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康止住笑，微微皺了皺鼻子，身子也往后稍仰。
“玉蝶是大楚公主，還是我最疼愛的妹妹，父皇最疼愛的女兒，可謂大楚明珠，萬眾矚目。”
“她所受保衛之嚴密，也僅次我和父皇，稍有異常，也逃不過侍衛和蟲靈的眼睛，逃不過我的眼睛。”
“就在這種情況下，她竟然還能投入仇敵姜正嫡的懷抱，甘心為其臣妾，而我和蟲靈居然沒有絲毫察覺，實在是匪夷所思。”
“玉蝶可不是個簡單的女子，她很聰明，也很優秀，不可能如此輕易淪為姜正嫡的玩物。”
“我知道姜正嫡修煉《大歡喜天》，可他的法子，肯定不是《大歡喜天》。”
“我的道心之所以大受影響，不僅僅是因為玉蝶之事，也因為我根本看不清姜正嫡是怎么做到的。”
“他似乎有一種特殊的手段，能對我身邊的人下手，甚至對我本人下手，簡直防不勝防。更要命的是，我仍然無法斷定他的法子。”
“我連自己身邊最親近的人都難以保護，連自己都陷入被暗算的陰影中，還能保護大楚，統一巫域么？還有多少人相信？”
“大楚皇室嫡系都主動投敵，大楚還有希望么？就是我仍然信心滿懷，將士和群臣還有信心么”
“任何人都可能突然降清的氣氛下，還能有多少忠臣勇士？”
盤康說到這里，忍不住露出從未有過的苦澀笑容。
一種叫消沉的東西，在他曾經神采飛揚的臉上，已經難以掩飾了。
李洛兒想了想，“姜正嫡有血魔，海獠，幽媾三族支援。有沒有可能，他的法子是來自于這三族？”
她說到這里，也利用繼承的部分記憶思索，卻沒有頭緒。
盤康搖頭：“血魔，海獠，幽媾人，都沒有這種手段，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讓深宮中的玉蝶對姜正嫡投懷送抱。”
“就在不久前，玉蝶還沒有見過姜正嫡，兩人沒有任何交集。”
“就算大乘真人，也別想在陣法森嚴，強者如云的楚宮做什么。姜正嫡再強，難道還是仙人不成？”
“你肯定看過明國的古籍，應該知道仙人吧？姜藥那些古籍其實都是真的。”
“就算有仙人幫助，天道壓制之下，仙人實力百不存一，在楚宮也沒有多大作為。”
“除非…”盤康說到這里，忽然打住話頭，似乎不愿意說了。
“除非什么？”李洛兒蛾眉一皺，“難道你懷疑，姜正嫡具有遠程遙控的神通，隔著千萬里，能控制楚宮中的吳王和汐瑤公主，讓他們叛逃清國？”
“不錯。”盤康點頭，“這個可能聽起來匪夷所思，卻是最大的可能。”
“洛師妹，你可聽過六指仙人？”
“六指仙人？”李洛兒一怔，“我在明國傳播的古籍好像讀到過。說六指仙人是上古詭仙。”
“明國古籍中說，上古時期有兩大詭異之主。第一詭異之主是六指仙人，第二詭異之主是不死鬼帝。但六指仙人的可怕和神秘，更甚于不死鬼帝。”
“根據明國古籍，上古時期有個仙楚王朝，正是因為鎮壓六指仙人損失太大而滅亡。”
“這兩大詭異之主，都是上古仙庭都頭疼的存在，只能鎮壓而不能徹滅。”
盤康微微搖頭，肅然道：“洛師妹冰雪聰明，或許已經從姜藥編寫的古籍之中，推斷出我盤氏就是仙楚帝室后裔。”
“姜藥自稱太史姜，雖然恢復的古籍沒有什么差錯，可是對仙楚歷史的記載很是簡略，他對于六指仙人的了解，也比不上我。”
“所謂上古時期兩大詭異之主，太史姜這個說法其實不對。他或許不知道，先！有六指仙人，后有不死鬼帝。”
“六指仙人和不死鬼帝，應該是同一個詭異，而不是兩個。”
“你要知道，很多秘辛只有當事人的記載最真實最詳實，而后世記載的史書，未必一定對。”
“就說太史姜，他搞出那么多古籍，卻偏偏不知道，六指仙人和不死鬼帝的關系。”
“我知道的事情，比他知道的更古老。洛師妹，你以后就知道了。”
李洛兒聞言，頓時心中雪亮，盤康的前世，一定是楚末帝！
他前世親身經歷了六指仙人之亂，也是他的前世鎮壓了六指仙人，下令將六指仙人抽魂分尸。
楚末帝比隋末帝的時代更古老。作為當時最重要的當事人，他當然比隋末帝更了解六指仙人。
起碼隋末帝接觸的六指仙人，具有完整身體和魂魄。而楊玄明和李遂接觸的六指仙人，已經被分尸抽魂，只是殘骸和魂魄。
李洛兒忽然想到，爹曾經認為鬼帝謹繪和六指仙人有某種聯系，卻一直沒有結論。
可是盤康卻推斷說，六指仙人和鬼帝可能是一個人！
這個猜測，她相信就是爹聽了也一定會感到驚愕。
盤康繼續說道：“楚末帝利用王道氣運和九鼎鎮壓了六指仙人，將祂的元魂分為三分，分別鎮壓。”
“可是不久之后，祂的天魂逃走了，只剩下地魂和人魂。祂的天魂逃走后不到百年，仙界就出現了不死鬼帝。”
“所以我懷疑，不死鬼帝應該就是六指仙人的天魂所化，根本不是憑空出現。”
李洛兒問道：“既然盤兄比姜藥更了解六指仙人，那么能不能說說，六指仙人是個什么樣的人？”
“人？”盤康笑了，“祂其實不是人，而是一個類似人類的詭異存在。祂的左眼是黑暗，代表黑暗法則；右眼是光明，代表光明法則。”
“祂的六指代表著六道輪回，具有莫大神通。”
“祂的來歷極其神秘，沒有人知道祂到底從哪里來，是怎么產生的。這根本就是萬古之謎，所以祂才被稱為詭異之主。”
“祂時而邪惡兇殘，殺戮天下；時而悲天憫人，心懷仁慈。總之，這是一個無法無天，一邊是黑暗一邊是光明，一邊是善一邊是惡的邪祟。”
李洛兒暗暗心驚，“那么和姜正嫡有何關系？難道你懷疑…”
盤康道：“三魂之中，天魂無所謂善惡；人魂是惡，地魂是善。我懷疑，六指仙人的人魂，化生為姜正嫡的人魂。”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姜正嫡其中一魂和六指有關。勉強可說，六指仙人算是他的前世。”
“我的依據是，六指仙人曾經有一門很厲害的神通，叫‘夜帝心’，這是一門黑暗法則，能夠顛倒黑白，混淆善惡是非。”
“祂曾經施展這么神通，讓仙楚的一位天兵統帥忽然倒戈，使得天兵大敗，損失巨大。”
“祂還曾施展這門神通，差點讓擁有仙帝氣運的楚末帝下令放了他。”
“夜帝心這門神通，就是用人魂來施展。姜正嫡的人魂若是六指的人魂，那么很可能會繼承這么神通。”
“這是一種大黑暗神通，因為能蒙蔽人心和判斷，令人如墜無邊黑暗，卻以為那是光明。”
“你要知道，時間法則之下，就屬三大法則最厲害，分別是生命法則，光明法則，黑暗法則。”
“而六指仙人的天魂掌控生命法則，可以永恒不死；地魂掌控光明法則，代表善；人魂掌控黑暗法則，代表惡。”
“祂這三種大神通，分別叫不死帝心，明帝心，夜帝心。”
“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我花了幾天時間苦思冥想，才得出這個最有可能的猜測。”
“更讓我無奈的是，夜帝心這種神通太厲害，當年仙楚王朝何等強大，卻在這種神通上吃了大虧。”
“若是讓大家知道我這個猜測，反而會讓楚國的士氣更加低落。所以，我就算有這個猜測，也不能告訴其他人。”
“迄今為止，我只告訴過父皇和你。”
李洛兒聽到這里，簡直心驚肉跳。
爹的指環中，可還帶著六指仙人的仙軀！
還是作為很厲害的法寶使用的。
如果姜正嫡的人魂，真的是六指仙人的人魂所化，那么姜正嫡能不能利用仙軀，突然襲擊爹？
后世歷史，夜帝派遣日月星辰殺了明帝。那么夜帝是不是就是姜正嫡，明帝是不是就是爹？
日是誰？月是誰？星辰又是誰？
李洛兒恨不得馬上將盤康這個猜測告訴姜藥，讓他小心防范。雖然盤康的猜測證據不足，但這個可能性其實很不小。
李洛兒陷入沉思中，忽然冷不丁問道：“你對六指仙人的了解，的確比明國古籍更加詳實。你有沒有猜測六指仙人的來歷？”
盤康點頭，“猜測過。但也僅僅是猜測而已。我猜測，六指仙人或許和上古大商仙朝有關。”
“但商朝的歷史非常簡略，很多大事都被刻意隱藏刪改，云遮霧繞，很難知道當時的歷史細節。這可能也是無法猜測六指仙人來歷的原因。”
“與其說是猜測，還不如說是虛無縹緲的直覺，沒有任何依據。”
李洛兒嫣然一笑，“盤兄為何對那段歷史如此熟悉，說起來如同親眼所見，親身經歷一般？”
盤康這才發現，自己露出了破綻。
唉，在她面前，自己為何這么放松？
罷了，還是直接告訴她吧。
盤康坐下來，看著李洛兒的眼睛，“因為，我其實就是仙楚末帝轉世，我是因果仙……”
盤康解釋完，話題一轉的說道：“看你的表情，你已經相信了。你好像很容易相信我。”
他沒想到李洛兒如此輕易相信自己的解釋。她明明是個為人狡黠的多疑女子啊。
“我當然相信你的話。”李洛兒的笑容很是溫暖，“我對你這點信任還沒有嗎？我不相信別人，卻是相信你。”
“我想不到，你的前世竟然是楚末帝，還是因果仙。如此說來，四族八國的君主，應該不是紅塵仙，就是因果仙了？”
盤康沉吟道：“起碼，姜藥，虞嫃，海珊瑚，姜正嫡這四人肯定是。哦，你的主公虞嫃，肯定就是曾經代唐的女帝崔懿了。”
“姜藥應該就是唐廢帝李遂。海珊瑚不知道，難說。”
李洛兒嘆了口氣，“你道心受損，不會影響修煉吧？”
盤康苦笑：“需要時間恢復。即便以我的資質，要徹底修復道心，也要幾十年之久。這幾十年，我的修為不可能有進步了。”
幾十年，對于大修士來說，其實是很短的時間。可是如今楚國局勢嚴峻，危在旦夕，那里還能等幾十年？
“除非，能有上古的九級仙丹太清圓明丹，才能立刻恢復。”
盤康搖頭，“可是仙界中毒已深，連八級丹藥都無法煉制，更別說九級仙丹了。”
“看來，我只能硬生生等個幾十年了。”
對于盤康這樣的絕世天才來說，幾十年時間修為不再進步，簡直就是天大的煎熬。
他修為不進步，姜正嫡的修為卻能飛速進步，怎么可能斗得過姜正嫡？
戰場上一旦再次對決，楚軍更沒有勝算。
李洛兒越想越生氣，越想越覺得姜正嫡陰暗邪祟。
“我來想想辦法。”李洛兒道，“藥道上，我還是比你有辦法。”
盤康的心情好了很多，“有你這番話，我就舒服多了，起碼能早好幾年恢復道心。”
李洛兒皺眉道：“可是如今楚國士氣低迷，人心惶惶，估計很多人都開始滋生降清的心思了，你怎么破局？”
“你的后手呢？再不用就晚了。現在還有翻盤的希望。”
“你可是盤康，不能輕易認輸，不能就這么被打敗，那不是你！”
洛仙子的目光充滿希冀，“你可是當年的巫域之光啊。”
“對！”盤康重重的放下茶杯，目中重新燃燒起斗志，猛然站起來，“朕是盤康，盤道安！朕是巫域之光，大楚之主！朕曾經是大楚仙庭的人皇！”
“朕豈能輸給姜正嫡！”
他取出一個黑色的蟲雕，咬牙說道：“雖然現在用很是可惜，可是不得不用了，大楚如今最需要的，是一場大勝來提升士氣，打擊投降的心思！”
說完，他就毫不猶豫的捏碎了蟲雕。
捏碎蟲雕之后，盤康就當著李洛兒的面，打出一道道玄妙無比的道訣。
每一個手訣，都玄之又玄，帶著天地大道的氣韻。
“轟——”
一道黑光爆出，意念中感知到一種無聲的轟鳴。
緊接著，一股磅礴的蠱氣孕生而出，化為浩然颶風。
颶風呼號，整個天空都在是蠱氣縱橫。
隨即，蠱氣又倏然消散。
下一刻，在清楚兩國漫長的邊境線上，忽然大地蠕動，無數的巨大甲蟲鉆出土地，帶著兇悍的蠱氣。
數量恐怖的甲蟲，最小的一尺大小，最大的如同獅虎。這是盤康的蟲族大軍！
絕對是楚軍隱藏起來的戰略重兵集團！是盤康最重要的殺手锏之一。
此時每個關城之下，都彌漫著蠱氣，恐怖的蟲域開始凝聚。
“轟——”
洪流般的甲蟲戰蠱鉆出泥土，潮水般沖向各地的清軍大陣，蔚為壯觀！
以此同時，楚軍也接到了主動進攻的君命。
漫長的戰線上，上百個不同戰場上的楚軍，一起發動了反擊。
巨大的戰蟲大軍在前，楚軍在后，蟲域疊加戰域，勢不可擋！
原本咄咄逼人，處于強勢進攻態勢的清軍，頓時全線潰敗！
在巨大甲蟲戰蠱集群的配合下，楚軍各地戰場紛紛大捷，乘勝追擊，短短數日，就攻入清國境內，重新占領了很多丟失的疆土和戰略要地。
清軍猝不及防之下，短短幾日日，就隕落兩百多萬大軍！其中光海獠和血魔，就戰死六十余萬！
清軍圣級強者都戰死了二十位之多！
其中大多數是巫圣，還有一些是七級大海獠，七級大血魔。
自從姜正嫡九覡起兵，建立大清，已經整整十八年了，從未有過今日之大敗！
損失最嚴重的鑲白旗，從旗主，都統到士卒，幾乎整個旗都死光了。
消息傳來，整個清國一片震動！
正在閉關的姜正嫡得知消息，第一次在群臣面前失態的說道：“不意我大清竟也有如此大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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