通過團隊公頻和楚子航交流,眼下一位舊神現身,他是唯一能與其交手的人。
而當他被舊神拖住腳步,天知道這個世界還有怎樣的異變,晨擁教會雖然強大,但很多時候都要自己多留一手,楚子航一直是他最信任的。
當楚子航帶著夏彌和繪梨衣向遠方撤去,彼得帶著教會的人前往匯合時,陸晨目光鎖定這以密集猩紅手臂構建的巨樹中央,那里浮現出一張人臉,正和自己對視。
轟——
虛空崩塌,天地扭轉間,暴烈的赤光劃過,陸晨一腳踩在那張臉上,同時弒君環切式斬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