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說兩句話就喘上一會兒,鼻翼發出細微的哼鳴聲。
“您看起來身體可不太好,還來湊熱鬧?”菲利克斯朝他投去帶有欽佩的一瞥。
“我就住在附近,要不然我可不來,受不了幻影移形的折磨。”
老人擺了擺手,手臂發出一聲清脆的“咔噠”聲。
菲利克斯突然有些牙酸,他咧咧嘴,下意識舒展著自己的手臂。
遠處傳來一陣吵鬧聲,一位暴躁的巫師朝酒店里發射煙花,他的行為引來大量的模仿。
兩人都露出饒有興趣的表情。
“很有趣,是不是?”老人歡快地說。
“確實,我喜歡那只雷鳥的圖案。”菲利克斯說,“我猜他可能出自伊法魔尼的雷鳥學院。”
老人的視線跟隨著那只看起來很像是老鷹的煙花,有些感慨地說:“這些年我很少在外界走動,不過現在卻想多走走看看。”
“外面總有很多新鮮事。”
老人先是贊同,隨后又搖搖頭說:“人雖然不同,但發生的事總是相似的。”
菲利克斯說:“是嗎?我倒是認為,凡是我經歷的,都是獨一無二的。”
老人暢快地笑了兩聲,“獨屬于年輕人的朝氣——習慣用自己的眼睛來定義世界。但我老了,老人更喜歡以各種規則做紐帶,把自己嵌進世界的一個位置。”
“規則?”
“其實就是一些自我約束的原則,在經歷了一些人一些事之后,你告訴自己能做什么,或者不能做什么,然后嚴格遵守。有點像簽訂了一份魔法契約,不過對象是未來的自己。”
“這有什么意義嗎?”菲利克斯問道。
“我不確定。”老人回答說:“但至少讓我的心情保持愉悅。”
“通過限制自己的方式?”
“這是我走過漫長人生獲得的生存哲學。”老人說道。
菲利克斯并不認可這種做法,他討厭被限制和約束,尤其是自我設限。
老人哆嗦著翻著口袋,過了差不多半分鐘,才翻出一枚銅制懷表。
“咔噠。”懷表彈開,一邊是表盤,一邊是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一對兒年輕夫婦。
老人喃喃道:“她叫佩雷納爾,我的妻子,我們在布斯巴頓上學時認識的,一個好姑娘,比我大三歲,我至今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的場景,在一片花海中,我一眼就看到了她……”
菲利克斯眨了眨眼睛:“看得出來,你的婚姻很幸福。”
“是啊,是啊……”他的聲音微不可聞。
有一段時間,兩人誰也沒有說話,遠處的煙花活動已經被魔法部工作人員叫停了。
“你覺得他們會談出一個結果嗎?”菲利克斯轉移話題說。
“坦白說,我認為很難,我和這些人打過交道……美國魔法界在《保密法》上吃過大虧,不會輕易妥協。”老人說:“他們在這方面非常頑固。”
菲利克斯樂觀地說:“總有人會迫使他們改變想法的,這次不行,還有下次,他們的對手都還年輕。”
“有道理,這些小家伙們天然占有優勢。”
“我要走了。”
過了一會兒,這位老人說,臨別前他送給菲利克斯一個小禮物。
“這是……窺鏡?”
“是啊,很有趣的小玩意兒,我這些日子寄出去不少禮物,可能和我時日無多有關。”老人笑著說。
“巫師想長壽還是有辦法的,我認識一位女巫,她應該有一百二、三十歲了,身體還十分硬朗。”菲利克斯寬慰老人道。
他指的是巫師考試局的格絲爾達·瑪奇班教授,她曾經監考過鄧布利多的NEWTs考試。
老人笑了笑,“可能不適合我……和你聊天很開心,菲利克斯·海普。”
“你認識我?”菲利克斯詫異地看著他。
“哈,我的一位朋友推薦過你的書,很有趣,魔法界需要一雙看向外面的眼睛。”
老人擺擺手,顫巍巍地離開了。
菲利克斯回到酒店,原本破破爛爛的禮堂和燒焦的痕跡全部消失了,酒店完好無損,仿佛襲擊根本沒有發生。
他看到一位麻瓜研究專家正出神地盯著酒店前的雕像——它的腦袋之前被砸癟了。
菲利克斯沒有受到工作人員的為難,順利地找到了法國傲羅馬克斯韋爾——他此刻就像一尊門神,守在禮堂外面,和他一起履行職責的還有其他三位法國傲羅。
“里面還在談?”
“應該說,還在吵。”馬克斯韋爾說。
“挺安靜的啊。”
“再等等,”他很有經驗地說:“三、二、一,來了!”
從禮堂內傳來一陣夸張的咆哮聲,“馬卡斯!作為美國魔法國會的主席,不該為自己手下的行為負責嗎!瞧瞧你們做的爛事!我都替你感到羞愧!”
“瞧,我說的沒錯吧?”馬克斯韋爾給了菲利克斯一個愉悅的眼神。“我愛死部長了,他已經痛罵那個美國佬半個小時了。”
菲利克斯有些無語地看著他。
玩笑過后,馬克斯韋爾說起正事,“會議取消了,酒店里其他人都被通知離開,這里將會作為臨時會議地點,來討論當前一系列麻煩事。”
“意思是,我要收拾東西離開?”
“不不,是你那位同事,她先離開了,讓我和你說一聲。”他眨了眨眼,“幸運的家伙,你同時獲得了法國和美國魔法界的友誼,雖然后者沒什么用……但至少,沒人能趕你走,你甚至可以要求旁聽整個談判過程。”
菲利克斯猜測,西萊斯特肯定沒說自己窺探她記憶的事兒,不過就算說出來,對他也不痛不癢,他有太多理由可以辯解了。
明面上,他就是阻止了襲擊的英雄,防止事情朝著不可挽回的方向滑落,他還挽救了一位在讀的伊法魔尼學生的性命。從這個角度說,從美國魔法國會主席,到伊法魔尼的校長,都要對他表示感激。
法國魔法部也一樣,菲利克斯本來是受邀參加會議、卻不幸被襲擊的倒霉大軍的一員,但他卻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真的不能要求更多了。
“算了吧。”菲利克斯一口回絕了,他對此不感興趣,里面亂得很,他都有些同情鄧布利多了。
“那群學生呢?”
“被伊法魔尼的兩位教授看著呢。”
菲利克斯也不想多待,要等到具體結果出來可有的磨,也許整個暑假都不一定能結束。他準備回房間拿東西走人,霍格沃茨還有一堆事兒呢。
不過就在他清理房間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是什么?”
他快速回憶著,今天的經歷從‘此刻’開始倒退,從與馬克斯韋爾的談話,到雕像前的麻瓜研究專家,再到偶遇一位有趣的老人……
“佩雷納爾,這個名字我好像在哪兒見過。”
菲利克斯思索著,“不,重點不是這個,名字很常見,但我卻感覺到了一股異樣。”
他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思維小屋里不斷放映著與老人交談的那一幕——
半晌,他突然坐了起來,用不確定的語氣說道:“尼克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