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姜藥之前腳下踩到了一個骷髏頭,那骷髏頭藏在沙子里,姜藥一腳就踩滑了。
這可是在很陡峭的崖岸上,這一滑,姜藥的身子就猛然滾落。因為崖岸太陡,他近乎是墜落下去。
姜藥的身子猶如一根滾木,急速滾落。他的視野在飛快的旋轉,越來越快,根本剎不住。
可是,他的手中,始終死死攥著手槍。袖子中的阿九,也緊緊纏住他的手腕。。
身上的水囊,則是飛了出去,往下直墜。
“苦也!”姜藥看到水囊墜下,暗叫不妙。
然而,就在這急速滾落中,隨著視野三百六十度的高速旋轉,姜藥的視野中,竟然出現了一幕奇觀。
每當他的臉轉到上面,視野變成天空這時,他就看到高空中懸浮著一條巨大的河流。
這巨大的河流,高空懸浮,猶如銀河一般,在無聲的流動,仿佛要飛流直下落九天。
這條天河是如此浩渺巨大,以至于姜藥整個腦海中都是氤氳水氣。
“砰——”姜藥終于從一百多丈高的崖岸上狠狠滾下來,滾木一般在平坦的沙地上又滾出去十幾丈,才靜止下來不動了。
而之前高速旋轉時,視野中出現的高空天河,也奇怪的消失。
姜藥眼睛一黑,就暈了過去。
他是煉體強者,肉身很強,當然還不至于摔死,可是這一番高速旋轉,也讓他陷入了短暫的暈厥之中。
“咳咳…”僅僅昏厥了幾個呼吸的功夫,姜藥就醒了過來,一咳嗽,口中鼻子都是沙子,天旋地轉,眼前發黑。
剛才那空中的巨大天河,是怎么回事?為何現在又不見了?
他肯定,那不是幻覺。
很快,秦宇也手腳并用的爬了下來。姜藥立刻閉上眼睛,佯裝昏迷。
“水…”秦宇一下到平地,第一時間沒有去看姜藥,而是跌跌撞撞的沖向水囊落下的地方。
等到沖過去拾起水囊,秦宇頓時傻眼。
水囊的塞子早就掉了。
秦宇雙手抱著水囊搖搖,眼皮子狠狠跳了跳。
水幾乎流光了,只剩下最后一點。兩人最多撐五天,一個人可以撐十天。
秦宇拿起水囊,這才深一腳淺一腳的向著不遠處的姜藥走去。
姜藥靜靜的躺在那里,看上去是暈過去了。
秦宇目光掃掃姜藥的手,神色陰晴不定。
“仲達兄,仲達兄。”秦宇輕輕呼喚兩句。姜藥卻是沒有反應。
秦宇看看高聳而陡峭的崖岸,推算著姜藥滾下來造成的后果。
嗯,大概一百五十丈高,這么陡峭,自己若是摔滾下來,肯定不會死,但昏厥是一定的。
至于昏厥多久,應該不會超過半柱香。
這么說,姜藥應該真是昏厥了。但,他很快就會蘇醒。
秦宇的手慢慢摸下腰間的劍。這劍是從飛船殘骸中的將主尸體上取得的,是一柄高級劍器。
秦宇悄無聲息的抽出劍,他修長的手握著劍柄,指節都捏的發白,卻終于沒有動手,而是又悄悄的收起了劍。
“仲達,仲達!”秦宇這才蹲下來,搖著姜藥,“醒醒!”
姜藥睜開眼睛,似乎愣了一下,接著就露出苦笑,“唉,秦兄…”
秦宇苦笑道:“你沒事吧?滾下來的滋味如何?我可告訴你,水只剩下一點點,我們很可能會渴死。”
“水?”姜藥指指天空,“天上有很多水,有一條天河,白浪滔天,秦兄沒看見么?”
什么?
秦宇舉頭望天,又低頭看看姜藥。他以為姜藥摔糊涂了,可是看到姜藥仍然死死攥著那古怪的手槍,就知道姜藥清醒的很。
“沒有。”秦宇神色怪異的搖搖頭。
姜藥問道:“秦兄是滾下來的,還是爬下來的?”
秦宇:“……”
姜藥恍然道:“我明白了,秦兄是爬下來的,所以沒有看見。”
秦宇終于忍不住問道:“仲達,你沒事吧?”
姜藥一骨碌坐起來,“我好得很,能有什么事?我告訴你,這天空有一條天河,水氣森森。但是,只有在高速旋轉的時候,才能看到。”
秦宇皺眉:“只有滾下來,才能看得到?仲達,你莫要開這種玩笑。”
姜藥一臉認真:“我像開玩笑?當然,你若不信,就當我沒說,你若想看看,可以再爬上去,再滾下來。”
“咳咳!”秦宇咳嗽起來,摸著額頭,“我相信你,這高空之上,的確有一條天河,有很多很多的水。可問題是——”
“這天河之水再多,我們沒有修為法力,也取不到一滴水。”
姜藥卻是肅然說道:“為何,這個無間沙漠,沒有一滴水,一片綠洲都沒有?”
“就算規則再錯亂,可也還是五行中,不可能這么大的沙漠,一點水沒有吧?水呢?”
秦宇想了想,“你的意思是說,無間沙漠的水,其實沒有消失,而是跑到了虛空?”
“在某種強大的變異道則之下,沙漠中的水全部上流,流入了虛空之中?”
姜藥點頭:“對,我的確就是這么猜測的。這種強大的變異道則,其實就是一種劇毒,規則之毒。而無間沙漠,就是中毒最深的地域。”
“水善下。而在毒化的道則之下,無間沙漠中的水卻變成了水善上,往下流變成往上流。水是生機之源,無間沙漠無水,才會變得如此惡劣。”
秦宇不得不佩服姜藥的想象力,他沉吟著說道:“你的猜測很大膽,卻不荒謬,不排除真是這種可能。”
“之前,我以為你是戲言,現在,我相信你說的是真的。我想親眼看看那條天河!”
秦宇說完,就站了起來,往剛才下來的崖岸走去。
姜藥沒有阻止他。
秦宇拔出劍,順著爬下來的路線,再次爬上去。
這里的坡度稍緩,加上修士強悍的肉身和靈敏度,秦宇爬的并不太吃力。
可仍然爬了半個時辰,他才爬了上去。
然后,他真的滾了下來。
“天——河!”滾動中的秦宇,忍不住喊道,“我看到了!”
這看到天河的男人,身子骨碌碌的滾下來,頓時昏厥過去。
姜藥立刻把他搖醒。
秦宇睜開眼睛,搖搖腦袋說道:
“的確是一條巨大的天河,肯定不是幻覺。我猜測,我們在往下滾動中,和某種規則相互影響,產生了特殊的空間視角,看到了虛空中的天河。”
“我的猜測和你差不多,這虛空天河中的水,可能就是這條河的水。這條河沒有真正干涸,只是它的水,流到了天上。”
他目中露出驚駭之色,“到底是什么毒,能毒化規則,造出一個無間沙漠?如果解了毒,虛空中的水會不會回到沙漠?”
姜藥的話,成功的引起了他的興趣。
因為水只剩下最后一點,兩人都焦慮起來。
他們在河床尋找,卻只看到一些被沙子掩埋的修士尸骨,唯獨看不到一點水。
終于來到對岸的崖壁,可是這邊更加陡峭,近乎筆直往上,而且不是沙坡,竟然是石壁。
由此可見,這面的崖壁是古代就有的崖壁,因為是筆直高聳的石壁,一直沒有被沙子改變。而剛才過來的崖岸,不是古代的崖壁。
“怎么辦?”秦宇仰頭,看著高高的石壁,這石壁光滑如鏡,而且堅硬如鐵,根本沒有攀爬的可能。
“我們只有沿著石壁尋找,尋找可以攀爬的地方。”姜藥只能說出笨辦法。
他兩邊看看,指指左邊,“那個方向,是河灣的內彎部,水力的沖擊最小,坡度肯定最緩。”
秦宇點頭道:“不錯,我們就去那個方向。”
“在這個地方找水,那是白費功夫。我們如今最大的生存機會,就是找到虞嫃。嫃辣子絕對是有備而來,她帶的水肯定不少。”
兩人迤邐著往左走。也幸虧他們身上有寒冰玉,抵御了很多酷熱,否則的話,只怕走不出河谷就要渴死。
果然,往左走了十幾里,來到一個河灣之處,看到這里的坡度緩了不少。
更讓兩人驚喜的是,坡度最緩的地方,竟然被人開鑿出一條淺淺的臺階。
這臺階當然很難走,可卻比沒有臺階強的太多,起碼可以攀爬上去了。
秦宇上前一看,摸摸一道淺淺的臺階,說道:“這是用最容易劈斬巖石的炎心鐵刀鑿出來的。就是沒有修為,也能用那種刀器很輕松的鑿出臺階。”
“這絕對就是嫃辣子的手筆。她知道內情,只有她的準備才能這么充分。”
“是她。”姜藥也點頭,“左邊的臺階刻的深,右邊的刻的淺。說明開鑿之人需要左手用更大的力氣。”
“虞嫃的左腿被尸煞捏傷,左腳力氣不足,所以需要左手出大力攀爬,左邊臺階就刻的深了。”
僅僅一個細節,就彰顯虞嫃的心思多么縝密,簡直是無懈可擊,絕不會多出一絲力氣,完全是三思而后行。
秦宇湊上去仔細看了一會兒,“這是幾個月前的痕跡了。嫃辣子幾個月就來過這里,難道她還沒有離開無間沙漠?”
姜藥已經在攀爬了。秦宇也趕緊跟上。
有了虞嫃用焱心鐵刀開鑿的臺階,兩人不到半個時辰就攀爬上去。
“哈哈哈!”兩人爬上來,忍不住大笑。
可是不約而同的,看到空癟癟的水囊,兩人沒心沒肺的大笑頓時戛然而止。
五天之內,若是離不開禁法之地,或者找不到水,他們就要渴死。
兩人不再說話,因為多說一句話,就是損耗一份精力。
一天之后,氣溫越來越高,簡直就是進入火爐之中。姜藥估計,氣溫已經有一百多度了。
慢慢的,北方出現一種滔天的火光。
雖然還看不到,但那必定是無間大火山了。
無間大火山,是兩人北上的必經之路。
又是一天之后,沙漠中更是熱的可怕。兩人口干舌燥,披頭散發,抱著寒冰玉,堅持著趕路。
就在這一天,兩人消耗了最后的一點水。
第三天,一座巨大的火山,出現在視線之內。
整個北方,似乎都被火山遮掩,紅色的火焰猶如鋪天蓋地的天火,充斥了天地之間。
就仿佛,太陽墜落在沙漠了。
難怪無間沙漠深處如此炙熱,這么大的火山,能不熱么?
“這火山,怕是有近萬里大啊。”秦宇苦笑,“想不到無間大火山這么大,我們怎么繞過去?我們已經沒有力氣繞過去了。”
此時,兩人距離無間沙漠還有千里之遙,卻能看到火山,可見火山之大。
姜藥也很是無語了。
秦宇的狀態比自己差,最多還能走兩天,自己最多還能走四五天,根本沒法子繞過無間大火山。
“眼下,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不能繞,也繞不過去。我們只能希望,無間大火山的火域之下,規則禁錮能夠松動一點,恢復一點修為。”
他一直猜測,虞嫃之前給他發飛訊時,最可能在無間大火山。
因為只有無間大火山,才能借助巨大的火域,使得禁法之地的規則有一絲松動,讓她有恢復一點法力的可能。
否則的話,她在禁法之地,怎么能給自己發飛訊?
“不錯。”秦宇拄著劍,“所謂天無絕人之路,死地必有一線生機,絕地必有生門,此乃天地之道。”
“虞嫃明顯是去過無間大火山,我們也直接過去,或者真能找到一點生機。”
兩人當下再無猶豫,而是如同飛蛾撲火般,迎著橫亙天地之間的大火山而去。
如同迎向光明!
離火山越近,氣溫越是極端。姜藥估計,已經超過兩百度。
第五天夕陽,天氣更熱,秦宇忽然身子一軟,終于堅持不住的倒了下去。
此時此刻,他已經皮包骨頭,似乎渾身的氣血都被蒸干。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這里,終究還是我秦宇的葬身之地啊。”他的嘴唇全部干裂,臉上籠罩著死氣。
只要有一口水,或者禁制松動一絲,恢復一點修為,他就能站起來,可是沒有。
姜藥也快到極限,可他的狀態還是比秦宇強不少。
秦宇取下自己的指環,遞給姜藥:“仲達兄,這指環中有不少東西,都給你,我苦心經營的勢力,也會效忠與你。”
“我只有一個請求。”秦宇兩眼無神的望著不遠的大火山。
“你說。”姜藥沒有說鼓勵的話,他也沒辦法了。
沒有水,他自己又能堅持幾天?他幫不了秦宇。
“如果仲達兄能活著回去,希望能幫我家人一次。指環中,有他們的通訊牌。”
姜藥接過秦宇的指環,點頭道:“若是我能生還,我一定做到。”
他心中也泛起悲哀的感覺。
后世,是他埋葬了壽終正寢的國師秦宇。難道,這次又要埋葬秦宇么?
秦宇似乎用盡了最后的力氣,抬起的腦袋歪了下去。
他臉上的死氣越來越濃郁,姜藥知道,他已經進入彌留。
最多一刻鐘,秦宇就會隕落。和這次很多進來尋寶的修士一樣,像個凡人那樣,死在沙漠深處。
秦宇死后,自己又能堅持多久呢?
他死前,還有自己陪著,還有自己給他收尸下葬。
可是自己呢?連收尸下葬的人都沒有啊。
秦宇露出一絲凄楚的苦笑:“抱歉,若是你也出不去,我就不能埋你了,我先走一步。”
姜藥不忍再看,他轉頭看向大火山,極目之處,好像看到一根旗幟。
那旗幟很醒目,之前沒看到,主要是被秦宇分散了精力。
姜藥突然站起來,向著那小小的旗幟,拼命的沖過去。
他一口氣沖出去十多里,滿身大汗的看著這面小小的旗幟,呆滯了一下,忽然忍不住大笑起來。
這哪里是什么旗幟?這根本就是一件真衣。女子的真衣長裙。
衣服上面寫著幾行清秀的字跡:“再三叮囑不讓某人來,也不知道某人會不會聽話。萬一某人真來了,可能就會困死,唉。”
“所以,我在這里埋下了一些水,以防萬一吧。”
“若不是某人來此,這些水就不要全部拿走,多少留一壺。”
“若是某人來,我給你說,我去火山秘宮尋找救你的寶物,我好得很,一定能找到寶物出去救你,你往北走。”
落款是:“草兒。”
看著這幾行字,姜藥忍不住淚目笑了。
無論別人怎么說你,不管你是好是壞,起碼對我姜藥,不是虛情假意。
我一直相信你。
姜藥摸摸這件藕色的真衣,收起來放進包袱,然后在地上刨起來。
很快,就刨出來三個水壺。每個水壺,都有兩斤水。
看來,她肯定真的奪取了婳璣的符魂儲物袋,不然她哪能帶這么多水壺?
婳璣有符魂袋,一定準備了很多東西。只是,這一切都在虞嫃的算計中,她符魂袋中的物資,全部是為虞嫃準備的。
姜藥背著三個水壺,瘋狂的往回跑,十幾里的距離,他半刻鐘就跑完了。
“秦兄!我們有救了,水,水啊!”
什么?水?做夢么?
秦宇已經閉上眼睛,他隱隱約約聽到有人說水,這聲音如此飄渺,似乎是來自無盡的虛空。
恍惚間,他感到了一股極度的,渴望已久的清涼,好像忽然看到了煙波浩渺的湖面。
他跳進湖中,清甜的帶著水草氣息的湖水,灌入他的口中。
痛快啊痛快…他一下子好像擁有了無盡的力量。
姜藥扶著秦宇,喂著秦宇喝水。秦宇半是昏迷半是清醒的大口喝水,臉上的死氣迅速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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