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鏡也就是走個過場,作為功能性的配角,不會有什么問題。
完了請他們吃了個飯,敘敘舊。
隨便問了下,都混的不太好,黃博和沈藤這兩個還在學校的就不說了。
沙易的《上錯花轎嫁對郎》挺火,可是除了拍完《炊事班的故事》之外,也才拍了一部達叔和章敏主演的古裝片《滄海游龍》。
章敏也不行了,都老了。
以前和周星池拍電影,現在換達叔了。
而周星池都在和張柏姿合作了,下次《功夫》里的黃圣衣,更年輕。
《滄海游龍》里沙易是男四號,焦幌老爺子主演的《乾隆王朝》,也是男四號。
都是些這種角色,沒辦法,這兩年至少有十個長得帥、演技還行的新生代男演員崛起,留給其他人的機會太少。
徐征倒是手上有十來個劇本,畢竟《穿越時空的愛戀》最高收視率破10。
再加上《春光燦爛豬八戒》,過去兩年連瓊瑤、趙寶鋼都壓不住他。
可都是些類似的角色,不是李衛就是張東官。
也沒辦法,這光頭太討喜太搞怪了,除了這種,基本上接不到其他類型的男一號。
不缺角色,可徐征也一點都不高興,借著酒勁,加上唐言也很隨和,忍不住問了一個一直憤憤不平的問題。
“唐主任,您說我是不是就演不了正劇了?”
“誰說的。”唐言搖搖頭。
“可是為什么就沒人找我演正劇呢。”
“投資人有投資人的考慮,他們拍電視劇就算不為了錢,也不會想賠本,你這個光頭和倒霉臉,讓人一看了就想笑,人們第一反應自然是演喜劇了。”
什么叫倒霉臉...徐征說:“那還是只能演喜劇了...”
唐言道:“喜劇也沒什么不好的,能把一個類型片做到極致也是本事了。”
做到極致,就現在那些喜劇電視劇?
徐征苦著臉,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天天看著那種就像是為自己量身定做的電視劇劇本,一個個男主角傻傻的
,單純的要死,煩都煩死了。
確實,國內現在不管是電視劇還是電影,喜劇片都不是大分類。
除了馮褲子的片子,喜劇片都只是所有影視劇的其中一種元素罷了。
喜劇演員,更難出頭,極少有人會去電影院看專門的喜劇片。
徐征、黃博、沈藤,都是國產喜劇片的核心人物,前面兩個已經走在了喜劇的道路上,唐言也不想打擊他們對喜劇的熱情和信心。
想了想,唐言笑道:“等電影真正作為一項娛樂方式開始普及,那國內喜劇片才開始有了生存的土壤,我估計也要不了兩年了,不同類型的喜劇片也會越來越多,到時候就是你們大展拳腳的時候了。”
徐征眼前一亮:“唐主任您以后會做喜劇片嗎?”
《時空戀旅人》雖然也是喜劇,但那是愛情喜劇,還帶著點科幻,不是真正的喜劇。
“當然,什么類型我都會做,有合適的角色的話,下次有機會合作。”唐言笑笑。
徐征一臉興奮,重新振作起來,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
“謝謝唐主任。”
說完,一飲而盡。
看著他那么激動,黃博暗暗有些想笑。
96年的時候,在夢幻酒廊酒吧,唐言就說以后有機會找自己拍戲,還是男主角。
六年了,唐言都監制了五部電影,男主角還沒影呢。
一旁的沈藤也無動于衷,99年底,大一上半學期快結束的時候,唐言這位北影的師兄就說過,以后找自己拍電影。
男一號那種。
吃完飯離開,唐言正準備回去的時候,突然接到了寧昊的電話。
自從他去拍《星期三星期四》,然后去歐洲轉了一圈之后,倒是沒怎么見到了。
來到約定的地方,見到了有些發福的寧昊,還有邢艾娜。
“耗子,娜娜。”
好久沒見,唐言倒是很開心。
寧昊原本滿是笑容的臉,立馬故作氣憤:“叫老邢叫這么親密!”
唐言聳聳肩:“我叫娜娜,關你什么事。”
“我老婆不關我事?”
“是你女朋友之前,我就這么叫,要不是我犧牲一下,把她閨蜜引開了,你那么容易就追到娜娜這么好姑娘?天天在家給你洗衣服做飯?”
“我”
寧昊無語,偏偏還沒法反駁。
邢艾娜忍不住笑了,當初還以為唐言對她閨蜜感興趣呢。
“行了,說正事。”
寧昊岔開話題,從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遞給唐言:“我這段時間和...娜娜我們倆一起新寫了個劇本,你有空幫我看看怎么樣。”
“新劇本?”
石頭?
唐言倒是有些期待了,不過打開一看:《香火》?
畢業作品《星期四星期三》之后,寧昊確實拍了這部片子。
但那是原時空,屬于實驗性質的電影,特別粗糙。
這回拍了兩部商業片,還拍這個?
不明白歸不明白,不過唐言還是認真看了起來。
《香火》的劇情很簡單,就是廟里的小和尚在隆冬的時候,因為鞋子破了,在無奈之下,就把墊佛像的布抽了出來補鞋子,導致佛像倒塌。
小和尚于是去籌錢,可是佛教科和文物科只會相互推諉,化緣的時候又被誤抓進了局子里,最后佛像是修好了,卻被告知廟就要被拆了。
這是一部文藝片,而且是特點鮮明的文藝片。
后半部分有點黑色幽默的味道,比如一個小姐給和尚捐錢,第一個關心的是自己的名字能不能寫在功德箱上。
唐言嘆了口氣,沒想到寧昊又走上了原來的老路。
原本寧昊是追求藝術的,拍了《香火》和《綠草地》這兩部文藝片,在海外備受好評,還拿過獎。
可是連拍兩部,每次參加電影節,不管是觀眾還是領獎的時候,看到臺下坐著一排排金馬碧眼的老外,沒有幾個華國人,才決定放棄文藝片的。
“你怎么想起這種類型的電影了?”唐言直接問出來。
“我去了幾個海外的電影節,了解了很多關于電影藝術方面,回國之后媒體上的聲音,院長帶我去見了一些老藝術家,我第一次發現,電影還有另一面。”
寧昊知道唐言是專門做商業片的,也就實話實說了,末了還補充了一句:
“我在歐洲碰到了賈章科,跟他聊了很久,對《香火》也有些啟發。”
“賈章科?”
這么一看,《香火》確實有點賈章科的風格。
落后的小鎮,一群特殊的人群,一個曲折卻與主題交相輝映的故事,以及一群麻木不仁的人。
去了歐洲,見識過了全世界的文藝片,被他們院長介紹給了行業的老藝術家。
唐言立馬就明白了,這是被帶歪了啊。
不過沒有說什么,而是問了一句:“耗子,你拍文藝片追求的是什么?”
“藝術。”寧昊理所當然道。
“什么是藝術?”唐言又問。
“這”
到了具體的,寧昊又說不太明白了。
“那你覺得商業片難拍,還是文藝片難拍?”換了個話題。
“文藝片。”寧昊沒有怎么考慮。
“如果文藝片難拍的話,為什么內地優秀的商業片那么少,一年都找不到幾部,而優秀的文藝片卻那么多,甚至五六倍于商業片呢?”
“好的文藝片有好的商業片五六倍那么多?”
寧昊呆住了。
唐言舉例子:“《十七歲的單車》、《昨天》、《菊花茶》、《橫豎橫》、《刮痧》我隨口就能說出去年好幾部一片贊譽的內地文藝片,可是優秀的內地商業片,除了《大腕》還有哪部?”
“好像真沒有?”
寧昊有些不相信了,除了《源代碼》、《荒島奇幻之旅》,就剩《大腕》了。
文藝片不是一直是藝術,商業片不是一直俗氣嗎?
怎么好像俗氣的東西更難拍,藝術卻更簡單了?
緊接著他又反應過來:“不對,票房是評價商業片的重要依據,如果光看電影本身的話,還有有幾部不錯的商業片。”
“商業片不看票房,那看什么?”
唐言笑笑,不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結,拍商業片的人少,大部分人還是拍文藝片。
算是在詭辯吧。
“你看過程凱歌的《和你在一起》嗎?”
寧昊搖搖頭:“沒有,不過海外和國內評價都很高,是一部經典吧。”
評價確實非常高...唐言起身招呼一下:“走吧,跟我去一趟中影。”
“去中影干什么?”
“看電影。”
“啊?”
寧昊和邢艾娜對視一眼,也只能跟著走了。
中影的放映廳里,唐言陪著他們,又看完了一遍《和你在一起》。
“怎么樣?”
寧昊想了想,點頭道:“挺好,很感人。”
“確實感人,那和電影圈里的那些評價,之前試映后的評價,比起來怎么樣?”唐言問道。
這...寧昊回想了一下,夸的聲音有很多,甚至說電影精準地反應了時代,抓住了時代的脈搏什么什么的。
“有些差距,故事有漏洞,有些俗套,也有些煽情過頭。”
這其實是一部簡單的溫情催淚片,確實感人,估計上映的時候會有感性的觀眾落淚,但是遠遠配不上業內的評價。
就是一個夢想和養父的故事,孩子為了養父甘愿放棄夢想。
最后演奏廳里比賽的孩子,車站的繼父,畫面連續交替閃回,能把人的眼淚給逼出來。
至于什么時代的脈搏,說實話任何電影都脫離不了時代。
也有點刻意煽情了,而且故事的設計也刻意,甚至有的還有些奇葩。
當然,至少7分的電影,打7.5分都沒問題,感人沒錯啊。
不過這不是文藝片,而是一部商業片,只不是凱歌不可避免地摻雜了一些藝術性的東西進去。
“可是為什么能得到那么高的評價呢?”
這個問題,讓寧昊迷茫了,他才剛出校門,哪里懂那么多。
唐言沒有解釋,而是又舉了個例子:“《葫蘆娃》看過吧?”
葫蘆娃?
寧昊真的要跟不上唐言的腦回路了,說著說著怎么扯到動畫片上去了。
“廢話!”
“那你聽我分析。”
唐言笑笑:“力大無窮的大娃,掉進了蛇精的錢眼里。
千里眼順風耳,明辨是非的二娃,蛇精刮起一陣歪風邪氣,讓他眼睛瞎了,耳朵聾了。
鋼筋鐵骨的三娃,被打了屁股穿小鞋。
能噴火的四娃,蛇精弄了一個大鍋,讓他噴火燒大郭飯,結果鍋越燒越大。
噴水的五娃,喝了一肚子壞水,被腐蝕。
會隱身的六娃,被蛇精在屁股上綁了一個樹枝做的尾巴,又被罩住了,小尾巴扣帽子。
七娃小金剛碰到一個妖怪,一路上的稱呼是這么變化的:小妖精→小蝴蝶→蝴蝶妹妹,這時候老鼠精很識相地扔出關鍵性的一支飛槍,戳死蝴蝶精。
再說蛇妖,被小金剛收進葫蘆里,是一個蛀蟲,從內部鉆空子把她救出來的.”
隨著唐言一個個說下去,寧昊眼睛陡然睜大,滿眼的不可思議。
“這...這是?”
“掉錢眼里、歪風邪氣、穿小鞋、大郭飯、潑臟水、扣帽子、鉆空子...這還是我看過的那個《葫蘆娃》嗎!”
寧昊滿臉苦笑,已經不敢直視這部經典動畫片了。
“就當我瞎說的吧。”
唐言笑笑:“看吧,一部兒童動畫,都能被解讀出各種內涵,更何況電影呢?”
“你是說?”寧昊有些明悟了,不過還不敢確定。
“魯迅的一個感嘆號,可以讓語文老師給出幾百字的解釋,程凱歌的《和你在一起》,雖然是一部催淚的溫情商業片,但是程凱歌這位大師在,不可避免地會有人去做閱讀理解,自然就分析出各種各樣的內涵、藝術。
這就是文藝片的一方面,文藝片是需要去思考的,而大眾又不會關心這個,只有少部分人會去理解這些東西,那得出來的,就很可能是過度理解了。
你是想拍一部文藝片,讓少數人去思考去理解,還是拍一部大眾不用做閱讀理解,就能看懂,并且好看的電影?”唐言問他。
“我...”
唐言這話完全顛覆了寧昊對藝術對文藝片的理解,偏偏好像真的就是這樣。
一個對崇高藝術向往的年輕人,突然發現藝術也就是那么回事。
他苦笑不已:“那《香火》的劇本怎么辦?”
“留著,等你以后沒有追求了,或許可以拍出來追尋一下藝術。”
唐言笑笑,拿出《時空戀旅人》的劇本遞過去:“這是我的新劇本,喜劇愛情科幻片,你拿去看看,國內現在不缺好的文藝片,只缺觀眾喜歡耳朵商業電影!”
啊...這
寧昊腦子又亂了,明明是讓唐言幫自己看看劇本,結果怎么成了自己拍他的劇本了。
他有些呆呆地接過劇本,看了一眼封面:“那我看看。”
等分開后,回到家里,寧昊才反應過來,苦笑著看向邢艾娜:“我是不是被忽悠了?”
忽悠大法好啊,順利給寧昊掰正了。
唐言本來沒想給寧昊拍的,畢竟他都拍了兩部,也該拍自己的電影了。
可是沒想到去歐洲轉了一圈,接觸了一些主流電影圈的藝術家們,就被帶偏了。
糾正回來,也不算違背他的想法,本來走了兩年彎路之后,他還是要放棄文藝片的。
把商業化、喜劇化的《時空戀旅人》給他,讓他沒工夫再去考慮文藝片的事,先把這條路堵上。
國內現在不缺文藝片,主流就是文藝片,獨獨缺商業片和商業導演。
至于唐言啰嗦了一大堆片面的東西,對錯不知,不過不重要,反正扯淡就完了。
搞定了一件大事,接下來就等寧昊把劇本研究完,籌備了,需要點時間。
唐言也開始休息,直到26號《畫皮》首映這兩天,都在家歇著,畢竟暑假已經出名了,具備了一定的名氣,多多少少也要參與到宣傳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