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歲沒有參加王司徒的宴會。
因為王司徒就沒邀請他。
自古以來,文臣和太監不相往來,名流與權閹不同流合污。
這是凡俗默認的規矩。
王司徒作為儒家新晉圣人,即便是出于愛惜羽毛的因素,也不可能和九千歲走到一起,哪怕九千歲現如今在天下間風評不錯。
但是他們還是不能在人前太親密。
不然的話,一個文臣領袖,一個東廠廠督,他倆關系密切,是皇帝能放心,還是百姓能放心
所以王司徒干脆就直接和九千歲各走各路。
不過九千歲沒有收到王司徒的邀請,但是陸元昊收到了。
雖然陸元昊理論上也算是個特務小頭目。
可陸元昊還是鐵血救國會二代成員。
而且戰績卓著,也已經多次為朝廷立過大功。
王司徒不給陸元昊發請柬,才真正說不過去。
接到王司徒的邀請,陸元昊也是準備去的。
原因也很簡單:
萬一自己不去,被王司徒記恨上怎么辦
這些大人物,未必能記得誰去,但一定會記得誰不去。
而且大人物普遍小心眼。
萬一就因為自己不去,就對自己懷恨在心,找機會對他不利,那他怎么可能會是圣人的對手
陸元昊連送給王司徒的禮物都準備好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收到了一封信。
不知道是誰寄給他的。
等他發現之后,就已經擺在他臥室的桌子上。
把陸元昊嚇出了一身冷汗。
他第一時間找第二商量了情況。
“二哥,有銀貓呸,有陰謀。”
“說清楚點。”
第二看著著急忙慌滿頭大汗的陸元昊,沒當一回事。
畢竟陸元昊經常這樣。
過往的經驗告訴他,所有能讓陸元昊大驚小怪的事情,其實最后都被陸元昊輕描淡寫的解決了。
所以他根本不用太擔心。
不過這一次陸元昊說的事情,讓第二也坐不住了。
“二哥,你看看這封信,我剛才在我臥室發現的。”
第二接過陸元昊遞給他的信,只是掃了一眼,隨后臉色也變的鄭重起來。
信上的內容寫的很簡單:
城外荒山,速來一見,有要事相商,事關星少女。
急急急
落款陸謙
第二瞬間從凳子上坐了起來。
“義父給你的信誰放在你房間里的”
“不知道,我沒有去查。”陸元昊謹慎道:“如果有人現在在盯著我,我一派人去查,就立刻會驚動他們,從而打草驚蛇。”
第二:“那你來找我,不怕被人注意”
“查送信的人動靜太大,我隱藏不住,來找二哥你是私下就可以解決的事情,現在我臥室里就有一個陸元昊,不會被人發現端倪的。我平時準備了很多紙人,關鍵時刻都能派上用場。只要不動手,輕易也不會被發現端倪。”
第二:“不愧是你。”
雖然他早就習慣把這個九弟當變態看了。
但是每次遇到事情,九弟的變態都能夠刷新他的認知。
“你做的很好,現在的確不適合去查是誰給你送的信,即便查到了也沒有意義。”第二道。
陸元昊點了點頭,道:“我也是這樣想的,即便是查到了,肯定也只是一個棄子,這條線肯定是死的,只會打草驚蛇。”
“這封信不可能是義父給你的。”第二繼續道。
陸元昊再次點頭。
這點他們兩人都清楚。
這也是陸元昊來找第二商量的原因。
陸謙現在真正的狀態,安全司只有他和第二知道。
倒不是陸謙不信任別人,而是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正如同塵珈也信任很多人,但是他只和魏君還有周芬芳說了自己真實的身份。
保密這件事情,從來都和信任無關,而是必要的。
陸謙把自己的真實情況告知陸元昊和第二,是因為陸元昊是現在安全司實力最強的人,而第二是安全司智商最高的人。
一個負責武力,一個負責智力,不告訴他們,安全司就很可能不能正常運轉。
只有他們了解了真實的情況,安全司才能夠按照他的計劃正常運轉下去。
而現在,在陸謙早已經表態要和安全司分割開來的情況下,陸元昊竟然又收到了“陸謙”的來信。
這很顯然是不正常的。
“二哥,你說這是試探嗎如果是試探的話,義父現在名義上已經死了,我帶著大隊人馬前往,才是最合理的選擇吧”陸元昊猜測道。
第二沒有說話,而是在認真的思考這個問題。
不等第二說話,陸元昊自己就推翻了這個答案。
“不行,如果我真帶著大隊人馬前往,其實沒有任何意義。對方見我帶著大隊人馬前往,肯定不會出面,然后會繼續暗中對我出手,我會一直處在危險當中,根本解決不了問題。”
第二看向陸元昊,問道:“那你準備怎么辦”
陸元昊把手摁在桌子上,沉聲道:“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那就勇敢的面對他。只有把幕后黑手徹底揪出來解決掉,才是真正解決問題的辦法。”
“你知道幕后黑手是誰”
“不知道。”陸元昊回答的理直氣壯。
第二:“”
“但是不用猜,不管是誰,左右都脫不了我們幾個主要的敵人,無非就是皇室、九千歲、董大將軍、西大陸
“這些敵人中皇室不太可能,他們自重身份,親自出面的可能性不大。
“西大陸也不可能,我們安全司不可能成為西大陸主要針對的敵人,我們沒有那個牌面。
“董大將軍主要對付的是明珠公主,謀劃的是相國之位。在沒有成為相國之前,他不宜多樹敵人。
“所以最后分析下來,執掌東廠的九千歲可能性最大。他本身就和我們安全司有競爭關系,而且他是目前大乾唯一一個契約了星少女的人,這個紙條上又說有要事相商,和星少女有關,我判斷他的可能性最大。
“二哥,你認為呢”
陸元昊看向第二。
第二撫掌贊嘆:“老九,我不是安全司最聰明的人,你才是,你是大智若愚啊。”
他自愧不如。
誰說陸元昊是監察司之恥的
一旦涉及到他自己的性命,陸元昊分析的頭頭是道,和他想的一般無二。
陸元昊憨厚道:“二哥你又笑話我,其實我也是蒙的,而且我也不確定到底是不是九千歲做的但是不重要。幕后黑手他打他的,我打我的。無論幕后黑手是誰,現在我只干九千歲,反正九千歲注定是我們安全司的敵人,先下手為強,后下手遭殃,不是九千歲也無所謂。”
第二無言以對。
只能表示同意。
確實如同陸元昊所說,他們打九千歲,肯定不會打錯。
即便是打錯了,也沒有什么心理壓力。
不過九千歲不是那么好對付的。
第二關心道:“你有對付九千歲的把握嗎”
“當然沒有,九千歲老謀深算,實力高強,天知道他隱藏了多少后手。”陸元昊忌憚道:“我年紀太小,實力太低,手段也太少。面對九千歲,肯定處處受制。”
第二不想說話。
只是默默的翻了一個白眼。
要不是他了解自己這個便宜弟弟,他肯定以為陸元昊是在故意陰陽怪氣。
但是他知道陸元昊沒有。
這廝是認真的。
他是發自內心的認為,自己的年紀太小,實力太低,手段太少
安全司能有這樣一尊奇葩坐鎮保護,不得不說,第二在心累之余,安全感也是爆棚。
“但你肯定有所準備對不對”
第二對陸元昊足夠了解。
所以陸元昊再次憨厚的一笑。
“是有所準備,不過對方九千歲這種老古董可能還不夠,需要二哥你配合我。”
“沒問題,我全力配合。”
第二答應的很爽快。
他早就已經有覺悟了。
陸元昊是個變態。
他是個正常人。
他只需要配合變態就行。
不要指手畫腳,不要畫蛇添足。
學會躺,然后提供必要的后勤幫助這其實也是一種天賦,不容易做到的。
君不見歷史上多少微操大師,就因為認不清自己的定位,強行凸顯自己的存在感。
最終賠了夫人又折兵。
第二就很有自知之明。
所以他和陸元昊這種變態配合的很好。
盡管他對陸元昊的變態依舊瞠目結舌。
“二哥,你這樣,這樣,再這樣”
第二:“老九,人不能,至少不應該。”
陸元昊:“二哥,今天我們對九千歲仁慈,就是對我們自己兄弟殘忍。”
第二:“別說,哥哥干。”
一個時辰后。
陸元昊就獨自去城外的荒山。
單刀赴會。
安全司沒有任何人陪同。
收到消息后,九千歲內心大松了一口氣。
然后更加確認了自己的觀點。
“陸謙之死果然有貓膩,否則陸元昊收到我以陸謙名義給他的傳信,根本不會去赴約,而是會帶人包圍那里。”九千歲道。
箭神同意九千歲的觀點。
不過她之前在金鑾殿上從陸元昊身上感受過死亡的威脅,所以總是對陸元昊高看一眼。
箭神不愿意承認自己看錯人,所以她強行道:“難道就沒有可能是陸元昊已經看穿了你的計策,用了一招將計就計”
九千歲哈哈一笑:“我當然在防備這個,但是我的人一直在盯著安全司,安全司的其他人都沒有異動。所以,陸元昊這一次真的是單刀赴會,這足以證明陸謙沒死。”
箭神無法反駁。
她只能道:“算了,懶得和你多說,反正你小心這個小胖子,我總覺得他很厲害。我去修行了,你自求多福吧。”
箭神的身影多少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九千歲當然也看出來了,不過他沒有拆穿。
星神想要給自己找點面子,那他當然要給了。
這叫情商。
九千歲親自坐鎮,主持了對陸元昊的抓捕行動。
行動的第一重點就是要快,第二要準,第三要狠。
因為動手的地方就在京城城外,所以動靜不能大,時間必須短。
最好的情況就是雷霆出擊,迅速解決戰斗,然后回轉京城,在所有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結束戰斗。
戰斗計劃制定好,戰斗人員都已經到位,九千歲便大手一揮。
東廠精銳瞬間開拔城外荒山。
一炷香后。
九千歲就看到了在荒山中等待的陸元昊。
在手下向他稟報,隔音陣法、屏蔽陣法、幻境陣法各種準備工作都已經準備齊全之后,九千歲便不再遲疑。
“動手”
一秒鐘,戰斗結束。
九千歲愣了。
他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整個人有一瞬間的懵逼。
他是想短時間結束戰斗。
甚至做好了親自出手的準備。
陸元昊畢竟名聲在外。
他其實沒有小看陸元昊。
做的準備也很多。
甚至可以說把東廠大半家底都拿來了,只為了對付一個陸元昊。
而且他還準備親自出手。
這不能說輕敵。
但是九千歲無論如何都沒想到,他沒有輕敵,敵人卻這么不堪一擊。
還沒等到他出手呢,怎么就這么被打死了呢
這不科學啊。
那是什么鬼
片刻后。
九千歲看到在陣法正中央,一個紙人緩緩的迎風飄起。
九千歲面色漲紅。
“該死。”
“幻術”
“剪紙成人天罡神通”
“竟然能騙過我”
“東廠的資料里,沒說過陸元昊會剪紙成人這種級別的天罡神通。”
九千歲憤怒了。
他竟然被一個毛頭小子耍了。
這要是傳出去,他在江湖上還怎么混
就在這時,手下又給他傳來一個消息。
“督主,東廠您的房間遭劫。”
九千歲出離了憤怒,怒極反笑:“好,很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話音落下,他瞬間一掌拍出。
“真以為你這點障眼法,就能瞞住本座的眼睛”
他看出來了。
這個手下是偽裝的。
而且,東廠他的房間現在箭神在修煉。
哪有那么容易遭劫
陸元昊竟然無聲無息就潛伏到了他的身邊,這讓九千歲又驚又怒,又佩服這個年輕人的手段。
但是一切都結束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終究還是沒有瞞過他的法眼。
就在他腦海中剛剛產生這樣想法,就發現眼前的人發生了變化。
偽裝迅速的褪去。
一個艷光四射的女人,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不”
九千歲目眥欲裂。
強行收回了自己一大半修為,為此經脈大損。
比起經脈,受創更嚴重的是他的心神。
因為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是他最心愛的女人。
誰說太監沒有愛情
愛情能超越國家、種族、性別,難道還超越不了一根是非根
九千歲表示可以。
所以,他絕不能殺死自己最愛的女人。
然后,他最愛的女人,施施然的主動向前一步,捅了他一刀。
“保護督主。”
“殺死這個妖女。”
“督主,你沒事吧。”
看著被亂刀砍死的心愛的女人,九千歲目光中的希望迅速黯淡了下來。
又是一個紙人。
她早已經死了。
不可能像他一樣還活著。
剛才他竟然會產生僥幸心理,太可笑了。
英雄難過美人關。
他不是英雄,卻也沒有過的了。
慚愧。
九千歲苦笑了一聲,然后迅速搖了搖頭。
這一搖頭。
周圍的環境瞬間變化。
下一刻,他竟然來到了京城最大的澡堂。
還是男澡堂。
迎面走來的,是一個個威武雄壯的男人。
真的很威武。
很雄壯。
因為九千歲親眼目睹。
同時他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時也已經消失。
九千歲剛剛恢復的道心,再次破裂。
這種場景,對于他這個太監來說,屬實太過殺人誅心。
而且,強者之爭,都自重身份。
哪有這樣羞辱人的
“豎子實在太過分”
九千歲低頭。
一把刀從胸膛前捅出。
而陸元昊也出現在他面前。
面色煞白,滿頭大汗。
“累死我了,為了準備這一刀,我不惜更改了我天下無雙的刺殺之術,精心做了三重布置精華全在前戲,還好這最后一哆嗦成功了。相比起我的刺殺之術來,我的武道修為實在是平平無奇。”
看著這個猥瑣的小胖子。
九千歲仰天噴血。
他一生經歷過無數戰斗。
但這樣的戰斗他真沒經歷過。
現在的年輕人,實在是太不懂禮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